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地道開挖之前,為選出合適的出入口,十三郎不惜耗費百余只飛蟻,將金山周圍地形、及獵妖使出巡規律仔細勘查一遍。
地道挖通與魔修取得聯系后,因對魔修軍團的態度有了把握,十三郎著牙木等人北上迎接聯軍隊伍,以備日后開戰的時候能夠協同。以牙木等人的能力,之所以能做到在外圍來去自如,憑的就是前期所做的那些準備,否則的話,十三郎焉能放心他們離開。
聽到獵妖使有變,十三郎心神微凜,然而牙木的神情又不像是什么太了不起的大事,不禁有些疑惑。
“到底什么變化?巡查變緊了么?”
在他想來,牙木等人隱匿能力有限,雖沒有被抓,被獵妖使發現些蹤跡算不得奇怪,若是周圍巡視更嚴,倒是需要小心些。
“不是變緊,是變松了。”
牙木嘆了口氣,說道;“我覺得不大對頭,又想不明白為什么,回來問問少爺的看法。”
十三郎目光微閃,問道:“變松?松到什么程度?”
牙木回答道:“以前每過一個時辰必有人經過,現在兩三個時辰不見人,巡視范圍也由萬里收縮為五六千里,而且不仔細,做樣子的成分居多。”
按照十三郎的安排,牙木等人并非一直朝北面走個不停,而是在萬里之外來回橫掃,以免錯過聯軍隊伍,提前驚擾了獵妖使。換句話講。他們其實有點反監視味道,畢竟最外圍的巡使實力有限。隊伍不像內層那么緊密,牙木等人完全應付得了。
獵妖使的收縮范圍縮小,帶來的影響未必是好事,首先距離大能更近,援軍到來時被提前發現的可能便隨之增大,其次牙木等人的行動也受到限制,非但不會變輕松,反要更加小心才行。
沉吟了一會兒。十三郎說道:“他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我讓三卡不要靠太近,現在的排位是……”
隨手在旁邊撿起幾塊碎石頭擺了擺,牙木說道:“我們分成兩個豎排,錯開距離后大概可以兼顧四百里范圍,來回拉動的話……”
“只要援軍不是瞬間而過,就能遇到你們。”十三郎接口道。
“就是這樣。現在只能做到這一步,少爺讓我們帶去的飛蟻不怎么聽話,派不上多大用場。”
“沒有蟻后,飛蟻的確難以指揮。”
十三郎仔細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回頭我就把通知魔修。讓他們小心戒備。”
“讓他們戒備?”
牙木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腦袋說道:“會不會……反應過度?”
“只怕還不夠。”
十三郎說道:“搜索變松,在我想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獵妖使確認周圍無礙,或是因為此地環境特異。不愿意平白耗費法力資源。再就是他們打算短期內解決這里的事情,即將展開決戰。”
“第一種可能基本不存在。如是決戰,其原因大致也有兩個,一是他們找到了克制此地環境的辦法,有把握不會遭受大的損失;若不然,就是他們接到某種警訊,不得不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
反復思索后,十三郎說道:“火焱長老既已趕到,兩種可能同時存在,以我目前的看法,最后一種的比例居多。”
牙木此時警惕起來,忙問道:“為何?”
十三郎回答道:“算算時間,三方聯軍此刻無論如何都已經出發,就算燕尾族不來,咔吧與靈修也肯定會有所動作。這么大的舉措,完全瞞過獵妖使的可能性不大,他們多半知道了什么,不愿再這樣拖下去。”
“那……我們該做點什么?”牙木又問。
“除了發出警訊,我們能做的事情不多。”
十三郎面色略顯陰沉,說道:“三方聯軍不來,魔修根本沒辦法與獵妖使抗衡,原則上,只能盡量把戰局往后拖,不到最后一刻,絕不能輕易離開。”
“一旦獵妖使察覺魔修離去,他們就成了脫枷之龍,再想找到這樣的絕地將他們困起來,難如登天。這批獵妖使實力強悍,如能殲滅他們,不單單意味著一場戰斗的勝利,而是在戰略上帶有轉折意義。”
“所以……”
十三郎輕輕嘆了口氣,拍著牙木的肩膀說道;“魔修可能要承受很多。”
聽了這番話,牙木苦笑著沉默下來,久久不能開口。
局勢如按照十三郎預測的那樣走,獵妖使朝金山發動進攻,魔修為了吸住對方,需要堅持到三方聯軍抵達的那一刻,成功與否,都肯定會承受大量傷亡。要命的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看到逃生的希望,能夠激發多少站志,實在難說的很。
四方聯盟尚未定論,站在魔修的角度,很難講心里會怎么想。若是他們認為這是靈修的一個圈套,用意是將魔修生生耗死,會做出什么樣的動作?
“先認真觀察吧,事情不到那一步,誰也不能將所有反應都推算出來。”
十三郎說道:“假如獵妖使一心決戰,巡視的人員會完全取消;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舉動,更大可能是先做一些試探性的攻擊,了解魔修實力損傷到何種程度,并以此作為下一步動向的理由。”
“我會把情況如實告知魔修大佬,提前準備一條應急通道,以便最壞的情況發生時不至措手不及。同時假如獵妖使發動試探進攻,魔修需要全力反擊,打得越痛,對方決戰的信心反倒越低。”
他說道:“這封信,最好以你的口吻來寫。”
牙木點頭,沉聲回答道:“好。”
見他開始準備。十三郎又說道:“有一點我要先告訴你,也是為了讓所有魔修明白。在事情沒到那一步之前,我不允許任何人做出哪怕一丁點讓我猜疑的舉動!你可以這樣和他們講,只要發現有人試圖挖開地道,我會馬上退走并將通道封死,并將此事通知獵妖使。”
牙木大吃一驚,兩只眼睛瞪得溜圓,仿佛不認識十三郎一樣。
“對我來講,魔修不經許可就從這條通道逃走意味著出賣。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們先賣掉。”
斬釘截鐵的話音沒有任何商量余地,望著牙木震驚的面孔,十三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告訴他們,我就是要他們做餌,一個能讓對方啃崩牙齒的餌!”
毫無疑問,這封信傳到魔修手里,引發了一場激烈爭論。各方大佬義憤填膺,恨不得把十三郎馬上抓到面前痛斥其非,生吞活剝方能解恨。這其中,言辭最激烈的自然是鰲丘與壯漢,兩人都建議采取手段,尋找在不驚擾十三郎的前提下將通道挖開的辦法。一舉將這條“綠色通道”掌握在自己手里。
鰲丘說道:“我們不會做的多過分,事后聯盟有成,我們依舊把蕭十三郎送還給靈修,便是賠禮認錯也無不可。只是眼下這個緊要關頭,我們怎能將全體魔修的命運寄托在一名不肯承認自己身份的異體修士手里。絕對不可以!”
壯漢說道:“說的對,蕭十三郎太過狂妄。區區一名結丹修士竟妄圖將數百魔修的性命掌控在手里,若不給他一些教訓,怕是要生出大患。”
他說道:“千米火路雖然麻煩,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要鰲兄助我一臂之力,本座可施展反神之術,親自進入通道將蕭十三郎拿下,諸位以為如何?”
周圍人聞之紛紛變色,用震驚的目光望著壯漢,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連鰲丘都有些疑慮,說道:“肉身反神……道友真的練成了?”
壯漢回答道:“尚未完全成功,所以才需要借助鰲兄之力,只要給我輸送些魂魄精元壯大元神,一定能行。”
“你要本座的魂源!”鰲丘的表情有些奇異,似笑非笑似悲又似怒,更多的是像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
壯漢振振有辭,說道:“那你說怎么辦,除了這個辦法,還有什么途徑憑空送下去一個足以將他生擒的人?不是我高估他,弄的不好,大修士都不一定夠,所以……”
“所以個屁啊!”
鰲丘聽都懶得再聽下去,心里想我算是明白了,裂猿族雷動看起來老實忠厚,實則是最最陰險卑鄙的一個,本座寧可與蕭十三郎打交道,也不愿遇到你這條毒蛇。
壯漢被他怒極而罵,似乎并不如何生氣,嘴里猶自喋喋不休,無非是本座這樣也是為了大家考慮,施展反神之術自己的損傷極大云云。結果云離等人忍不住,紛紛指責他口不對心,明明就是覬覦閃靈族獨有的蘊含規則之力的魂魄本源,卻把自己說得冠冕堂皇。壯漢隨之反駁,又激來鰲丘的再次反駁,駁來駁去撥來撥去……
“都不要吵了,成何體統!”
望著一群“半大孩子”吵鬧不休,天諭長老臉上的皺紋深得仿佛要刻到骨頭里,拍著桌子連連怒吼:“老夫此時禁不住要想,蕭十三郎是不是正在下方偷笑,想象爾等爭鬧不休的丑劣摸樣,作為日后的茶飯之資,炫耀之本!”
大伙兒面面相覷,表情多少都有些委屈,心里想這不是被逼的么,誰樂意被一個黃毛小子笑話。
“事情畢竟還沒到那一步,一切都是推測!推測懂不懂?再說了,魔修數百名精英,百戰余生的將士,連獵妖使的幾波試探攻擊都擋不住?”
幾名大佬面色不愉,心想這算什么話,問題不是擋不擋得住對方幾次攻擊,而是會不會被人家當槍使喚,丟在這里喂狗啊!
“老夫知道你們怎么想,也知道你們為什么這么想!這封信是牙木圣子所寫,難道爾等認為,他與圖洺會坐視一切不管不問,任由我等被十三郎擺在刀案上切成片不成?”
天諭揮舞著手里的獸皮,枯干的雙唇如風葉般抖動,一副痛心的表情叫罵道:“真要是那樣,我等天生就該被獵妖使滅絕殆盡,用不著誰同情!”
大家不好再說什么,心里卻默默想道:“你反正快要死了,站著說話不腰疼!”
“誰都不許再鬧,備戰!”木長老終于站出來,斷喝著發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