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打了。”
快要被觸及的那個瞬間,周圍憑空出現一圈球形風盾,將十三郎的身體完完整整包裹起來。下一刻,阿古王神情驟變,悶哼聲中匆忙止步,手指仍不免被千萬把風刀刮擦沒了。
十根手指齊根而斷,不流鮮血,而是像拔蘿卜一樣再生出一截新的,指尖再不像之前那樣鮮艷。
“卑鄙!”
阿古王臉色蒼白,神情有些迷惘。
辛苦將近兩年,阿古王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能攢出這點人品還有本源,都隨那十根手指化作飛灰,證明十三郎從未將防范之心放下過,時刻防范其動念絕殺。
“是你教的好。”
大力喘息幾次,十三郎擺擺手說道:“你太著急了,下次謹慎些。”
阿古王楞了好半響,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話。
十三郎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接著之前話題說道:“用一個錯誤掩飾另一個錯誤,這樣下去錯誤只會越來越多。當前我找不到什么有力線索,只能坐等對方出手,自己暴露出來。”
阿古王皺眉說道:“對方如果不動?”
十三郎拿出修羅大獄,淡淡回應道:“只要做了臟事,有個風吹草動都會受驚,這樣的煎熬,沒有人能夠一直忍下去。”
掰出一點鬼靈芝遞給阿古王,十三郎感慨說道:“修道的人呵,最怕心里有鬼了。”
阿古王接過一小片鬼靈芝,放進嘴里沒滋沒味地嚼,一邊說道:“假如對方真的一直忍,你什么都不用做,也等于報了仇啊。你干什么!”
霹靂雷光四竄,堂堂修羅王滿地翻滾,身體直冒青煙。
講打架,十三郎與阿古王之間的差距要以光年計算;論偷襲把握,阿古王拍馬都追不上十三先生。最讓人悲憤的是,十三郎明明有能力公開施暴。卻故意用這種方式進行報復,或有故意打擊信心的意味。
十三郎說道:“動念要殺我,哪能不付出代價。”
阿古王死死咬住牙,面色猙獰。
十三郎喘息稍定,平靜說道:“別說你是投影之身,哪怕真身前來打不過你,我也吐你一臉唾沫。”
言罷,雷霆之力也已消除干凈,輪到阿古王大口喘氣。
“他們若真不動”
表情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十三郎繼續按照先前思路往下面想,搖頭說道:“那樣不夠暢快。”
阿古王掙扎爬起來,內心懊悔、但又按不住好奇,嘲諷問道:“又再想什么陰謀?”
十三郎默默思索,沒有馬上回應。
遭雷劈的時候尚能保持平靜,此時望著這個年輕人臉上專注的神情,阿古王不知為何內心有些寒冷,眼里首次流露出忌憚神情。
“如果你打架有心術這么厲害。本王早已不是對手。”
“胡扯吧你。”
十三郎由沉思中醒轉,譏諷說道:“不是我打架不厲害。而是你的境界太高妙,本身就不公平好不好。”
阿古王再度沉默。此時他才意識到,十三郎之所以向他請教,任由他積攢力量暴施突襲,目的不僅僅只是與天地法則融合,還為了感受上層境界。
學不會?不要緊。至少先混個臉熟。這就好比讓筑基修士相較于化神,習武者剛學會扎馬便開始接觸絕世武功,學不會是肯定的,見識會因此截然不同。
有沒有收獲?
結果顯而易見,面對阿古王這種級別當然沒用。但如面對的是比他低得多的修士,比如化神、以及將來的生、劫修士,多少總有些眉目。
“拿本王做磨刀石,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膽子?比你想的更大。”
十三郎認真說道:“今日如果你不偷襲,我會任由你一直積累精元,直到有力量逃走,或者殺死我。”
這樣算不算公道?阿古王難以權衡,但他明白十三郎的話擊中了自己軟肋,不可能會拒絕。唯一的問題,十三郎會不會真如其所說的那樣遵守諾言,而不是隔三差五就施以雷劫,將阿古王打回原形?
“別瞎想了,我是實誠人。”
不管阿古王信或者不信,十三郎愁苦說道:“鬼靈芝快不行了,你得幫我想個法子,怎么才能讓它恢復?”
阿古王仍在憤怒中,本能回應道:“這也要本王替你想?”
十三郎說道:“真稀奇,你是替我想?”
阿古王神情微滯,沉默片刻說道:“鬼靈芝鬼靈芝,脫離生養之地,沒有天材地寶供其吸收,就只能用鬼物飼養。”
十三郎無奈說道:“早試過了,不管用。”
阿古王輕蔑說道:“你抓的鬼物品質不行,當然不管用。”
十三郎覺得委屈,說道:“鬼王級品質還不行?難不成要我捉鬼尊?有那種東西,我把它馴服之后拿來做手下,不比這個破靈芝來得強。”
阿古王冷冷看著十三郎,目光好似望著一頭豬。
“看什么看,我有說錯?”
“你當品質是什么?”
“品質就是是什么來著?”
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錯,十三郎恭敬說道:“您是前輩,教導學生應以引導為主,不要故意埋汰。”
這樣算認錯?
阿古王搖著頭,說道:“鬼者,本應該冥界才有的東西,鬼物品質,比的是其是否含有冥界之氣,含的量是多少,精純程度如何。鬼物品質、用修士對比就是其資質,鬼物能夠成長到什么程度,與這種氣息的多寡有很大關聯。這么和你講好了,以本王為例子,哪怕把我打到臨近消散,也比一直全盛鬼尊的品質高得多。”
十三郎楞了楞。試探說道:“意思是,拿您來喂養鬼靈芝的話,效果會”
阿古王冷笑說道:“你可以試試看。”
十三郎嚴肅說道:“這怎么可以。”
說句內心話,十三郎真想看看把阿古王反喂鬼靈芝的結果會如何,但又絕對不能那么做。反過來講,阿古王敢這樣說出來。就一定不怕。
“品質,冥氣血域是回不去了,該上哪里去找這種鬼物”
“靈芝可以寄生與靈木。比如那截羅桑木不錯,可惜它不是根,被那個女娃吸收太久,已經失了大部分靈氣;天檀木也可以,可惜要用來封印元磁之母,說來也真怪,這種地方怎么會誕生元磁之母?”
嘀咕兩聲。阿古王收回思緒說道:“人界之中,所謂鬼物都不純粹,死之前自生冥氣一定會成為怨靈,你又舍不得那只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這個。”
被十三郎毫不掩飾殺意的目光逼退,阿古王說道:“冥界不是鐵桶一塊,偶爾會有漏網之魚溜到人界,你不是名氣很大。可以發發懸賞,本王和你說說它們的特征。”
“不用了。我想到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阿古王好奇問道。
“先別問地方,那只鬼我還惹不起,但”
十三郎想了想,問道:“如果是冥界來的猛鬼,所處的地方誕生出來的鬼物,能否滿足要求?”
阿古王微愣。回答道:“真有這種地方,催生出來的鬼物的確好些這時候就要看級別了,那只猛鬼是?”
十三郎說道:“鬼物級別我不知道,名號倒是嚇人,叫什么獴邏真君。”
阿古王想了想。說道:“沒聽過,無名小卒。”
十三郎無言可對。
阿古王解釋道:“冥界整體有序,實際上又很亂,大小山頭到處是王,且彼此攻伐,幾乎每天都有人換旗。比如你那只怨靈,若有辦法去冥界修行,憑其身邊那幾個小東西拉起一支隊伍,別說真君,叫女皇也沒人管。”
十三郎仍不知該說什么好。
“化神之后去試試吧,憑你那時候的實力,人界之中,哪里都去得。”
“真靈好幾只,聽到這話,會不會跑出來揍你?”
阿古王欲言又止。
“是應該去看看,只是看看嘿!膽子怎么比那時候還小。”
心里嘀咕著,十三郎察覺到阿古王神情有異,抬起頭微微一笑。
“別指望了,肯定不帶你去。”
阿古王黯然低頭。
春去秋來,冬末春又生,歲月如梭無形跡,嶺南時逢正夏。
驕陽當頭,火辣辣的氣息充斥于天地間,將每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青石墻壁觸手生溫,草木山水垂垂若眠,就連大半根系埋在濕土中的水仙花也都低著頭,蔫蔫提不起精神。
北域大地,百年難遇如此燥熱,胸中似有一團火焰無法宣泄,人人被烤得沒了志氣。有人以水澆頭,有人尋陰樹下,有人避暑山野,然而不管怎么做,總歸都只能緩解一時,且似逃兵躲在角落,冒頭便仿佛投身煉獄。蒸籠般的環境提醒著人們,這一切只有天威才能造就,需要保持敬畏。
“不行就是不行,誰他娘的來了也不行!”
俯瞰身前的那幾個人,大灰雙眼噴射的火焰不比昊陽遜色多少,如潑婦一樣跺腳大罵:“少爺正在閉關,你們他娘的敢打擾,先過我這一關!”
“呱呱,呱呱呱!”
胖胖不會說他娘的,為壯聲勢,只好盡力讓音節與神驢相配。天心蛤蟆顯出本相,龐大身軀牢牢把住密室的門,便是一座山沖過來,也休想逾越分毫。
兩頭妖獸上方,啞姑冰冷的目光如兩條冰柱,看到的人通體寒徹,再感受不到一絲暑意。
“外域是外域,嶺南是嶺南,外域發生的事情、出現的人,與少爺半點關系都沒有。”
不管對面的人臉色多么難看,神驢咧開血盆大口,恨不得用唾沫將他們淹死。
“什么這是誰、那是誰、誰又是誰也許蕭十一郎,也許蕭十七郎,也許呸!”
惡狠狠唾一口,大灰狂吼道:“問我?我他媽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