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九五之尊,君威天下,莫敢不從。≥≥,”
巨龍自爆沒能突出重圍,但非全然徒勞無功,狂靈地擋得住風暴,但不能留住飛殿下的腳步,至于那些兇神惡煞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的人,自然也被隔在身后。難得良機,飛殿下有機會與十三郎進行一場暫時的單對單決斗,并有機會仔細看看他的臉。
需要提到,這不是什么主動行為。事先,飛殿下曾多次想過,當自己把滄浪夷為平地,帶著一群“人質”找到、或等到十三郎,屆時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如何絕望、哀絕,會以怎樣的姿態向自己祈求,亦或強做堅強、故作鎮定、竭力周旋,諸如此類
無論哪一種,都是飛殿下所期待的事,內心盤算時,針對十三郎每一種可能出現的舉動,他都精心準備有方案,甚至想過要不要假裝放其一馬、幾馬,重復那些苦盼多年的愉悅。
事出意外,蕭十三郎率大軍返回,一番痛打、飛殿下從云端跌落深淵,道心險些就此崩潰;然而到做了這會兒,當事情糟到不能更糟、但有片刻寧靜的時候,他從十三郎的臉上看出許多值得關注的信息,禁不住怦然心動。
他忽然覺得,事情并不像自己剛剛感受的那么糟糕。
不,應該說,這正是自己期待著的事情,只是換換樣子罷了。
“小雜種,你是什么東西。”
當真兩人對壘,飛殿下何懼十三郎、況且他只是魔族分身,至于那把讓他隱懼的刀,是殺劫、何嘗不是另一場機緣;只要得到它,自己便能猛虎生翅。巨龍飛天。
“吼!”
心里想著這些,飛殿下驟發厲嘯,重法連擊,幾次對撞便將情勢改變,步步進逼。
這是正常的,飛殿下加上兩條龍。累加實力已不遜色于真靈,若非忌憚天魔刀,早有能力將十三狼滅殺。即便這樣,十三郎依然左支右拙,身體漸有傷痕留印,氣息也變得凌亂。有些遺憾的是,明明形勢岌岌可危,也許下次就會身亡的情況下,飛殿下未能從其臉上看到諸如驚懼、憤怒、或絕望等情緒。依舊那么漠然冰冷。
飛殿下很生氣,同時暗暗冷笑。
“當年星域戰場,朕被你以詭計逼入異層,非但不死,相反血脈徹底覺醒,是不是很意外?”
“今次降臨,在你趕回之前,朕腳踏三域。屠戮八方,橫掃整個人間修士。是不是很難過?”
“水仙宗毀了,劍廬碎了,紫云島變成一片廢墟,那些與你密切相關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人也都動了根基。余生只能在絕望中等死。”
“朕可以告訴你,此番覺醒,朕血脈中的詛咒之力同時發作”
“以為這是好事?你錯了。這詛咒來自樓蘭,會隨朕之道法傳播,所有承受過的人、通通逃不過惡詛之命。”
“樓蘭詛咒之強。朕都只能壓制不得根除,你可以想想一下,那些人的命運會怎樣。”
“不要指望那顆樹,羅桑古木補充生機,但它治不得傷,救不了命,更不可能解除詛咒。”
極快語速告知最要緊的幾件事,飛殿下雙手下壓,巨掌臨頭,漸漸將十三郎壓制到一個極小的圈子內,神情越發安然。
“差點忘了告訴你,關于夜蓮,與其腹中道胎、也就是你的兒子,朕已將他轉為怨嬰。”
提到萬世之花,飛殿下眼神變得惡毒,恢復平靜的面孔微微扭曲,咬牙說道:“想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朕告訴你,它”
“狗雜種。”十三郎揮出一拳,右手橫刀斬開龍爪,忽然說道:“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朕為”
“你不是古帝,裝什么王八之氣。”
“朕當然是”
“樓蘭圣女親口所言,古帝是太監,是個沒把兒的閹人。不管他修成什么東西,修到什么程度,這點永遠都改變不了。”
十三郎刻意放緩語氣,輕柔的語氣問:“你確定自己是他?想做他?”
“放肆!”
無論是誰,無論人是妖還是魔頭,但凡只認是雄性生命,沒有人能夠忍受這般羞辱,怒吼聲中、飛殿下攻勢驟然凌厲,直趨瘋狂。
比羞辱更嚴重的是,出于某些不可對人言的,飛殿下覺得對方所講的那些不堪,極有可能是真的。
想當年,齊飛身為仙靈殿圣子,被人看成萬世之花的絕配,后來種種變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意識到此事成休,于是有仙靈長老提出建議,是否讓齊飛另尋道侶。需要提到的是,長老的這個想法并非急于替圣子找老婆,而是擔心情根難除影響其修行,希望找到合適的人替代,進而助其鞏固道心。
好心提議,結果被齊飛堅拒。人們在感慨其癡心的時候不知道,飛殿下實有難言之隱。事實上,即便與萬世之花最為親密的時候,齊飛也曾對長老的雙修提議有過憂慮,借口修行進行拖延。
當年曾經擔心的事,后因恩怨早已忘卻的事,如今被一句話揭破,飛殿下想到某種可能,瞬間癲狂。
“朕殺了你,朕要你九死不能超生,朕”
暴風之下,龍爪、巨口、龍息、道法之下,十三郎苦苦支撐,幾乎連話都說不出。
怪就怪在這里,片刻交鋒,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每每飛殿下覺得對手下一刻便會崩潰,但又奇跡般的撐了下來。就像一個奔跑快到脫力的人,每時每刻都可能倒下,偏又總是不倒。
一次兩次,三番五回,十三郎依舊支撐不倒,其身上氣息凌亂暴虐。卻以緩慢而執著的勢頭慢慢增長。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飛殿下漸漸意識到什么,心生幾許不安。
“不信?不服?不知道?”
十三郎并不知道齊飛心里的事,繼續說道:“你不是古帝。你是齊飛,齊旻的兒子,你娘是樓蘭遺孤,剛剛與你作戰的眉師。那是你親姨。”
“那又如何!”明明聽到的這番話帶有極大羞辱,飛殿下卻覺得更愿意接受;他甚至有些渴望,希望聽到更確切的根據。
“對你而言,也沒什么了。”十三郎揮拳反擊,淡淡說道:“樂洪濤是我殺的,齊旻被我當眾辱殺,身后罵名萬載難消;夜蓮是我的妻子,其腹中懷的是我兒子,這些你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喪家之犬一樣躲在別人背后,吭都不敢吭一聲。”
“你哈哈!”
此刻才知對方用意,飛殿下表情抽搐,亢聲狂笑。
“你還不是一樣?你的爹娘被雷尊、我父所殺,你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今日降臨屠戮四方,你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將來陪著他們去死。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有夜蓮,還有那個怨嬰。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認為,今日之事無可更改?”十三郎望著他的眼睛,目光如石頭一樣堅硬。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深吸一口氣息,十三郎身上氣勢再變,竟比剛才更盛一籌。
“我的本尊。此刻已入輪回之路,很快就能將其修復;對了告訴你一聲,這是古帝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機緣。”
“”飛殿下有些茫然。
“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古帝,你是他的奴才。古帝不會把全部都告訴你。”
十三郎說道:“早在千年之前,金花大判從秋獵地返回,渡化玉牒中帶走所有生命烙印,放在以前、這些或許沒什么用;現如今,輪回經我手親自修復,等若主掌半邊。簡單和你解釋一下,這樣的結果意味著,凡在判官回歸之后死亡的生命,我都能夠在輪回中找到,助其反世。”
“這不可能”飛殿下嘶聲怒吼。
“再告訴你一事,滄浪是從魔界來的,當年渡劫時我答應過把它送會故里。也就是說,等將來事了,我會把靈、妖兩族遷出滄浪,今日被你毀掉的,只是些花花草草,幾塊破石頭罷了。”
“打開靈魔大界?你胡說!你簡直瘋了,你在做夢!你”
“你的那個什么詛咒,等到我修復輪回,很快就去樓蘭,屆時古帝都會死掉,還談什么詛咒。”
“夜蓮與其腹中靈胎,我的兒子她們也不會有事。”
到底深深一聲嘆息,十三郎神情微黯,自語般說道:“我的確犯了錯,幸好不是無可挽回。至于你,你忙來忙去,跑動跑西,都是白忙。”
“我.....我殺了你!”飛殿下不想再聽了,他很想追問對方為什么敢說這樣的話,但卻害怕聽到答案。
“你殺不了我。而且我告訴你,就在眼下,你又一次上了當。”
迎擊中,十三郎身上的氣息直線飆升,眼中漸生凌厲鋒芒:“只想殺你的話太簡單了,羅桑未動,狂靈未出,多少底牌沒亮出來。”
“我是誰?塑靈圣族,我連天賦之力都沒動用,你的眼睛難道是瞎的?還有蘇老板”
“我在!”身后蘇老板及時回應,笑著朝飛殿下招呼:“好久不見,殿下還是這么不長進。”
這話著實有些打擊人,偏偏飛殿下無言以對。
十三郎從容說道:“蘇老板是誰?太歲出身,距離真靈只差半步,剛剛打成這樣,他只作為后手防你有什么法子逃跑,根本沒有參戰。”
拳腳相加,刀光縱橫,仍是單對單,戰局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轉變,完全變了樣子。十三郎就像剛剛提升一個大境,或者打了雞血一樣,勢不可擋。
“這你都不覺得奇怪?還是刻意忽略、千方百計找理由安慰自己?”
“哪有那么復雜,他就是個廢物,飯桶。”蘇老板大笑連連,分身十三合圍四方,可保飛殿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止是他,經過這樣一番周折,身后因巨龍自爆引發的風暴漸漸消退,狂靈大地隨之翻身,三百八十七名狂靈修士二度沖出,一個都沒減少。
“為什么!”到此一步,飛殿下已經不在乎他們,只是奇怪自己和十三郎的這場戰斗,怎么會發展成這樣。
“你怎么會”
“怎么會變強是嗎?”
騰空,十三郎一把捉住龍爪,生生將其折成兩半,右手揮刀斬尾剁頭,逼迫飛殿下再失一條巨龍。奇妙的是,這次飛殿下明明已經發出指令,那條巨龍卻沒能自爆,宛如聾子一樣。
比這更重要的,飛殿下發現自己的身體——化龍身軀也出現問題,明明已經身魂合一,此刻卻被某種力量干擾,似要裂開成兩半。
打擊一重接著一重,飛殿下又一次體會到從云端跌落的感覺,身形連連倒退。
十三郎步步緊逼,口中不停:“真魔氣懂不懂?量你也不會懂。這是自在魔的本源精氣,我來的匆忙,一口吞掉有些后患,正需要戰斗激發潛力,把它消化變成自己的東西。還有這條龍,它出自應龍,與嘲風一脈;三殿下吞噬部分殘魂,已能夠與之溝通。”
“有沒有覺得身不由己?有沒有覺得法力不聽使喚?有沒有感受到身、魂撕裂?那是應龍不甘奴役、要與你分開的原故。如果是古帝,它當然沒有反抗余地,可你不是他,你只是個奴才,這里也不是九龍之地,這里是滄浪,是應龍當年葬身之所在。”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壓力累計,信心崩散,整個世界灰暗無光,對面攻擊愈發猛烈,且比剛才更加精準。
“真假對你有何所謂,你馬上會被打成死狗。”
十三郎縱身而上,一刀砍去最后那顆龍首,反手扔給嘲風。
“當年我覺得,你連人子之勇都沒有,連殺父之仇都不敢認,就已經是個死人。”
反踢倒掛,足尖如刃,直接卸掉飛殿下的右手。
“定!”
喝聲如律令,阻斷魂崩,十三郎旋轉身軀,一刀斷其雙足。
“后來證明我錯了,你沒有勇氣不是因為心志,而是天生無種,和你那個主子一樣,畸余之人。”
收刀出手,十三郎撕斷飛殿下僅余的那條手臂,再把右手置其頭頂,面無表情說道。
“天不容你,想死也難。我不想兒子心懷怨恨,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求死。”
“你,休,想!”飛殿下望著十三郎,目呲欲裂。
“那最好了。”
十三郎神情漠然,回應著、空著的左手一拍胸口。
“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