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扛老槍)
面對兩名無恥的魔修長老,獵妖使彼此相望,均不知該說點什么才好。
拋開合理與否不說,大家都明白的是,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是因為它一定會帶來極其嚴重的后果。換句話講,兩名魔修大佬不惜使用禁術提升修為,難道目的就是為了站在這里充當門神,替那二十幾名殘余魔修掩護?
誰信?
不妨考慮一下戰果,陣前大戰,魔修出一百三十人,返回不到三十人;山上所有魔獸一只不留,全部葬身于大地。
獵妖使出三百余,剩不足一百五,損失人數更多,龐大的地面軍團全滅,還將至寶沉雷木損壞得不成摸樣。
簡單對比一下,這一仗,哪怕二十幾名殘余魔修全部死光,也已經大賺而特賺。
但若加上兩名化神修士施展禁術所帶來的嚴重后果,事情可就完全不同了。
禁術不能讓修為真正提升,相反,待效果消失后,施術者會因為反噬而實力大降,嚴重些甚至會降階,損失何其嚴重。
化神不會因為施展一次禁術就變成元嬰,但其影響終歸難免;今日之戰,兩名獵妖長老已摸清對方底細,他們捫心自問,禁術失效之后,下一次如果雙方交手,自己一定可以戰勝對手,甚至將其滅殺!
那么是不可以這樣講,魔修方面為了保住那些低級修士的命,損失了兩名化神?
別說兩名,就算一名。甚至半名,也已經虧到姥姥家!
魔修怎么會做這種事?我們又該怎么辦?
追?冒著兩名施展禁術前程盡毀的化神修士的怒火。犯得著嗎?
不追,令主的命令怎么辦?
左右為難!
更重要的是,既然令主至今沒有下令總攻,說明今天的戰斗多半到這里為止,魔修在這個時候挑起事端,用意何在?
戰場鴉雀無聲,不少人回頭看著令主,希望他指出方向;此時魔修逃遁的那批人已經臨近陣法之前。不追可就來不及了。
眾目睽睽,令主眼中再次閃過羞怒的神情,手掌用力握緊。
別人不懂,他怎么會不懂!戰事一起,他已經屢次傳出指令,獵妖使的戰術一變在變,看似靈動萬千。實則搖擺不定軍心潰亂,責任在誰?
當然是他!也只能是他!
反過來,出擊的魔修無論戰場形勢發生何種變化,始終靠的是臨機應變,不受任何影響。
主將身亡副將接替,副將身亡修為高強者接替。若不是此時有人格擋。怕是殺到最后一人也行動自如,沒有一絲散亂。
上下高低,智者一眼可查。
戰者,什么都可以亂,唯獨軍心亂不得。三番五次遭受重創。一方面固然因為魔修太過絕狠,但若說獵妖使心中沒有埋怨。那怎么可能。
面對兩名施展禁術甚至準備自爆的化神修士,令主只能將決斷的權利收回來,不敢委他人手。
原因很簡單,兩戰之后,獵妖使的軍心已有躁亂跡象,不能再有絲毫馬虎。
“天諭,此為何意!”
心情極度不爽,令主不愿再講什么虛禮,指著兩名傲立的魔族大佬說道:“你要逼迫手下送死?”
這話俗了,真俗了!
以令主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用這般俗氣的手段,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么,令主大人既理智又狂躁,既憤怒又清醒,處在他自己都難以明了的狀態,竟然開口挑唆魔修內部,做那小人之事。
天諭聞之一笑,衰敗如死人般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意,抱拳說道:“令主大人錯了,老夫只是想證明一件事。”
令主寒聲喝道:“證明什么事!”
“我的人,出得去就能回得來,誰都攔阻不了。”天諭再次抱拳,平靜而堅決地回答道。
“轟!”
仿佛印證了他的話,一聲劇烈的轟鳴勃然而起,傷痕累累的沉雷巨木發出哀鳴,十幾名忙于施法補救的獵妖修士身軀倒卷,同時被殉爆滅殺。
周圍的獵妖修士駭然變色,再顧不得替那根死木檢查傷勢,紛紛化做流光飛遁;與此同時,逃至陣法前的魔族修士集體高呼,為自己留下的絕殺而喝彩。
“咔!咔咔!”
沉雷巨木發出陣陣呻吟,中間出現一個巨大的豁口,在空中翻滾回旋,久久難歸于靜。
但沒有斷。
它還沒斷!它竟然還沒有斷!
喝彩聲轟響后驟然停止,幸存魔修面面相覷,眼神均有些黯淡。
“沉雷不滅!”
不知是誰帶頭高喊,周圍的獵妖使隨之紛紛鼓喝,竭力將嗓門放到最大,仿佛要將適才的羞辱掩去。
壯漢與鰲丘彼此對視,均有些猶豫。
在他們的位置,只要稍稍前沖一段,就可朝那根木頭發出致命一擊,只要將它打成兩段,其上不止的飛行符陣便會徹底摧毀,想再次修復便比整木艱難太多。
然而,他們能動么?
天諭長老垂下目光,神情有些黯然。
其余幾名魔修大佬用力握住了手,遠方的戰舟上,獵妖長老也紛紛握緊雙手,心里叫了一聲好。
不知不覺,那根本屬死物的木頭已成為戰場上的一桿旗幟,完整或者斷裂,不知歸于誰手。
“唉!”
陸默默默嘆息一聲,反身走向戰場。
地上全是尸體,陸默穿行于血肉中,發出噗噗悶響。
周圍的人留意到他的舉動,紛紛投以驚訝的目光。不知其用意。
他負傷很重,重到行走都不能太快。踩著地面無數殘尸,他的面色顯得很平靜,透著一股漠視生死的味道。
此時此刻,這種味道并不能給他帶來多少肅殺冷冽,反倒有點傻逼。
陸默沒有留意周圍,拖著腳步往前挪動,走出三百米。
走出三百雙腳印,三百雙血跡瑩然的印痕。
天空漸漸安靜。巨木不再滾動,周圍修士再次上前,并著手準備施法。
陸默徐徐抬起頭,默默感受了一番后,朝空中露出微笑。
心有想,意隨動,黑光乍起!
極為清脆的一聲響。血刃發出誕生以來最嘹亮的嘶鳴,自雷木中穿梭,隨后炸開。
咔嚓!
無數符文閃耀,巨木攔腰斷成兩截,周圍群修愕然驚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轟!”
意料之外的事情隨之發生。鑲刻在雷木上的符文紛紛爆裂,一個接著一個,逐漸化作殉爆的海洋。
魔修的目的是摧毀巨木,至少將它斬成兩段,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沉雷巨木,是斷不得的。
沉雷有斷。引爆萬千雷霆!
轟隆!
更多爆響在空中回蕩,無數殘片飛射到四周;無數慘嚎隨之唱響,本就慘淡的獵妖使再遭屠戮,被滅三十人!
沉雷有怒,難為世人所擋。
一枚黑色碎片呼嘯而出,如流星穿梭星空,飛越萬米,直射入陸默的胸膛。
陸默愕然地望著空中那兩團火球,半響才從劇痛中醒過神,低頭看向血肉模糊的胸口。
他抬起手,手指插進傷口中摸索,于心肺之間找到那塊殘片,卻沒有拿出來,而是穩穩放好。
陸默沾滿血跡的手掌在胸口上擦了擦,抹了抹,嘆了口氣,黝黑冷峻的臉上竟然流露出幾分溫柔,神情極為滿足。
“歡迎回家。”
五座星陣間分布著四座雕像,表面斑駁不改積威,如四座鎮壓邪靈的嗔目神佛。
星陣輝光蕩漾,如一圈圈波紋,波紋內收而不外放,與雕像之壓匯集在一起,指著同一個方向。
那顆殘缺的頭。
四像五星,合起來便是九,九為數之極,代表人間極致,所爭對或有資格與之抗衡者,自然同屬人間極致。
雖殘敗不全,雖五靈智生成,雖困孤于絕,依舊是人間最強大的力量。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殘破頭顱上的丘壑起伏更劇,一條條紋理開始顫動,仿佛無數條冬眠的蛇即將從沉睡中醒來,必將震撼世間。星輝感受到它的意志,雕像明悟了其渴望,便給予狠狠一擊。
噗的一聲。
頭顱中傳出一聲怒嚎,無聲的怒嚎,光芒大盛一時,千萬道光絲鏈接著墻壁,仿佛千萬道貪婪急切的吸管,將沉埋于大地積累數萬年火熱吸收,匯聚為一體。
“就是現在!”
火熱吸收又被釋放,隆隆威壓與九座鎮壓之物相抗衡,留下小小一絲縫隙。十三郎的身體閃電般旋飛到陣法中央,探出雙手。
扣在那顆頭上。
心里響起一聲巨響,十三郎的耳膜瞬間震裂,七竅也同時閃耀著血花,身形劇烈顫抖。
這是一聲明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蓬跳躍的藍色火苗,順著其緊扣的雙手蔓延而上,直撲其胸口。
有風卷過,無形之風,凌冽如千刀齊聚;剎那間,十三郎的體發化灰而去,皮膚焦裂如被陽光烘烤萬年的大地,血肉隨之彌漫全身,露出白生生的骨骼。
“嗷!”
野獸般的嘶鳴從他的口中發出,隨即被千萬道火焰割成碎片,其雙手上的血肉于頃刻之間煙消云散,只余下骷髏般的骨掌。
靈魂仿佛被撕裂,全身如被億萬條火靈撕咬,縱以十三郎的強悍堅韌,也不禁發出一聲厲嚎。
“滾出去!”一道浩蕩如天威般的意志直沖腦海,帶著無邊的桀驁。
“不好!”碧落失聲驚呼。
“就不走。”
十三郎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被兇芒所替代。
“你想咋地?”
老槍大吼一聲: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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