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傷,活下去”
對現場的修士而言,這是他們很少觸及、或很久沒有涉及到的問題,但在眼下,這么低的要求變得極為困難,需要費心籌謀。
仙靈殿跨域八方,齊傲天一族少主,背斧壯漢雖不尊貴,本身也是生境大能;這般組合,本該縱橫星空無所顧慮,此刻竟成喪家之犬該說什么才好。
巨大落差摧人心志,之前忙里忙外尚不覺得,當真考慮未來的時候,三位大佬默默不語,神色均有些黯然。
“怎么著,這就沒氣了?”
這不怪他們,同樣事情落在誰身上都是這種反應,包括十三郎自己。然而做領導就有做領導的責任,心里雖有體諒,十三郎仍然冷言冷語,板起面孔說道:“看看他,各位應為自己感到羞恥。”
“他”指的是程睿。毫不夸張地講,三人目前所經歷的,與程血衣過去承受的煎熬與兇險根本沒法比較;人家孤身一人尚且安然無恙,這么多強者組合到一塊兒,沒理由因此失心喪志。然而話說回來,程血衣天生就是那號人,早在遇間舒氏之前,他就曾經歷過百年流轉,非但磨礪出絕狠心性,同時也積累了海量經驗,為此后的逃亡生涯鋪路。
言罷十三郎扭頭,對陳睿說道:“是不是啊,血衣兄。”
血衣殺者翻翻白眼,表情冷漠或者迷茫,總之完全沒明白。三位大佬面面相覷,不覺得好笑,只感到絲絲頹喪。
“英雄”有例,假如懂得配合。此刻應站出來現身說法,號召大家不畏艱險,前途是光明的,未來是燦爛的,過程充滿艱險,結局必將甘美等等。不敢說有多大用。起碼是個安慰,至不濟也能放松一下精神,換來一笑。
很可惜,程血衣孤僻冷傲不通人情,且正為某個“不死”而糾結,別說想不到這樣做,就算想到,他也不是那塊料。
舌蠱八方,那是十三郎的特長。程血衣只適合殺人。
人心不齊,隊伍難帶啊!
內心感慨,十三郎擺手言道:“各位有什么想法,說說吧。”
四老板幽幽說道:“狂靈之地其實不算大,四族、甚至六六族聯合搜索的話關鍵還是傷,齊少主不談,如老朽這副模樣,遇事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怎么辦?這么辦!”
懶得解釋。十三郎用事實說法,嘶鳴聲中胭脂鳥出竅。一頭扎進四老板的身體。
“嗷!”
沉痛呼喊,毫無準備的蘇四一頭翻到,身體弓成一只蝦,老臉抽出無數溝壑,嘶聲吶喊。
“你做什么,疼疼疼啊!”
“別反抗。疼死也給我忍著。”
真心看不慣,十三郎冷漠說道:“齊少主的真火本源跟定化骨蟲,我的火靈跟定真火,可幫你提前解脫出來,恢復戰力。”
能打才是根本。總共這么幾個人,早點恢復等于多一份生存保障;揣著這種念頭,十三郎哪管什么病去抽絲的道理,誓以猛藥去頑疾。
此外還有一點,齊傲天精修火焰這么多年,其真火本源金貴的很,雖不能與金烏相提并論,但卻更容易被胭脂鳥吸收。這就好比修行,剛入道的修士進補需慢,猛地拿一顆血魂丹灌進去,非爆體炸碎不可。換句話說,胭脂火鳥就像一個讀過絕世秘籍的武者,許多地方參悟不透,因此需要像齊傲天這類角色幫其過度,好處不是一點半點。
“我老夫啊吼”
一只活生生的火靈在身體內肆虐,追著化骨蟲道出亂竄,還不允許施法抵抗,這樣療傷,比放進油鍋烹炸有何區別?
不,比油炸更殘酷,因為它是從內到外。
片刻功夫,堂堂大能徹底沒了樣子,全身衣物在看不到燃燒的情況下化灰飛散,瘦猴般的身體處處傷痕,不時能看到青色線條四方亂竄,其后一股紅芒緊緊追趕,死死咬住不放。
四老板已經不叫了,或者想叫叫不出來,此時的他大張著嘴巴嗬嗬直喘,有出氣沒入氣兒;兩顆瞳仁時而泛白如死魚亮肚,時而火紅如跳躍毒火,上竄下跳全憑本能,早不知身在何方。
到這個程度,就算他想抵抗也來不及了,胭脂鳥或許不夠強大,那只化骨蟲卻有本事干擾法力,為了活命,它可不在乎四老板的修為能否復原,只管瘋狂肆虐。
“啊!”
如果說,此前蘇四曾用胸腔與咽喉吶喊,此刻的他就是用靈魂悲鳴,四老板高高躍起重重跌落,險些把自己摔成稀爛。
狂靈之地多數荒蕪,大地堅硬到處怪石,沒有真元護體,蘇四傷痕累累,鮮血來不及流出便被烤干,不少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全無所覺。
一個字:慘!
周圍群修賣弄面相覷,目光跟著赤條條的四老板東跑西闖,誰都說不出一句話。就連程血衣都忍不住皺眉,悄悄瞅了十三郎一眼,再悄悄收回。
丟人啊!
堂堂仙靈殿老板,生境大能,扒光衣物在眾人眼前跳大神今日之后,他該如何面對江東父老。
“丑死了,呸!”黃花姑娘一把拽住小不點,飛奔而走。
事先也沒料到效果這么狠,十三郎神情微赦,不然的話,至少會先把女兒蒙住眼睛再下手。
“這個”
找不到合適的話,十三郎把目光投向齊傲天。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齊傲天明顯嚇著了,近乎癱瘓的身體居然動起來,連連搖頭。
“像他這樣,我寧可死!”
“是嗎?齊家少主顏面珍貴,覺得這樣很丟臉。”
程血衣突然開口,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格外冷酷。
“如果你想活下去。如果你想成功反古,想守護自己的女人,非但需要承受更多,還要盡快!”
齊傲天無言可對,程睿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言罷便自己站起身。隨手丟給十三郎一枚玉簡,扭頭離開。
十三郎隨口接過來,問著:“這是什么?你干什么去?”
一步千尺,程血衣腳步不停,回應道:“此處不是久留之地,你們先做準備,我做點事情,順便探聽一下消息,很快回來。”
說走便走。血衣殺者轉眼不見蹤影;看他真走了,背斧壯漢疑惑說道:“探聽消息很快回來?現在這個時候,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
“對別人來說、哪怕劫境都不可能,他可以。”目光凝聚在那枚玉簡上,十三郎無法形容自己有多震撼。
內外四層,每層五大區域,每塊區域都有安置好的傳送陣法。有些不止一座。每座傳送都有標注,只需將陣法稍稍調整。便可任意來往。
由此說明,程血衣不但殺人本領高超,還精通陣法,能夠自己打造傳送。
難怪他能神出鬼沒,難怪無處不在,難怪來去自如。難怪劫境都奈何不了他,難怪這難怪那仙靈殿眼皮底下,六大宗族持續追殺的過程中,血衣殺者楞把狂靈之地經營成老巢!
“勝利只屬于有準備的人。”
心里默念著這句話,十三郎再不遲疑。喚出天心走向齊傲天,神情不容質疑,言語不許反駁。
“這就開始吧。”
片刻后,意志被消磨的差不多的齊家少主再難忍受,與四老板合唱一曲瘋狂二人轉,痛聲哀嚎。
曾經有位大俠,先是受創,后被一些想幫忙的朋友連施手段,體內聚集七八種真氣彼此沖突,無數種靈丹妙藥無法化解,被認為鐵定不治。
大俠不死,最終他被一種名為吸星的神奇功法化去所有內力,進而靈臺徹底空明,破基重悟,自此走出一條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道路。
對比起來,齊傲天比那位大俠的狀況嚴重得多;人家至少行動自如,偶爾還能拔劍,齊傲天廢人一個,不小心還會傳染給別人。
十三郎知道那個故事,在對齊傲天的狀況有所了解之后,很快聯想到這種肯定沒經過驗證的方法,決定一試。
對的,就是試。不管對齊傲天還是程血衣,十三郎都沒有說實話,什么六成把握完全是吹出來,目前而言,他能拿出手的原理只有兩個字:稀釋。
主動分擔詛咒,吸納冥氣,再用天心幫忙,一方面下毒給齊傲天增加一種平衡力量,同時吸出他的血。按照最基本的平衡原理,一張桌子的腿越多,完全平穩的可能性越低,但是倒下的可能也更低。三條腿的桌案最穩當,但當任意一條支撐腿折斷,那張桌子也會摔成稀爛。
沒把齊傲天收拾好之前,十三郎打算先給他增加幾條腿,站不穩不要緊,至少不容易垮。
與此同時,十三郎打算以丹藥讓齊家少主瘋狂進補,不讓其因失去精元而衰竭到死。如今他能夠調用三名大佬的全部家當,加上那些化神修士的遺產,差點不要緊,關鍵要維持。整體而言,這個過程就是把齊傲天從一個的人變成一條河流中的污水池,水流不停沖刷,最終助其清潔。
有效的話,十三郎判斷應該能夠讓過程提速,若無效嗯,齊少主死定了,反正原本就是個死人,無非多受點罪。
那個故事里,大俠是主角,幫忙的是媳婦,事事小心步步謹慎,生怕給他帶去什么惡果后患,甚至還要考慮今后夫妻生活能否愉快。當前眼下,十三郎沒有那么多顧忌,完全按照自己的猜測去做,把齊家少主朝死里整。
“吼啊!”可憐一代少主天驕,此刻活像個掉進煉獄內小鬼,幾度昏厥,幾番喪志失神。
“死去活來,不死去哪來的活來?你要相信未來是光明的,前途是燦爛的,舒家小姐等你解救,不死神君也”
安慰、鼓勵、或干脆胡說八道,嘴邊不自覺溜出不該提到的名字,十三郎失語暗自懊惱,憤憤自責。
“賤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