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來對抗真靈的手段,一群下階生靈沒理由阻擋得了,然而當巨劍破開虛空,撕裂玄冰,斬滅數十種生靈以百萬性命匯集而成的攻勢、切入大地的那個剎那,老者內心沒由來的一顫。
修至化神便可通天,靈覺隨境界提高而加深,進而能夠體會到一些眼睛、神識無法捕捉的靈犀。望著巨劍一往無前,禿頂老者一方面認定其即將大殺四方,內心卻又生出幾許不安。
感覺有點不對勁?
到底哪里不對勁?
視線中,一道鴻溝浩蕩朝前,周圍亂石飛射層云,強橫力量無可想象。任憑千萬靈光前仆后繼,數千人反撲,大多連那層亂石風暴都無法突破,反因為道法被擊破帶來反噬。
這種攻勢,如何擋得了劍?
天上劫雷又至,煌煌金雷劈頭蓋臉,銀光大柱聲威鼎盛,還在應劫的人個個全力以赴,甚至可以說命在旦夕,哪有余力旁顧?
側面方向,光頭大漢修為強橫,沖向大劍引發黑風范圍沖向這邊,自此狂靈地上已無高人,誰能改變大局?
有人干涉又如何?
大劍連破兩關,誠然自身也受到不少傷害,那塊冰與劍芒烈焰相互克制,險險讓將圍繞劍身的烈火熄滅,之后百萬生靈血獻對劍意造成干擾,若非后方數千修士支撐、還有兩大涅修主持,巨劍內陣法恐已運轉不靈,只余自身。
但它挺了過來,雖然威力并未達到最高,雖然遭受重重攔截。巨劍依舊沖過難關,繼續在數千人合力下前行;非但如此,當其沖過玄冰后。劍身烈焰逐漸加強,威力隨之慢慢回復。勢如破竹。
眼下這種狀況,縱然天劫停頓,應劫修士全部撤出加入到攔截隊伍里,又能如何?
想來想去找不到問題所在,禿頂老者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過來的光頭漢。
“自己過來找死,本座成全”
“穩住!不要給他們喘息之機。”
耳邊突然大喝,禿頂老者為之一怔。發現身邊四周不少人的表情極其難看,扭曲、而且痛苦;一些修為低下的修士身形顫抖,搖搖欲墜。
大劍走了,三千劍修頂著一面劍意虛形,形內三千飛劍如林,也是支撐巨劍運轉的陣法核心;憑借它,數千人才能夠與巨劍連接并且溝通,將其變成活物。
說到底巨劍不是一件法器,而是無數法器的集合。話說回來,哪有人煉制這么大的法器。總能煉制,沒有真境修為,誰能玩得轉。
望著群修吃力模樣。禿頂老者內心微嘆。
斬天破地看似兇猛,但其代價太高了,此戰過后,劍宗修士元氣大傷,需要一番長期休養。
不干行不行?
不行的。
主持魂幡的大佬不會亂下命令,那么多人一地破劫,加上那名青年能夠操縱狂靈地,一旦被它撞入本陣,鬼霧當中——天雷最厭鬼怪妖魔。不干涉也干涉了,勢必有一番龍爭虎斗。其結果。極有可能導致崩盤。
大局為重,不得不擋。心里想著這些事,禿頂老者神情微惘。
微風吹過,一股清涼之意油然而生,禿頂老者豁然驚醒。
“吼啊!”
幾聲大叫先后入耳,數千人呢組成的戰陣后,一些化神修士唇邊溢血,微出口便已凝固,還有些人須發微白,頃刻成霜。
“這是”
抬頭看,大劍縱橫之勢依舊,但其后方,一片冰河大霧緊緊跟隨,宛如一條死咬著獵物不放的獵狗。
玄冥不死,跗骨之蛆。
“糟了!”
心念電轉,禿頂老者神情轉厲,剛想開口,耳邊再聞一聲巨響。
“當!”
金鐵之聲,洪鐘大呂,好比用開天之斧砍上無盡鐵板,巨劍如脫韁野蠻撞上城墻,隱約可以聽到一聲凄厲長嘯。
巨大聲浪沖刷周圍,圍攻群修個個翻倒,狂噴鮮血。
“什么東西!”臉上寫滿不信,古劍三老駭然變色。
答案是一只手,一只死去億萬年、早無生機的手。
狂靈化地,雙手殘存,一只被十三郎吸收,還有一只深埋地下,當初連球球都沒能找到。后來它與億萬同族變身狂靈,有能力找到沒來得及吸收,如今移到劍鋒所指,用來阻擋巨劍。
嚴格說起來,狂靈之手并不是太硬,當初十三郎揮劍切割,一砍一片。然而他不知道,狂靈雙手各司其職,一為體煉一為道法,被他吸收的右掌,其實是被狂靈將天道之力與無量之詛集中的那只手,與左掌截然不同。
攔住了,引發一場滔天大禍。
破玄冰,碎百矢,斬開三百里大地,巨劍橫沖切入手掌,五十丈后再難繼續,被生生截了下來。
沖力何其巨大,撞擊何其兇猛,千里狂靈地倒飛千里,巨劍兩側裂縫大開,險險一分為二。
不知多少人飛向空中,堅硬勝鐵的狂靈大地,頃刻豎起一座劍山。
如蛇蟒吐信,被卡住的巨劍奮力掙扎,欲沖天上。
更大、更嚴重的后果隨之而來,后方,遠處,齊刷刷一片血箭飚飛,三千祭劍修士人仰馬翻;非但如此,被迫停頓下來的巨劍瘋狂顫抖,一股磅礴吸力自冥冥中傳來,百余名修士的身體瞬間干癟,活活變成人干。
“這不可能!”
“小心!”
“玄冰!”
“汪汪!”
“哈哈,看法寶!”
連續幾聲狂叫,似乎還有兩聲犬吠,三名大佬手忙腳亂,側臉又看到漫天黑點,神情再度劇變。
“還有!”
什么叫還有?還有什么?
當然是陰煞!
手握重器。十三郎并非刻意隱忍,但的確需要讓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時候施展在特點地,才能將其威力發揮到最大。
用早了不行。
用早對手大不了繞開、避開、躲開。被封禁的陰煞不是道法,談不上掌控。只能在崩開的地方結出一大塊冰;最最了不起的結果,人家不來攻陣,把狂靈修士活活困死在里面。
用晚了不行。
用晚了狂靈地就完了,不僅失去最大依托,關鍵在于十三郎舍不得。
用錯地方不行。
玄冥之氣有大害,不僅對修士,對狂靈地也是,假設四周一圈玄冰。對方連圍都不用圍,狂靈地上處少數幾個人,絕大多數出不了關。
自己用也不行。
別看蘇老板境界高深,在對方三老眼中,主要防范的對象是十三郎;假如他不需要渡劫,假如換成他來沖陣,先不說有沒有那個能力,三老絕不會如現在這樣放松,而是提前攔截。
玄冥雖強困不住涅修,對劫境用處也不是太大。自始至終,十三郎著眼的都不是那把劍,而是操縱、奉祭劍意的人。是馬上要與之展開血戰的大群劍修!
大劍沖關到關鍵時刻,本陣聚集無法散開,三老關注巨劍微效、且有二老被巨劍牽絆,群修心神劍意皆附于大劍,無暇旁顧、甚至沒辦法逃跑。
大好時機,大好戰機,大好利器,借蘇老板之手,一舉將這支群團擊潰
不。他要全殲!
“又是你!啊啊啊!”
對著光頭漢,古劍三老心里的罪魁禍首還是十三郎。罵的也是他;來不及多想多念,禿頂老者咆哮升空。縱劍疾揮。
他要殺死這個人,非殺不可。
要攔住那些黑點,非攔不可。
分光兩道,劍襲千里,涅修一劍遮蔽星光,兩劍便如關上一扇門;禿頂老者全力施展,咔咔之聲隨之爆響。
怎么會這么響?
心頭微楞,再看時,禿頂老者目呲欲裂。
“卑劣!無恥之徒!”
言如其人,蘇大老板分身十六,頃刻間晃身到軍陣周圍,人人手里一把黑點,隨意潑灑。
“爆!爆爆爆,給我爆!”
顆顆黑點凌空炸開,一炸一片,一炸一塊玄寒大地。
有些被攔住了,有些被劍芒擊飛、擊破,蘇老板根本不在乎,換個地方繼續扔。
戰斗變成追逐,可就不好辦了。
咔咔爆響之聲不停,四周一座座冰山聳立,股股玄寒之氣成河,浩蕩臨頭。
“破!給我破!”
逮不住人,也顧不上逮人,禿頂老者亡命出劍,條條長虹飛灑四周,擊毀座座冰峰。危急時刻,左右二老棄陣而出,又是兩道長虹飛射,橫掃四方。
那也不行啊!
涅修擁有大力,然而冰峰易破,寒氣難消,那些被摧毀的冰峰化成濃濃寒霧,非但沒能解除危機,反而籠罩更大范圍。遠遠望去,原本肅殺整齊的軍陣早已沒了蹤影,原地只余白茫大霧,連呼喝的聲音都被凍結在里面。
致命后果隨之而來,寒氣撲鼻,靈元不暢,首先波及到陣法傳輸;巨劍與劍形之間聯系生澀,那支快要掙脫出地面的巨劍火焰微斂,勢頭漸微。霧氣內,三千劍修身披冰甲,四面受圍攻,快要凍成冰坨。
誰能想到,三大涅修居然守護不了他們安全,全軍將滅?!
“棄劍!全體棄劍,突圍!”
斷尾求生,壯士斷腕,本該壯闊熱血的話,喊出來的時候那般絕望。三千劍修如蒙大赦,紛紛舍命斬斷與巨劍之間的聯系,拖著重傷的軀體、元神四散而逃。
逃得掉么?
那個該死的光頭還在扔或許因為陰煞已經不多,他把一些石頭、冰塊夾在其中,一扔一片如群峰歸巢——古劍三老知道,劫修也有能力分辨,其他人怎么辦?
縱有能力,也無時間啊!
劫修豈能好過?
重圍當中白影縱橫,玄寒之內來去如飛,連涅修都難以捕捉其身影。這樣白茫茫一片的戰場,嘲風三殿下如魚得水,處處襲殺、不,只要騷擾便可。
奇景曼妙,一個個神魄重傷、失去稱手法器、快被凍僵的修士在霧氣中沒頭蒼蠅一樣猛沖,迎面看到黑點撲來,不辯真假慘叫著趕緊掉頭——很快,成群的人死去,成片的人被凍結,死傷遍地。
如此下去,蘇大老板將憑一己之力,困殺三千修。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恨不生啖其肉,禿頂老者咆哮下令。
“殺!”
左右二老何嘗不是恨到極致,聞聽索性放棄救助與破殺,分兩側合圍。與此同時,禿頂老者連劈數劍,正前方砍出一條康莊大道,之后回頭默默看一眼,深吸一口氣,掉頭疾沖。
“你這個該死的,該死的!”
戰局已定,他不能再指望把這些宗門班底全救下來,因此要、更要奪走主要目標。
殺死那個人,奪走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