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為蘇老板行進百里,見到十三郎辛苦置辦的宴席:一只巨大母蝎與一窩幼仔。《《
要說做修士就是好,不但能夠隨時生火做菜,且有很多方法對食物進行保鮮處理;蕭十三郎擺宴肯下功夫,多重封禁非但保溫、保濕,還能隔絕星辰風暴——強調下這樣做是必須的,星漏淵內多風暴,那些星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像螞蟻一樣、有著極強的清理能力;身在其中活物無礙,死后很快變成白骨、時間再長點,連骨頭也會變成飛灰。
妖獸通常身軀強橫,死后百年、更久不腐是常有的事,但在這里不會那樣,比如此前見過的那些尸骸,算算時間才剛死沒多久,大多只余白骨。
吃蘇研究星漏淵多年,對這種現象有過解釋。他認為狂靈雖然死了、還有本能意識存在,這些星點與其靈臺相通,可認為是狂靈分解出來的“衍生物”,接近于生命。正因為如此,吃蘇斷定狂靈會有傳承留下,進而才能說服三蘇。
當時當下,傳承之地暫未找到,蕭十三郎送來一桌迎賓宴,明知道他不安好心,三蘇自然不客氣,神識橫掃手段齊出,將那只巨蝎里里外外檢查個遍。
沒問題。
巨蝎與蝎仔都是熟的,封禁去后香氣撲鼻,的的確確是一桌大餐。
查看后,三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吃嗎?”犬蘇傻乎乎地問了句。
馬蘇冷冷看了他一眼,色蘇猶豫不定;犬蘇有點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就這一說。”
看得出來,他是真累了,也真饞了。修士能夠不飲不食,但不代表真的不飲不食。只是吃的不一般。這只巨蝎談不上多珍貴,補補元氣還是可以的,再說它被烤的那么香,誘人到勾魂。
“我來!”
一聲大吼,一道流光,吃蘇宛如餓虎撲食。老早就在流口水。知道三蘇定會仔細檢查后才有可能,生生忍到現在。
“不行!”
色蘇一把將吃蘇拽回來,目光殘忍。
“我們不吃,你也不許動。”
“放屁!”
吃蘇手快撈到兩只幼蝎,一邊胡亂朝嘴巴里塞,囫圇大吼:“皇帝不差餓兵,綁架也得管飯。老子不管了,要么殺了我,要么讓我吃個飽!”
“那可由不得你。”
色蘇冷笑。凌空一掌抽在吃蘇臉上,扇飛幾顆槽牙,和著鮮血蝎肉亂飛。
“想死,先找到傳承之地再說做什么?”
“讓他吃。”
馬蘇攔住色蘇的手,目光示意他看吃蘇身上的兩條魂蟒。視線中,魂蟒猙獰目光陰冷,蛇信彈吐,竟然對色蘇流露出敵意來。
“你們干什么。為何不管住它們。”色蘇大怒、內心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獸之本性,管不了。”
馬蘇解釋著。揮揮手說道:“吃蘇以吃為修煉,多吃才能恢復精力;吃的越多,魂蟒得到越多。”
“這話在理。”吃蘇已經快瘋了,顧不上思考自己是在給魂蟒做嫁衣,管不了面孔腫脹牙齒少了幾顆,如狼似虎撲上桌案。大快朵頤。
想想也是,死囚還有頓砍頭飯可以享受,可憐吃蘇堂堂大能,連日來充苦力服徭役,沒日沒夜的干活還不管飯。換誰都覺得無可忍受。真看不著也就罷了,大好美食擺在面前再得不到允口,非得起義造反不可。
“可是”色蘇還想再說,遠方突聞歌聲又起,不同的是這次沒有蕭音相伴,十三郎傳聲過來解釋,說他體諒尊客辛勞,準備再去捉幾只鮮獸,明兒繼續招待。
“夠意思。”吃蘇贊一聲,口水四濺,吃相兇殘。
“他媽的。”犬蘇破口大罵。
罵歸罵,既然馬蘇開了口,巨蝎身上并無機關,蕭十三郎身在遠方為什么不讓吃蘇吃飯?
那就吃吧。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耳邊歌聲與咀嚼聲交錯,眼中星光與饕餮爭食,香氣勾起無窮,色蘇越發難耐,不停地在心內低吼。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了。”
看著別人賊吃海喝有多難受?得看具體情形。酒足飯飽之余的話,多半會鄙視,尤其對那些吃狀丑陋的人,更會增添一份厭憎。可若是腿軟神疲饑渴難耐的時候,看別人吃飯絕對是一種折磨。
提到受罪,人們總會想到各種酷刑、煉獄牢籠、幽冥鬼界等等;事實上,有很多時候那些東西算不上可怕,原因在于其根本源頭只有兩個字:驚恐。只要克服畏懼之心,精神足夠強大,刑法加身難動我心將不再是一句空話,而是有著無數事例可以驗證的真理。
相比之下,吃為生命之本,以適當的方法將其放大,完全能夠成為壓倒駱駝的那根稻草,力拔千鈞。再進一步,當自己處再主位,吃食的人身份卑微,旁邊還有人爭搶,自己不光眼巴巴地看著,還得費心勞神、冒著生命風險為之警戒的話越發難以忍受。
蕭音響起前,三蘇擔心對面虛晃一槍,均把精力放再警惕上,倒也沒覺得如何不自在。等到十三郎回歸本位,樂聲再聞,三位大能不約而同放松精神,連最最謹慎的馬蘇都吁出一口氣。很快、很自然地,他們的精力被歌聲吸引,想聽清楚小翠下面的人生故事,也算休息。
可吃蘇真不是東西。
瞧他那張幸福的臉,聽聽那些貪婪的聲,就好像幾百幾千只老鼠啃食大象,一個人忙完八個人的活。桌案四方星光燦爛,成千上萬星點聚集在巨蝎周圍,感覺就像一群起哄喝彩的觀眾。氣氛熱烈、歡暢到無可形容。
“幫個忙,趕趕它們。”
吃蘇不喜歡那些星點,雖然它們看上去很美;此刻三蘇才知道,原來“進食”時的星點與平時的顏色不太一樣,色彩斑斕流光四射,時而如潮水蜂擁而上。時而如蝴蝶翩翩飛舞,景象當真曼妙。
“滾開,都給我滾開!”
天生擁有寬宏大肚,吃蘇一點都不想與人分享,忙乎之中不停揮手,把那些星點推向四周,推送到三蘇身旁。不僅如此,他還厚著臉皮央求色蘇,請他幫自己的忙。
“自己做!”
色蘇怒了。真想一掌把那個肚皮無盡的蠢貨拍成稀爛,因為他,翠女本就不夠清楚的歌聲越發模糊,聽著聽著漏掉兩句,感覺就像欣賞一副斷斷續續的畫,說不出的難受。
“我這不是忙嗎,修為受限想趕趕不走。你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練練道法。我可告訴你。當初研究傳承的時候,我就是因為這些星點才激發的靈感。”
估計是被罵多了罵習慣了。吃蘇半點尊嚴都不講,為了多吃兩口食物出賣一切。
“進食的星點不一樣,仔細看,看見沒,它們的顏色這種狀態的它們更靈透,仔細感受。偶爾會看到一些畫面、線條、情愫之類。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馬蘇忍不住問了句。
“狂靈記憶,那是狂靈生前記憶,被分散到這些星點當中!”
語不驚人死不休,吃蘇一面大嚼、繼續說道:“根據我的經驗,等感應到足夠多。足夠清楚,能構成相對完整的畫面時,就能獲得傳承。”
聽著好有道理。
要不要試一下?
三蘇心內各自想著,猶疑難決。
“膿包,飯桶,廢物。”吃蘇大笑、大嚼不忘肆意譏諷:“幾顆星點都怕還要要傳承,笑死人了,哈哈”
“閉嘴!”
罵一聲,犬蘇當先招來一顆紅色星點,望著它在掌心如火焰般跳躍,半響不動。
“吸入靈臺,仔細感受,就這么簡單。”吃蘇旁邊指點,準備看笑話。
遲疑片刻,犬蘇抬頭發現色、馬兩個都在看著自己,目光灼灼。
“區區一顆星點,拼了!”宛如上刑場受刮般慷慨,色蘇抬掌,一把將星點按入眉心。
真有反應。
視線中,犬蘇先是瞇著眼睛感受,慢慢表情有些古怪,似欣喜似疑惑,似慌張又像探索,就這么變幻中過了一會兒,忽抬手又捉一顆星點,再度按入眉心。
他感受到了一些東西,不是線條也不是畫面,而是若有若無的悸動。
很難形容那種悸動到底是什么,犬蘇覺得那應該是一絲情緒,帶有如遠古蠻荒般的氣息,神秘莫測,包含莫大好處。可惜星點太小太少,而且不持久,甚至來不及得出真實判斷,它已經像煙塵一樣消散,再也捕捉不到。
“億萬萬顆星點分享狂靈記憶,其難以捉摸可想而知。水滴石穿,鐵棒成針,想得傳承,要的就是韌勁兒。”
吃蘇那邊繼續指點,想了想,又說道:“當然了,還有機緣。我不認為狂靈記憶有很多份,多半只能傳給一個。”
“閉嘴!”犬蘇突然喝止,隨手捉來一把星點,全部按入額頭。
這次感覺清楚多了,犬蘇認定自己得到一些信息,只是沒有辦法辨識其意。與此同時,那種悸動的感覺變得明顯,且似乎有分類,同樣難以形容具體。
這就好比認字,從星點中得到的只是一個個筆畫、甚至連筆畫都不全,只有吸收足夠多,并把他們有機組合起來才知道是什么字,之后再經過排列才能明白意思。
難么?太難了!
難就對了,不難反倒不正常!
心里這樣想著,犬蘇伸手正要再抓,臨了去抓了個空。
“怎么回事你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