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初晴
一,他們都沉默地停在了原地。
鳳緹縈已經離去了兩年,這兩年間他們誰也沒有再提過那個名字,那個人也沒有再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們以為經歷三百六十多個日日夜夜,即便不能忘記,也該放下了一些。
原來,從來沒有忘記過,一絲一毫都沒有,鳳緹縈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魏大人,辦?”一人小聲問道妲。
魏景望著遠處的人,無力地嘆了嘆氣,“再等一會兒吧。”
兩年了,鳳緹縈的死一直壓在那個人心頭兩年了,且不論那海市蜃樓的景像是真是假,讓那個人發泄一下壓在心里的一切,也是好的。
“可是,也真奇了怪了,方才那海市蜃樓里的人分明就是王后娘娘……”一人望了望魏景,說道。
當年西楚王后逝世,他們一同送葬,一同親眼看到她葬在岐州城外的鳳凰山上。
“這大白天的,難不成是見了鬼了?”另一人道。
魏景卻沉默不語地望著平原上還在尋人的燕,海市蜃樓雖然是眼前的幻影,但它卻是千里之外的真實事物,那么幻影中大漠里中的女子……又是誰?
她長得那么像鳳緹縈,可是……這世上早就沒有了鳳緹縈。
這樣一個人的出現,對燕而言,是幸運還是不幸,他也無法預料。
“魏大人,王上要走了。”一人提醒道。
魏景聞言回過神來,燕已經打發準備離開,而他奔往的方向正是西域大漠。
“追!”魏景連忙帶著人策馬追。
一連追了小半個時辰,方才追上疾馳如飛的人攔住去路,“你干去?”
如今正是進攻大燕的好時候,一鼓作氣就能打到燕京去,這個人時候他這個人西楚皇帝能走了?
“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燕急聲道。
“燕,你醒一醒,那個人不可能是縈縈,縈縈已經不在了,兩年前就已經死了!”魏景怒聲喝道,希望以此喚回他的理智。
“那是她,我不會看,那就是她。”燕沉聲道。
他已經無心去想眼下的一切,滿腦子都是方才看到的海市蜃樓,那是西域大漠的地方,她一定在那里,一定等著他去帶她。
魏景再想相勸,看到眼前幾近癲狂的人卻也狠不下心來再去提醒那個人死亡,最終深深吸口氣,讓開道,“你去吧!”
他,他攔不住他的,不管那里有沒有那個人,不讓他去他是不會甘心的。
燕深深望了望他,薄唇勾起笑意,“多謝!”
魏景點了點頭,默然望著那人一騎絕塵而去。
兩年了,兩年來他第一次再看到這個人這般發自心底的笑。
黃沙漫漫,大漠無垠。
燕情急之下馬不停蹄地進了大漠,然而幾天幾夜的奔波,加上進大漠連水和干糧都不曾備下,進入大漠的第二天他的馬便累死了,于是他只能徒步前行了。
可是茫茫大漠,他走了好久好久,好遠好遠,卻也看不到他要找的那個人。
終于,整個人體力耗盡從沙丘之上滾了下去,意識彌留之際恍然聽到了駝鈴聲,他艱難地尋著聲音望去,隱約看到了有人牽著駱駝在黃沙中漫步而行,那身形依稀是他熟悉的模樣。
“縈縈……縈縈……”他躺在黃沙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手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只是能一遍又一遍念著她的名字。
韋昭寧落腳在沙漠里的小宛城,因著之前在神域跟隨老酒鬼學了些醫術,如今在一個西域老大夫的醫館做學徒,精絕王的小病了,她代師前去診治送藥,直到人好了這才自精絕回小宛。
一開始過不習慣大漠里的生活,如今也漸漸適應了,沒有門閥爭斗,沒有權勢傾軋,倒也平靜安心。
翻過沙丘便一眼看到了沙丘下倒著的一人,想了想猶豫著要不要去救人,可是若是兇狠之人救醒了便會殺人搶奪食物和水,畢竟這種事在大漠里已經屢見不鮮。
一番掙扎之下,還是牽著駱駝下了沙丘,取了水囊將人翻了,看清面容頓時驚駭不已,也難以這個胡子拉渣,奄奄一息的人會是叱咤風云的西楚王。
可是,明明聽來往中原的商旅說西楚與大燕正值交戰這際,這個人又會出現在大漠?
畢竟人命關天,也顧不得之前的恩怨,連忙把了脈才知是過度疲勞和饑餓才會如此,連忙拿過水囊給他喂了水。
她真是與這個人上輩子有冤孽不成,都到了大漠還能撞上他。
半晌,不見人醒,她只得讓駱駝跪在沙地里,這才將人給扶上去,帶著一起回往小宛城。
她本以為回到小宛城人也差不多該好些了,可是一連兩天了也沒醒,她不想再與這人碰面,卻又不得不帶回醫館安置下來。
不過想來現在這番模樣,他也不會認得出她就是韋昭寧。
因著師傅年紀大了,小宛城里的一些出診基本都是由她代勞了,她便也將尚還昏迷未醒的燕交給了師傅照料,并未去多加過問,想來他醒了也就走了。
燕醒來的時候,她正值出診在外,老大夫見人醒來端來煎好的藥,說道,“到沙漠里能不帶食物和水,若不是遇上家徒,你這條命都埋在黃沙里了。”
燕擰著眉打量著周圍,接過藥一飲而盡,連忙問道,“誰帶我來這里的。”
“小徒趙凝,好在趕在她從精絕,不然你這條命都沒了。”老大夫拿過藥碗擱下,倒了水遞。
“她人呢?”燕心頭一緊,立即追問道。
他記得,昏邊之前是看到了她的。
“她代我出診去了,晚上才能……”老大夫說著,便看到床上的人已經一掀被子準備下床了,“你這是干?”
“她去了哪里?我去找她。”燕也顧不得身體尚且虛弱,滿腦子只有一念頭,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今天要跑好幾戶人家,你這身體這兩天不宜再活動,好生躺著等她晚上再說。”老大夫勸道。
這個人體格還真是強悍,若是常人體力消耗至此,沒個十天半個月是醒不的,他卻三天就醒了。
燕未聽勸阻,下了床出了門去尋人,他等不了了,六百多個日日夜夜他早就等得快要瘋了,他要找到她,他要看到她……
如果救他的人就是她,小宛城就這么大,他總能找到她的。
小宛城確實不大,但他現在這樣虛弱的身體,行動遠不如以往的敏捷,只能依靠著一腔執念支持著一步一步地繼續走,繼續找。
終于,他遠遠看到一身藍衣面覆輕紗的女子從一戶人家出來,雖然看不到面容,但那身形他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縈縈……縈縈……”他驚喜若狂地追,她卻已經消失在人潮中,蹤跡全無。
于是,他只能拖著疲憊不堪身體一遍一遍地在小宛城里找,直到日暮西沉,城中的行人漸漸稀少,他的眼前開始陣陣發黑,卻隱約又看到了前面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他生怕再過了,踉蹌地追了,連撞了好幾個行人,終于一把抓住了她,“縈縈!”
韋昭寧突地被人一把抓住手,回頭驚恐不定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只見他顫抖地伸出手翼翼地拿下她的面紗,眼底瞬間涌起了淚水的痕跡……
她還來不及弄清楚回事,便被狠狠地摟進了懷中,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額頭,灼熱得讓人心痛。
她驚怔得忘了該去推開他,只聽到他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一個名字,“縈縈,縈縈,縈縈……”
這一刻,她也終于明白楚蕎為何說這張臉會帶給她好運,因為她把她變成了另一個人,變成了他心愛女子的模樣。
可是,這真的是她的幸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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