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位中宮的皇后寢殿位于后宮中最最中間的位置,琉璃瓦下的房梁上雕刻著鳳凰起舞,整座宮殿莊嚴肅穆,華貴異常,處處彰顯皇后母儀天下的風范。
寧欣從沒進過皇宮,對皇宮有幾分多年不曾有過的獵奇心里,隨著宮女走在平整且干凈的路面上時,寧欣環顧四周,她并非亂看或者小氣的偷窺,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欣賞,旁人卻也不覺得厭煩。
在穿過甬道時,聽見鞭子開路的聲響,指引著寧欣入宮的宮女訝然道:“是陛下的御輦,快,快,讓路。”
寧欣一聽向道路一旁閃身,屈膝,哈腰,福身,向御輦畢恭畢敬的行禮,眼角的余光,看到手持鞭子開路的太監。
耳畔有傳來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音,呦呦...啪,呦呦...啪,皇宮中的人聽見這樣的聲音,都會自覺給陛下讓路。
日頭當空照,秋日的陽光不冷不熱,今日又是晴空萬里,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氣候格外宜人。
寧欣外罩了一件半臂紫色纏枝夾襖,一條水波長裙,清雅靚麗的打扮顯得寧欣身材高挑迤邐,略施粉黛的臉龐清麗柔美,微微低頭的脖頸蜷縮著,如同欲展翅欲飛的天鵝,對于一進后宮就碰到了皇帝,寧欣很受傷。
皇帝是一時一刻離不開賢妃么?朝廷上次輔之爭皇帝已經平定了?還是說鄉試弊案不會再影響她?
雖然沒進過宮,但寧欣聽領路的宮女說過,賢妃的儲秀宮在西邊,她方才走過的甬道是去賢妃儲秀宮的必經之路。
威風吹拂過御輦的轎簾,明黃色的簾櫳蕩漾波動,寧欣頭低得更深了一些。皇帝怎么不走了?
御輦旁邊的太監快步走到寧欣跟前,操著奸細的嗓音問道:“這位小姐是哪位?”
“臣女寧欣,拜見陛下。”
“寧大學士的遺孤?”
“是。”
寧三元最后被追封為大學士。
寧欣沒想到皇帝會知道寧三元的女兒叫寧欣,朝中姓寧的大臣也不是沒有的。
簾櫳挑開,坐在御輦中的皇帝露出了龍顏,三十多歲的年紀,正是男子最吸引人的時候。
皇帝面冠如玉,氣質儒雅中隱現一絲的偏執,因為保養得極好。皇帝看著像是剛過三十的青年人。
寧欣再次暗地里感嘆皇家的好樣貌,同上次在長樂公主婚宴相比,皇帝的威儀更為內斂,也比上次消瘦了一些,想必最近不順心的事情太多了吧。
在寧欣評估皇帝時。他也在看寧欣,嬌嬌弱弱的少女,風流迤邐的姿態,實在是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
寧欣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望,她如同只能在暖閣綻放的清雅花朵,怯生生的,卻又有著難言的沅媚。
皇帝遍覽后宮佳麗。像寧欣這樣渾然天成的柔弱女子很是罕見,后宮妃嬪多是裝出來的嬌弱。
“皇后宣你進宮的?”皇帝的聲音難免柔和一些,居高臨下的看向寧欣,“朕記得寧三元。當年他做過一首詩,暗諷當時還是普通皇子的朕,詩詞是什么,朕有些記不得了。但寧三元...朕怕是很難忘記。“
寧欣低眉順目的站著,這讓她怎么回答?靦腆恭順的一笑。“臣女父親年輕時,放浪形骸,無所顧忌,懇請陛下恕罪。”
皇帝腳用力擰了一下,御輦落地,皇帝從御輦中走出,周圍的內侍宮女跪倒了一片。
他灼灼專注的目光,讓寧欣心底一哆嗦,對天發誓她什么也沒多做,皇帝這是干什么?
越離越近了,寧欣忍后退的沖動,刻板的說道:“臣女代父親多謝陛下的了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欣直接給皇帝跪了,面無表情,木訥呆板,這樣皇帝還能看上,寧欣懷疑起皇帝的品位了。
據說皇后娘娘可是有名的醋壇子,連長樂公主都勸不住的,不管皇帝是何用意,一會寧欣面見皇后定然無法輕易過關。
“抬頭。”
“朕讓你抬頭!!”皇帝語氣重了幾分。
旁邊太監總管右眼皮一顫,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此事不正常,禍大于福氣。
寧欣慢慢抬頭,同皇帝目光想碰一瞬,飛快的低頭,“臣女不敢驚擾圣駕。”
剛才是她驚鴻一瞥么?那雙水眸比賢妃的還漂亮,水潤,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水潤眸子,她的眼睫也很長,很翹,一眨一眨的有一股說不出的風韻。
皇帝實在是很想讓寧欣再抬頭,本有花容月貌,為何怕他看?
“你若算驚擾朕,天下就沒有美人了。”
“臣女當不起。”
寧欣恨透了自己的這副軀殼。不用抬頭就知道,皇帝又是一臉的愛憐之色。
眼前已經能看到皇帝的龍靴了,嚴格說起來,天下的女子都是皇帝的,可寧欣從沒想過同皇帝發生點什么。
她也沒認為自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這幅矯揉造作的模樣怎么會投了皇帝的眼緣?不能將面前的君主想成好色的,雖然他其實挺好色,皇帝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還是皇帝發現了什么?
”父皇。“
長樂公主猶如天籟的聲音響起,寧欣心底泛起一陣陣的喜悅,從來沒有這么迫切的需要長樂公主解圍。
寧欣向公主方向下拜,“見過公主殿下。”
長樂公主依舊一身道袍,寬幅袖口翻滾,她多了幾分絕俗的仙氣。快步走來,長樂公主忽視了自己父皇臉上的一絲不快,攙扶起寧欣,“你我是手帕之交,早同你說了不用如此多禮。”
“父皇。”長樂公主燦爛的笑容,將寧欣介紹給皇帝認識:”她是兒臣最好最好的朋友,寧三元的獨女。”
年齡相仿的兩人站在一起,長樂公主飄渺若仙,寧欣清麗無邊,宛若一對罕見的姐妹花,仿佛梅蘭竹菊般各有風韻,她們彼此之間又相得益彰。
長樂公主瞥見父皇眼底的贊賞,心中一緊,壞了,光以女兒的好友身份無法絕了父皇對寧欣的興趣。
父皇雖是寵愛賢妃,可父皇的后宮佳麗不少的,每年都有采選入宮妙齡少女。
一旦父皇對寧欣有心...長樂公主其實更擔心自己的父皇能不能承受住寧欣的發飆!
得另外想辦法,搶在皇帝開口前,長樂公主拉著寧欣的手,痛苦的抱怨:“我的腦袋又疼了。下一次你換一副湯藥給我用。”
腦袋?湯藥?
雖然長樂公主知道寧欣略通醫術,但寧欣從未給長樂公主開過湯藥。
寧欣關切的說道:“公主殿下的頭疾是頑疾,臣女下次換幾種清新靜腦的湯藥試試看。”
寧欣反手按住長樂公主的脈搏,熟練精準的動作,讓皇帝的臉色變了變,皇帝將雙手背到身后,“你懂醫術?”
長樂公主輕輕的撓了一下寧欣的手心,寧欣回道:“學過幾年,在外祖母家總不如在寧家方便。”
“看你把脈的動作,不像是學過幾年的,可是受過名師指點?”
“回陛下,臣女遇見過癩頭和尚,他教導了臣女一些簡單的醫理,并給了臣女幾本醫書,精通談不上,臣女的醫術很尋常,只是姿勢好看了一些。”
皇帝面色帶有幾許的遺憾,轉身上了御輦,放下簾櫳,道:“儲秀宮。”
”遵旨。”
寧欣和長樂公主同時屈膝,”恭送陛下(父皇)。”
等到御輦遠去,長樂公主長出了一口氣,后怕般的拍了拍胸脯,看著寧欣,“我就是知道你個不容易被忽視的,虧著我趕過來,要不...”
“怎么?”寧欣親近的挽住長樂宮公主的胳膊,小聲說道:“我不就是拜見了陛下,因為亡父被受陛下關愛了兩句嘛。”
長樂公主知道在宮中不好說話,拉著寧欣向中宮走去,壓低聲音道:
“父皇在還是皇子的時候曾經寵幸過一位懂得醫術的女子,后來...父皇的兩個兒子無聲無息的就病死了,后宅里有幾位得寵的侍妾也患了重病。調查得知,這些都是那名懂得醫術的女人不甘心失寵下得狠手,醫術和毒經想通,父皇當年差一點被她弄得臥床不起,小病變絕癥。從那以后,父皇身邊再不留懂醫術的女子。”
“同時,宮廷立下規矩,醫女或者懂得醫術的女子永遠不得入后宮伴君,醫女也不能入宮為宮女。”
寧欣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長樂公主突然說頭疼,她精通醫術,怕是勾起皇帝曾經的痛苦回憶。
“幸虧你機靈,萬幸萬幸。”
長樂公主感嘆連連,若是寧欣不同她有過默契。事情可就難辦了。
寧欣哭笑不得,“公主殿下當我是誰?陛下停下只是好奇罷了,我想因我父親居多。畢竟他才是驚才絕艷的天才,我不過是憑著父親的恩澤渾日子的人。”
長樂公主嘆息:“你不知道父皇的脾性,其實他的喜好很難說。但我知道他即便因為寧三元同你說話,可寧三元不是讓他停下御輦的全部原因。寧妹妹,你身上有一股別樣的風情,據說當年賢妃就是因為溫婉柔順的眸子被父皇看上的。你的眼睛,比賢妃更水潤。”
“別拿我同賢妃娘娘相比,長樂公主...我不是賢妃。”
寧欣沒想到,皇帝最愛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