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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金雕寥寥,十三郎在叢林里飛奔。////..
三十里后,就連那幾只最為執著的禽鳥也終于放棄,尖嘯幾聲后掉頭。嘯音似警告,又好像在嘆息,亦或是表達一種欽佩與贊嘆,用意莫名。
追逐數千里,這些最為記仇的妖禽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眼前這個人類,實在太麻煩,太討厭,太讓雕無奈了。
他先是不知在哪里找到一名不怕死的同伴,豁著與金雕同歸于盡撲入雕巢,吸引了絕大多數金雕的注意;其本人則乘機虜走一只幼雕,不顧一切地逃跑。
那之后,便是這場漫長的追擊。
這一路追擊,十三郎固然狼狽不堪,金雕也沒少吃苦頭,三千里追逐,他時快時慢,時緩時急,時隱時現,點燃金雕無盡怒火的同時,也著實讓它們見識到了人類的無恥,還有令人發指的耐力與決心。
幾番追逐屢次破敵,雕群最終奪回了幼子,但也不得不承認,抓住那個可惡敵人的念頭終是泡影,心里早就覺得厭煩,且涌起無力之感。
最最關鍵的是,它們離家已經太遠。金雕的視力超遠人類太多,它們已可看到莽莽群山的邊緣,不禁擔心起巢穴的安危。
老祖親自帶著幼雕回去了,雕群隨后做做樣子,像那名欲圖盜取其最愛的人類表達自己的強韌與威嚴后,也都一一返回。
值得一提的是,它們沒有再經過亂妖瀑,那個地方有股特殊的波動,強悍如雕群,也不愿輕易靠近。
雕群走了,十三郎卻不能歇息;千里追逐耗盡了雕群的體力與耐心,令其不得不退,但對他來說,這只是戰斗的前奏,是防止最壞情況出現的手段。而已!
大局初定,現在的戰場只有他與那幾名修士,不會有任何干擾。
天邊呼嘯漸漸可聞,三道長虹依次出現在遠方的天空,彼此相距不過數千米。正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朝這方馳援。十三郎仿佛能看到他們憔悴的臉。疲憊而兇惡的眼,同樣疲憊的他精神為之一振,眼神遏制不住流露出蓬勃的戰意,還有必殺之決心。
籌謀十數日。終于到了掀開底牌的時候,十三郎勞心勞力籌劃出這一切,心里所承受的壓力,哪里是旁人所能想象。
這樣的壓力一旦釋放,足以將天空刺破。足以將大地趟平。
不再隱匿,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十三郎被胸中的戰火燒紅了眼,忍到了極限。
靈魔聯手也好,兩族合作也罷,說到底都是不得已情勢下的不得已手段,眼前這幾名燕尾族修士,每一個受傷都染手靈修的血,換句話說。他們都是死敵。
哪怕是曾經!
他要堂堂正正的戰一場,讓那沙場的風來為自己喝彩,用敵人的血將疲憊洗滌,收獲自己應該、也必須拿到的果實。
他的身體漂浮在空中,踩著云踏著霧。手中持劍,揚聲清喝。
“來戰!”
燕骨,略顯奇怪的名字極其貼近其形象性格,他就像一根瘦瘦長長的骨頭。眼睛泛著黃褐色的光,也如骨頭的顏色一致……放長了的那種。
三人中。燕骨是距離燕青青最近的那個人,也曾隱約聽到此處異動,待他登空一望,卻只看到一片朦朧的黑云遠去,無法辨識其形。
疑惑中,燕骨接到示警靈符,意識到十余天的煎熬即將走到盡頭,他像燕青青一樣,心里警惕與驚喜并存,立即趕往現場。
幾人之前就定好策略,一旦發現敵人蹤跡,無論其實力如何均以糾纏為主,待其它人趕到后,再齊心協力將其滅殺。
結果是,燕骨尚未趕到靈符發出的地方便被十三郎截了下來,甚至都無法判斷,此人是不是燕青青所指。
道理很簡單,他是一名靈修,狼狽得不成樣子不說,修為還只有結丹期。
燕骨不知道燕青青已死,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正于遠處與對手廝殺,這名靈修可能是對方的幫手,也可能就是一名流落失散的普通修士。
不管怎么說,他是靈修,擋住了自己的路,那他就該死。尤其令人生厭的是,燕骨發現這名靈修居然用的是劍……
一把品質相當不俗的劍!
幾者相加,燕骨實在找不出一條讓他活下去的理由,聽到那聲斗志昂揚的喊喝,燕骨臉上不禁帶上微笑,如品茗敘話般說道。
“自己找死。”
言罷,燕骨就出劍。
燕骨看出對方不愿多說話,也不愿與對方多說話,打算一劍砍死他。
他連妖靈妖將都不屑于施展,也不想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只想一劍劈了他了事。
飛劍破空,走出一條極細的線,仿佛一名畫師執著灰色的筆,在無色背板上涂抹。
燕尾族的劍細長窄薄,走的是靈動的路線,燕骨卻是其中少見的異類,劍身雖窄卻很厚實,劍刃卻極薄極銳利,可用于劈砍。
飛劍走出的線不是直線,而是如游魚一樣蜿蜒前行,甚至還有反復迂回,直到距離十三郎僅有十余丈距離,那柄飛劍才陡然如標槍般立起,狠狠一切。
此時以目光看去,空中飛劍所經過的地方灰色的條痕尚未消散,隱約走出一個字的形狀。
劍身揮砍的時候,灰色的扇面方為之展開,空中尖嘯的聲音驟然終結,代之以利斧揮向木樁時猛惡與猙獰。
灰色扇面如一根天柱傾倒劃破空間留下的痕跡,燕骨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劍,眼里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煎熬十日,他的精神雖然疲累,胸中積郁的焦躁與殺意卻也達到極致,這一劍至少宣泄出一半焦躁,不僅威力遠超平時,也讓他心神為之一松,雙眉略有舒緩。
“過了今日,老夫當靜心感悟劍意,定能有所得。”
思慮中,燕骨靜靜地望著自己的劍。等待對方死亡。
思慮中,他看到十三郎抬手,揮劍,毫無花俏地迎向自己的劍,嘴里同時吐出一個字。
“殺!”
十三郎。年不過三十。甚至比不了對方修煉時間的一個零頭;結丹修為,初涉劍道,煉體造詣遠勝于神通,從任何角度講。這一劍都顯得不智。
戰斗中的十三郎喜用計,擅用計,但是這一次,他沒有。
他很擅長尋找敵人的弱點,沒有弱點也能制造出弱點。他更擅長以己之強擊敵之弱,且總能得手。但是這一次,他沒有。
他有諸多手段應付這一劍,甚至有很多手段將冒進突前的燕骨滅殺掉,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那樣做。
以往的十三郎,總能將戰力分配得很好,常以最下的代價獲得勝利,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那樣做。
他還有強敵要面對,眼前三人不過是開端,甚至連開端都算不上;他不應該冒險,而應該保存實力體力法力與精力,以面對接下去更兇惡的征程。
妖獵森林廣闊無邊。十三郎要在其中找一個人,便需要面對每一個人,每一個他遇到的人。這里的人,除了魔修就是獵妖使。他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一場戰斗。
戰斗。直到找到他要找的人,時間可能是……整整十年!
自從得到叮當與冷玉的消息,十三郎心里就憋著一股火,一股無法宣泄的火。
準確地講,這股火焰憋了足足十年,甚至更久。
他不喜歡因為牽掛干擾到自己的行事和判斷,更清楚所謂深沉、悲哀、滄桑、憤怒都只是最無用且最廉價的情緒,只會帶來惡果。
無論遇到什么事情,無論面對什么事情,十三郎總是一副樂天知名平靜淡然的摸樣,好像沒心沒肺,甚至有些冷漠。
這種心態很理智,很正確,但是很累。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累。
自六歲的時候起,甚至早在他出生之前,十三郎就徹底明白了一條道理,無論何種情緒,無論那種情緒濃烈到何種程度,留在心里就夠了。
一切的極致都是平靜,再多的怨言不如微笑,路在腳下,命在手中,何須他人同情。
或者可以換個說話,心望著眼眼看著心,自己何須同情自己。
然而,他畢竟是一個正常的人,情感絲毫不別人少,甚至更加濃烈的人。
憋得久了,忍得苦了,算得累了,跑得疲了,他需要一次宣泄。
一次徹徹底底的宣泄!一次抖擻精神,提升士氣,拯救信心,證明驕傲的宣泄!
宣泄來自手中之劍,來自揮出的那一劍!
靈光從身體涌入劍身,由劍身逼出劍芒,由劍芒擴散到周圍的空中,將無邊妖氣擊散。
子午劍發出誕生以來的最強嘶鳴,劍芒吞吐直至十數丈,如夜空中點燃的那根燦爛奪目的火炬,仿佛照亮整個天空。
嘯音清厲中透著昂揚,桀驁中彰顯不屈,仿佛億萬只生靈在吶喊。
這一劍無勢無形,不像是劍,更像是一把破空的刀。
但它劈出了十三郎憤怒,劈出了他的精、氣、神,也劈出了他的戰意,劈出他的靈魂,還有驕傲。
絢麗的光華與灰色妖氣相互碰撞,映照出一張呆滯倉惶的臉。
仿佛切開一張灰色的布,又似斬開一面灰暗的墻,充滿靈動之感大劍被憤怒的銀焰所包裹,一直劈向燕骨的面門。
此時,空中響起撕裂的般的狂吼,卻掩不住那道清喝……的尾音。
“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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