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百三十四章誓言
他如黑曜石一般的深眸看定眼前不知是清醒還是迷糊的云羅,忽地將她摟緊,聲音低啞:“為什么不是我?云羅,你不覺得今日這樣是天意嗎?”
他吻上她紅艷艷的唇,聽著她情不自禁地吟哦,低聲道:“天意注定,你將是我的女人。舒殢殩獍”
他的吻鋪天蓋地而來。云羅渾身燥熱,與他唇舌相接就如飲了甘甜仙露,瘋了一樣與他熱吻。水波蕩漾中兩人衣衫已濕透,冰涼的水溫都無法降低她身上的熱度。
她緊緊攀附著他的身軀,更緊地貼近他的身上。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是誰在與她交纏,媚藥在體內游走,熱源一陣陣從身體內冒出,令她無法自拔地沉浸在他的擁吻中紂。
鳳朝歌看著水中的云羅。長衫褪盡,露出雪白苗條的嬌軀。她面容緋紅如三月的桃花,眼緊緊閉著,細長妖嬈的弧度媚色流瀉,長長的黑發在水中飄蕩,如水中生長出來的妖,魅人心魂。
她是華昀。
她是他心頭上生長的一朵墨蓮,啜飲他的心血,盡放妖嬈,卻不容他輕易采摘賓。
她冷眼看著他傷她至深,卻不置一詞。曾經他懷疑她當真是如斯涼薄無情的女子,自生自滅,不求人亦是從不留戀。可是今日她緊緊攀附著他,仿佛除了他再也無人能救她出災厄……
直到這一刻,她才顯露女子的脆弱與無助。
吻越來越深,越來越火熱,冰涼的泉水也無法澆熄兩人情動的灼熱。鳳朝歌猛地一把將她扣住,抵在了池邊。她伏在他的懷中,任由他延綿深吻。
他的吻熱烈而霸道,仿佛要將她每一片雪肌一一逡巡而過。她感覺到這吻的不同,忽地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不是他。云羅深深皺眉,低低道:“朝歌……不要……”
鳳朝歌猛地頓住,身下蓄勢待發,眸光沉暗得可怕。眼前的人身上水珠點點如珍珠,布滿了身上說不盡的妖嬈嫵媚。可偏偏她說不要。
云羅撐起一點神智,顫抖問道:“你我這樣……又算是什么……”
溫泉池空蕩蕩的,她這一聲問話格外清晰。
鳳朝歌眸光一緊,漸漸放開了她。
云羅媚藥已發作,他一離開立刻如被火焚一樣難受。她用盡所有的力氣不去看他,伏在池邊手指狠狠摳上石頭,絲絲縷縷的鮮血緩緩流出。劇痛令她混亂的神智多了幾分清醒。
她顫聲道:“你若有志……將來千軍萬馬蕩平梁國,替你也替華家報仇……到了那時我為你為奴為妾……亦是甘愿。”
“如今你若乘人之危,我們便是奸夫婦,受人唾罵。”
身邊的水聲忽響,他慢慢遠離她,冷笑:“你不必用話來激我。你不愿意與我一起便直說便是。”
云羅渾身燥熱,體內之火無處可瀉。她忍著身上的痛苦,吃吃地笑:“我又有什么不愿意?我青樓出身,委身與你或與李天逍又有何不同?只是你若能萬人之上,江山美人應有盡有……只怕到那時你又會嫌棄我華云羅不過是殘花敗柳……”
鳳朝歌清清冷冷笑了起來。他看著池邊那渾身微顫的人兒,恨得心都要擰了起來。
明知她是激他,設套請他入甕。可偏偏他心高氣傲無法如此無恥地上前強占了她。
“好!好你個華云羅!”鳳朝歌氣極反笑,一拍池面,水花四濺:“是你親口所說,若我有一日萬人之上,你定要為奴為妾跟在我身邊是與不是?”
云羅唇邊溢出輕淺的笑意,柔柔道:“是!”
“我要你發誓!”鳳朝歌猛的欺近。他修長結實的身體冷冷立在池水中,俊美得令人窒息。云羅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連指尖的劇痛都無法令她清醒。
“我發誓!”她咬緊唇,才不至于令自己口中溢出難堪的。
四目相對,相殺不相恨。鳳朝歌笑了,水汽氤氳中,他俊美的面容上眼瞳灼灼生輝,神色間傲然世間如無物,長長的墨發披散在身后,妖冶的容色如魔非人。
“云羅,你永遠不知今日許下是什么樣的誓言……”他說罷冷然涉水離去。
溫泉洗凝脂,空蕩蕩的溫泉池靜得仿佛被遺忘。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一生這么長的時間,云羅終于慢慢清醒過來。她伏在池邊睡了一個長長的覺。夢中光怪陸離,人與事都蕪雜難辨。
冰涼的水輕輕在身旁流動。她睜開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你醒了?”不知什么時候,鳳朝歌站在了池邊。他著一件寬大的云紋長衫,銀色錦緞,華光流美是皇家御用之物。他的黑發已干,隨意披在身后,只是容色比平日顯得更清冷。
他上前,將手中的衣衫丟在了她身旁,冷冷道:“換好衣衫就可以走了。這些衣衫是這個宮殿中的,不知這是哪,竟留著的從前唐宮中的衣衫服飾,一件件十分精致。”
云羅不語。鳳朝歌不知這里,可是她卻知道,這是從前慶琮公主與慶玉公主的寢殿。兩姐妹共伺一夫,便是已作古的晉帝。鳳朝歌身上穿的男子衣衫許是曾經晉帝年輕時穿過的。晉帝身材高大健壯,鳳朝歌身材修長挺秀,自然顯得寬大。
云羅看著眼前的鳳朝歌換上了衣衫,再看了看自己近乎赤裸的身軀,難堪地縮了縮。
鳳朝歌冷冷一笑:“你放心,我說不碰你便不再碰你。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你再不起來,劉公公也無法替我們遮掩住。”
劉公公?!
云羅一驚,抬頭怒視著他:“你竟然叫來劉公公?”
鳳朝歌蹲下身,對她邪魅一笑:“不然你以為你我兩人無緣無故消失在宮宴中該怎么遮掩呢?”
他是故意的!
云羅咬緊牙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劉陵若是前來看著兩人衣衫不整,同處一室定以為兩人早就有了茍且之實……而劉公公又是李天逍最信任的人之一……
鳳朝歌笑了,一雙眼此時看起來分外妖魅。他故意輕撫她的面頰,聲音低啞:“你在擔心什么呢?云羅,你不是發過誓,將來我若萬人之上,你便要與我在一起嗎?”
他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方才已退了的媚藥此時仿佛又有了冒頭的跡象。她狠狠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冷笑:“那也得等你到了那一天再說!”
鳳朝歌看著她臉上的怒色,笑了笑:“云羅,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說過的話我可是都記著了。你發過的誓我也都聽見了。你逃不了的!”
他說完拂袖離去。
云羅平了平心緒,迅速換上衣裙便要離開這里。可是她眼角一掃,忽地看見池水中的一件東西。她想了想,拿了個池邊的一個桿子將那事物挑起,隨意塞在了袖中就匆匆離去。
云羅回到了永和宮中已是天色將黑。凝香見她回來,松了一口氣道:“華美人再不回來,奴婢可就急死了。”
她見云羅身上穿的衣衫驚訝道:“華美人去哪里拿的這一件衣衫呢?真美。”
云羅緊抿著唇不語,匆匆進了屏風后換了平日自己穿的衣衫,冷聲問道:“那百花宴上的那個女巫抓到了沒有?”
凝香點頭:“自然是抓到了,只是可惜華美人當時不在。皇后便以犯上不尊之罪將她隨意關了起來,等明日就會放了出宮外去。”
云羅想起自己中了媚藥痛苦難堪的樣子,眸光冰冷,咬牙道:“不可輕易將她放出去!我還有事問她。”
凝香安慰道:“華美人就不要起生氣了。這年輕的女巫也許只是想騙華美人一點錢財,沒想到卻被華美人認出來了。皇后娘娘小懲大誡之后便放了她吧。”
云羅心中生恨,若不是她當時狼狽不堪,定能將這不知哪來的波斯女巫抓起來,好好拷問下來歷。
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黑瓶子呢?”
凝香茫然問道:“什么黑瓶子?”
云羅道:“就是那個女巫給我的黑瓶子,說是圣水的那個!”
凝香想了想,搖頭道:“華美人支使奴婢去拿茶水,奴婢回來后就沒見著。許是掉在哪了吧?”
云羅這才想起自己當時把那黑瓶子放在了石桌上,而后她身上媚藥發作,根本顧不上這瓶子。她不由深深皺起眉頭,瓶子不見,就算她抓到這個女巫也是沒用。她若狡辯那個瓶子中裝的是圣水,誰也拿她沒有辦法。
不對!……云羅想到這里頓時失聲道:“不是她!”
凝香被她的自言自語嚇了一跳,急忙道:“華美人可別嚇奴婢。什么一會是她一會不是她!”
云羅此時亦是腦中亂如麻,理不清一個思緒。可是她突然間想到,若那個女巫要害她,可是那黑瓶子她根本就沒聞過,里面的水也根本沒有碰過。
她身上的媚藥到底是怎么沾染上的呢?
她皺眉苦思,正在這時,宮女前來稟報道:“劉公公來了,有事要稟報娘娘。”
云羅聽得劉陵前來,正在猶豫要不要見他。劉陵的聲音已在了寢殿之外。
云羅咬了咬下唇,只得道:“有請。”
過了一會,劉陵進了殿中。他看了云羅一眼,欲言又止。云羅抬起幽幽明眸,冷淡道:“劉公公想說什么便說吧。”
劉陵長嘆一聲:“奴婢只是問華美人可否有事?”
云羅聽得他這么問便知道他已見過了媚藥發作時的自己。她淡淡道:“怎么會沒事?被奸人陷害,可笑我到現在都不知自己怎么中了旁人的圈套。”
劉陵道:“華美人好好想一想自己吃過了什么東西,喝過什么東西。可否接過什么人送來不明事物。在宮中,害人的法子千奇百怪,曾經前朝有一位女子在一位嬪妃窗下栽了一盆花,結果花開時,這位嬪妃便被一種毒蛇咬死。”
“也曾聽聞武皇年輕時因殺了蕭氏,所以半夜被冤魂纏繞,看見貓兒都怕。可是誰知這一出冤魂出沒,貓兒橫行不過是蕭氏的一位忠心耿耿的貼身宮女弄出的一出戲。”
云羅靜靜聽著,良久才道:“防不勝防,劉公公以為宮中如今是誰想要害我?要害得我身敗名裂?”
是將波斯女巫引進后宮的皇后、還是那波斯女巫口中所說要害她的格莎波老女巫給她施了咒?還是帶著宮女在后宮中肆意整治秦菱,囂張刁蠻,對她深恨無解的明敏郡主?……哪個人都有嫌疑,哪個人都像是那暗中害她的主謀。
可是該怎么分辨?
她怵然而驚,不知不覺自己已有了這么多的敵人,明里暗里,再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誰。那一張張面容下到底是誰藏著惡毒的心,想要她死?
劉陵搖頭道:“奴婢猜不出來,也不敢猜。只是奉勸華美人一句,千萬不要與鳳朝歌再過往密切。多少有心人想要抓住華美人與鳳朝歌的過往大做文章。今日只是僥幸,但不知哪天就突然不走運了便是滔天的禍事。”
云羅涼涼看著他,問:“劉公公相信我與鳳朝歌有私情嗎?”
她問得直截了當,劉陵沉默了一會,道:“奴婢信。”
他怎么不信呢?他接到消息匆匆前去,在荒蕪破敗的宮殿中,那俊美的年輕男人懷中緊緊抱著幾乎不著片縷的女子在水池中央。女子已昏迷不醒,他用身體慰藉她的體熱,卻生生不再進一步。他看著她的眼神專注而復雜,仿佛是這世間僅剩的珍寶。
一室的妖嬈靡麗,可他卻恍若未覺。
那一幕,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云羅看了劉陵i一眼,冷冷道:“劉公公信與不信,我管不著。但是此事不能讓皇上知道。”
劉陵深深俯身:“奴婢比華美人更怕皇上知道。”
云羅心中長吁一口氣。她沉吟了一會,忽地從袖中掏出一串佛珠與香囊遞給劉陵:“你讓太醫看看里面可有什么嗎?”
劉陵看著濕噠噠的香囊,搖頭道:“這兩件都已過了水,就算有什么異樣也查不出來了。”
云羅深深皺起秀眉,一字一頓道:“她是我懷疑的最后一個人。若不是她,皆大歡喜。若是她……”
她說著不知不覺打了個寒顫。端莊美麗的德昭儀劉氏、清麗絕塵的一張臉、佛主不離口看似善人的女子……她的千千面看起來更難以窺破。
若是她,那將來在這宮中,她華云羅將又有一個強大的敵人……
云羅忽地道:“劉公公隨著我去見一個人。”
劉陵一驚,道:“天色這么晚了,華美人要見誰呢?”
云羅紅唇邊溢出絲絲冷笑:“自然是搶在某個人前面,去看一看那裝神弄鬼的波斯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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