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側,皇后撩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庇護

第一百六十四章庇護

她站在破舊的屋檐下,蹲著看著廊下的蘭花。風雨細細飄灑在她頭上,淋濕了鬢發她都未曾察覺。

不知什么時候頭頂的雨忽地停了。一頂傘遮擋住了這風雨。云羅抬頭看去,忽地對上了那一雙深邃無底的俊眼。此時他的眼中有什么掠過,快得倏忽不見。

“你為何要這一株蘭花?”他問,聲音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風雨中,他一身絳紫色龍紋祥云龍袍這么明亮刺眼,一方破敗偏僻的庭院中唯有這才是這一片灰撲撲天地間的一抹耀眼亮色。云羅一雙如點漆的明眸定定看了他許久,忽地抱起蘭花轉身進了屋中。“砰”的一聲,門冷冷關上將他關在了屋外。

一門之隔,仿佛將她和他隔了兩重世界琬。

她能聽見他躊躇在屋外徘徊不去。風細細,雨細細,秋日的寒意無處不在。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漸漸遠去,他終于走了。

她捧著蘭花唇角一勾,扯出一抹極淺極淺的笑意。

…藤…

第二天一早,劉陵前來。他面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似喜又似憂。他看著云羅扎好辮子正要出門去做事,上前阻在了她的跟前。

“華美人不必去做這些粗重的活計了。”劉陵道,“從今日起,“聽潮閣”,華美人去太和宮當值吧。”

云羅一怔,失笑問道:“是他讓劉公公前來傳旨的嗎?”

劉陵只是沉默,看得出他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有時候主子的心意不說,一個眼神一句含糊的話便要做下人的心領神會。

他上前將云羅按坐在桌前,為她打散了辮子,手捻起竹梳為她細細重新梳了一個精致的發髻。

劉陵看著自己手中的杰作,笑了笑道:“華美人何必在乎這是不是皇上的旨意呢?總之華美人的傾城顏色不應該埋沒在了宮中。”

云羅定定看著模糊銅鏡中那一張素白得像是一張宣紙的容色,忽地一笑,冷冷扯開了方才梳好了發髻,迅速編了辮子,道:“既然不是他的旨意,我又何必去呢?就算去也只是領了劉公公的人情,算不得是他的。”

劉陵一怔,苦笑:“奴婢以為經此一事,華美人的性子應該收斂不少了。”只是沒想到她還是這么倔得令人頭疼。

云羅回頭微微一笑,柔聲道:“宮中美人萬千,他從不缺少的便是唯命是從的女人,可是不識好歹的華云羅永遠就只有一個。劉公公明白了嗎?”

劉陵心中若有所悟,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低聲嘆道:“那就再賭一賭吧。”

云羅悠悠看著漸漸明朗的天際,道:“但愿不會讓我等太久。”

秋日時節,荷花都已枯萎,宮中這幾日正在清理御花園中的荷花池,清理了過多的淤泥,拔去枯萎的荷花葉子。云羅與幾位粗實宮女這幾日都在荷花池中干活。她們卷起裙裾浸入了及膝深的淤泥中摸索清理。

荷花池中淤泥腥臭刺鼻,可是一根根蓮蓬中有熟透了的蓮子,剃去苦心十分好吃,還有鮮嫩的蓮藕,洗干凈了生吃也是極爽脆的。云羅與宮女們細細將這些收了,等干活完了就尋了一處泉眼下洗了吃了起來。

人總是懂得苦中作樂,片刻的歇息都能尋到了些許的樂趣。粗實宮女們雖然還忌憚她的身份,但是這些日子也習慣了她在她們當中沉默干活。

一群人笑嘻嘻的,有活潑的宮女與同伴嬉笑打鬧起來。云羅看著她們一個個嬉笑著,也在一旁靜靜地笑了。

正在這時,遠遠走來一隊衣飾華美的人。當先一人正是寧充容聞芩與玉充媛呼邪賽雅,她們聽到嬉笑聲,遠遠向這邊看來。聞芩眸光一閃,看見了在宮女中的云羅。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低賤入塵土中都能一眼看見那無法忽視的傾城顏色。

她悄悄拉了拉呼邪賽雅。

呼邪塞雅也瞧見了云羅。她冷笑一聲,嘲弄道:“我瞧著皇上也不是那么喜歡她。那一日聞姐姐不是也在太和殿中親眼看見了皇上對她如何了嗎?”

聞芩遲疑了一會,笑了笑:“是啊,那一日我正與皇上去了太和殿中拿一本書,沒想到卻見了這華云羅正在擦著地呢。”她嘆了一口氣:“想起曾經皇上盛寵的姐妹轉眼間觸怒圣顏,我也心下有戚戚焉。”

她說著拿了帕子輕輕擦了眼角,仿佛在擦著看不見的眼淚。

呼邪賽雅眼中有什么神色掠過,忽地扯了聞芩道:“我們去瞧瞧。好歹還有故人情誼在,若是見了她不去問兩句總是過意不去。”

聞芩一聽,紅唇一勾,與呼邪賽雅相攜著走上前去。

眾位宮女只見兩位極美的宮妃翩翩前來,連忙紛紛跪下。云羅抬頭看去,看見兩人兩雙美眸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心中一突,慢慢低了頭隨著宮女們跪下參見。

呼邪賽雅看見一旁的蓮子蓮藕,忽地笑道:“你們真是懂得,這時的蓮子最是清甜剛好。”

宮女聽得她夸獎,只是唯唯諾諾。

呼邪賽雅看向在人群中沉默的云羅,忽地上前關切道:“原來華妹妹也在這里。難怪這些日子本宮都找不到華姐姐說話呢。”

云羅看了她身旁的聞芩一眼,笑了笑,低頭道:“罪婦云羅這些日子只在太和宮中做雜役。充媛娘娘自然沒瞧見。”

呼邪賽雅見她樣子恭謙,忽地一笑:“怎么會去太和宮中做雜役呢?要不華妹妹以后就來我宮中做事吧。正好我宮中缺了一個灑掃的宮女呢!”

她話音剛落,身旁的聞芩一怔,卻緩緩笑了,幫腔道:“是啊。華妹妹,在太和宮中姐妹們也照顧不到,既然都是干活,何不去玉妹妹的宮中做事,不敢說吃香喝辣,起碼也不用這么辛苦灑掃。”

云羅失笑,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兩人,似笑非笑道:“好啊。可是云羅是罪婦,這事恐怕要充媛娘娘去請示內務府。”

呼邪賽雅一愣,她以為云羅不過是被定了罪的人,自然呼來喝去都是隨意,卻未料她這般回答。

她臉色一沉,冷笑道:“居然還要請示內務府,華妹“海天中文”看妹這架子未免太大了吧?”云羅輕笑,一雙似水明眸含著譏諷:“云羅自然是感激玉充媛娘娘,但是就怕身不由己。”

呼邪賽雅冷笑:“哪有身不由己一說?華妹妹看不起本宮就說一聲罷了,何必諸多借口?”

她這么說已是怒了。一旁的粗實宮女們伏在地上聽得戰戰兢兢。

一旁的聞芩忽地笑了,她曼聲道:“這又有什么打緊的。想必華妹妹在太和宮中雜役也不多,每日抽兩個時辰去玉妹妹的宮中做事也是可以的。”

呼邪賽雅一聽,眼中亮了亮道:“這個辦法好。”她轉頭對云羅笑道:“就這么定了,每日就委屈華妹妹去本宮的宮中幫幫忙吧。”

她說著對一旁的聞芩得意地笑了起來。

云羅心下輕嘆,正要磕頭稱是,眾人身后傳來一聲柔柔的聲音:“兩位娘娘在說什么有趣的事呢?能否給臣妾說說呢?”

呼邪賽雅與聞芩看去,只見一位身著蜜合色宮裝的妃子走了過來。

她正是最近得寵的儀才人,海珠。

見她前來,聞芩與呼邪賽雅臉上都掠過了一抹不自然。

聞芩整了整面色,笑道:“原來是儀妹妹,也沒什么,只是玉妹妹方才說宮中缺了一個灑掃的宮女,所以正想讓華妹妹過去幫忙。”

海珠看了云羅一眼,悄悄掩下眼底的神色,笑道:“臣妾方才聽見什么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的,心里正納悶呢。原來是讓華姐姐去幫忙呢。正好,我宮中也缺了一名灑掃的宮女。雖然說先來后到,但是能不能讓讓臣妾,讓華姐姐去永和宮中幫個忙。畢竟,最近臣妾害喜害得厲害,這宮中的事多個人操心也是好的。”

呼邪賽雅一聽臉色一變,眼底的怒氣眼看著就要發作。

聞芩一見,連忙擋在她跟前,笑著道:“這是自然。龍嗣為重。儀妹妹想要就要去吧。玉妹妹是不會介意的。”

海珠聞言,一雙眼溫和地看向呼邪賽雅,歉然問道:“玉充媛娘娘當真肯讓臣妾嗎?”

呼邪賽雅臉色難看,勉強干笑兩聲:“這是自然。”

她說完拉著聞芩氣沖沖地走了。

海珠等著她們的身影消失,轉身看向跪地的云羅。她揮退了其余的宮女,對著云羅搖頭:“華姐姐為何不順著劉公公的安排呢?如今華姐姐落難,各宮中平日對華姐姐心有怨恨的宮妃都已經按捺不住了想要踩一腳。這呼邪賽雅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華姐姐你以后該怎么辦呢?……”

她眉眼皆是憂慮之色。

云羅笑了笑,拍了拍膝上的塵土啦啦文學llx,全文字坐在一旁,看著海珠臉上的憂慮,不贊同道:“方才你就不應該幫我。她們頂多把我弄進她們宮中想法子折磨一番罷了。可是如今你盛寵在身又強自替我出頭,那呼邪賽雅心里本來嫉恨你,現在心里一定恨你之極。海珠……唉……你不應該的。”

海珠卻搖頭,上前握住云羅臟污的手,懇切地道:“不管怎么樣,我如今能庇護華姐姐一分,我就會去做的。”

云羅慢慢縮回了手,輕嘆一聲:“你也是個傻子。”

她看著海珠不復纖細的腰腹,忽地問:“有孩子……是怎么樣的感覺?”

她記得沉香曾經苦口婆心地勸她懷上李天逍的孩子,可是她身子底子太弱,怎么調養都無濟于事。孩子兩個字對她來說是個太遙遠的字眼。

海珠臉上一紅,清秀臉上有種云羅未曾見過的光彩,令她平凡的臉上多了幾分令人動心的容光。

“不知道,有了孩子就覺得自己在這個世間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有了依靠……”海珠羞澀地道。

云羅怔怔看著她臉上的神色,轉身踉蹌走了。海珠疑惑地看著她逃一樣的身影,不知自己方才說錯了什么。

因得海珠要人,看管云羅的內侍便不得不買了她的面子,每日下午將云羅送到了永和宮中。海珠自然不會讓云羅做事,辟出一處閣子,讓她歇息。

若是李天逍未過來宮中,海珠便與她說話,與她做些小孩子的衣衫。云羅看著她忙忙碌碌準備孩子的衣衫,一件件精巧可愛,時常怔怔出神。海珠不知她心中所想,以為她是在擔憂自己不得盛寵,平日便多多寬言安慰。

若是李天逍過來永和宮,她便在閣中靜靜歇息,聽著偶爾永和宮中傳出的熱鬧聲。

有時候她能聽見那悠悠的蕭聲。每當這時她眼前便出現那曾經紫衣金官的翩翩王孫,端坐在花間亭中,含笑執蕭。那樣俊朗的笑意,如今想起來仿佛是隔世的事。

天一天天涼了,海珠的身子也一天天臃腫,腹中凸起,煞是醒目。云羅前來告辭。

海珠詫異:“華姐姐為何不在這里呢?”

云羅看了她腹中的隆起,垂下眼簾道:“海珠的情誼我已心領了,但是若是你再庇護我,將來也許會連累到你的孩子。”

海珠一聽頓時猶豫。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幫助云羅,可是一牽扯到了孩子,她便失去了這種勇氣。

云羅要走,海珠見她沒有冬衣,便命凝香拿出李天逍賜下的衣衫贈給她。

云羅猶豫了一會,將衣衫又推了回去。海珠哽咽:“華姐姐為何不收呢?”

云羅笑了笑,只是轉身離去。

海珠看著她陡然離去的身影,黯然神傷。她對屠三娘道:“華姐姐是不是心中怪了我?”

屠三娘沉默了一會,忽然道:“若是讓奴婢日日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寵愛別的女人,還要接受那個女人的慈悲和饋贈才能活下去。奴婢寧可去死了算了。”

海珠愕然。

云羅離開了永和宮,雜役照舊得做著。不知呼邪賽雅從哪聽來的風聲,第二日便命人來喚云羅前去她的宮中灑掃。初冬已至,呼邪賽雅的玉明宮中遍植梧桐,一到深秋落葉一地,光這些落葉就能讓云羅掃一天都直不起腰來。

在這里沒有了慈悲與庇護,動輒做不好就是皮鞭加身。云羅忍耐著,而所謂的希冀卻依然如此渺茫。也許她錯了,他對她的情意沒有想象的這么深厚。

一盆青玉蘭花在一日日的遺忘中早就失去了當初的意義。云羅掃著落葉,輕嘲著自己的失算。

“咦,這不是曾經的華美人嗎?”一道尖利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云羅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呼邪賽雅正與明敏郡主相攜而來。明敏郡主看見云羅,一雙眼中隱約有了冷笑的光芒。

呼邪賽雅笑了笑,對明敏郡主道:“郡主也來見見曾經的故人吧!”

明敏郡主上前,露在面巾外一雙眼冷冷盯著云羅,陰沉沉地笑:“何止要見,我還有事要好好問她呢!玉充媛娘娘應該早點把我帶進宮來的。”

她說著冷聲對身邊的宮女喝道:“還不把這個賤人抓了!我要好好問一問,當初我這臉是不是周氏那個賤婦害的!”

她耿耿于懷的便是這一件事,當日云羅與周寶林周晴交好,她如今不能輕易去找周寶林的碴,看見云羅如此落魄,自然想要好好折磨她一番問出個所以然來。

云羅心中咯噔一聲,明敏郡主身邊的宮女早就如狼似虎地沖上去將她綁了起來。

云羅心中驚怒交加,冷冷盯著眼前明敏郡主的眼睛,冷笑道:“郡主若敢害了我,將來必定要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