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之路十七(萬字更)
荊棘之路十七(萬字更)
南宮祠堂,小魚兒跪在地上,朝列位磕頭下跪,而十五則站在走廊房頂上,看著頭頂。()舒榒駑襻
長夜寂靜,頭頂沒有一絲明月,整個天陷入黑壓壓,風雪停了幾日,可比先前還冷,似乎又要下雪了冷。
“爹爹。”小魚兒走了出來,望著十五,“娘娘,他真的不回來了么?”
十五驚訝的回頭看著小魚兒,“他有事,恐怕暫時不回來。”
一轉眼,他竟然走了這么多天婷。
十五張開手心,卻不知何時,那張繡著蓮花的絲絹正躺在手心里。
紅色蓮花,猶如他本人那樣張揚,十五收起手,卻聽到耳邊小魚兒喊了一聲,“爹爹,下雪了呢。”
十五抬起頭,竟然又真的下雪了英。
不知道,蓮降有沒有看到雪?
回樓是不下雪的,她搖搖頭,最近竟然將這這些忘記了。
看到十五面上有愁容,小魚兒小心的問,
“爹爹和娘娘是不是都不要我了?”昨晚十五大致將南宮世家的事情告訴了小魚兒,也告訴了他,他真正的爹爹是那天在大殿上那個俊秀的男子。
“小魚兒,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誰都傷害不了你。”
十五摸了摸頭他的頭,唐三娘這時走了回來,面色有點焦慮,在耳邊小聲道,“皇上的病情,恐怕熬不下去了。長安外面有秋葉一澈三萬兵力,若他真的逼宮,恐……我們也無能為力。”
十五眸色一沉,“如果他真這樣做,我們的確沒有辦法。”
她以南宮小妹的身份,帶著月光現世,不過是為了給小魚兒一個名分。
雖然這會讓他置于危險中,但是,如果她死了,小魚兒還是會有皇室血統這個靠山。忠貞的大燕朝臣亦會像薛尚書那樣不遺余力的保護他。
而且,南宮世家重回清白的事情傳了出去,那些逃脫的南宮血脈,自然也會慢慢回來。
“十五你的解藥怎么辦?”唐三娘擔憂的說,“明天就是新月,后天就是新月第二日。我擔心……那個吹笛子的女人,會在那個時候對你發難。”
新月,十五恍然大悟,明天是蓮降的噬日,半響,“派兵把守吧。”
-女巫の貓----
新月日,大雪。
天剛亮,十五就醒了過來,窗外已經白茫茫一片,臘梅香氣傳來,清新宜人。
十五忍不住起身,長發隨意落下,竟已經長至腰間了,抓起旁邊的白色披風套在肩上,她度步走到院中,仰頭看著那朵朵紅色臘梅藏在雪中,含苞待放,十分的看好。
忍不住攀了一支,放在鼻見,輕輕的嗅著那淡然的香氣。
月牙形拱門處,靠著一個帶著黑色華貴貂風的人,那人抱著雙臂,雙瞳深邃的看著梅林中的女子。
泄落的長發上綴著片片白雪,那么冷的天,她雖然披著披風,然而身形還是那么的瘦,比雪還白的手指攀著梅林,垂眸的姿態,竟然有一分麗色。
“落雪賞梅,殺人如麻的十五,竟然有這般雅致,實在讓人驚訝啊。”
梅林中的女子,回過頭來,是一張清秀無比的臉,一雙眼瞳永遠那么黑,猶如恒古之水,永遠看不見底,卻又那么的吸引人。
漠然的眼底涌起厭惡,十五放了手中梅花,冷眼看著秋葉一澈,“暗處偷窺,人面獸心的睿親王有這個癖好,我倒不覺得驚訝了!。”
秋葉一澈一怔,“孤原本以為十五還是啞巴,卻沒想到是如此伶牙俐齒。”
印象中的十五,是一個只會殺人的修羅,沉默不語,內斂冷漠。
十五收攏旁身上的披風,“睿親王大清早闖入我南宮府,難得到就是為了來說這些廢話?”
“當然不是。”秋葉一澈笑著走了過來,“都說南宮世家妙手仁心,所以,孤,是來求醫的。”
梅林中,頭頂大雪翩然,他一身黑氈,面容宛若九年前那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同樣俊秀完美。
那一年,她告訴自己,這男子便是她終生所托之人,所愛之人。
如今想來,卻是天大嘲諷。
兩人僅僅個隔了幾尺,中間卻隔著幾生幾世的化解不開的仇恨。
十五看著前面的男子,抬手將一縷長發挵在耳后,淡淡道,“抱歉,南宮世家從不醫畜生和狗。睿親王,請回吧!”說完,轉身便走。
然而,背后一陣強風,十五身體一閃,可對方身形卻猶如鬼魅,將她纏住。
十五一摸腰間,才發現,月光還在床頭,而此時的秋葉一澈已經逼近身前。
她趕緊后退,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將她逼進了茂密的梅林里面。
里面樹枝繁擾,哪怕身形在敏捷,也是難以施展逃脫,可秋葉一澈卻偏偏有備而來,竟一下扣住了十五的手腕,將她逼到了一顆梅樹旁。
“你到底是誰?胭脂濃到底在哪里?”
秋葉一澈絞著十五,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而他目光卻在十五面上來回審視。
因為,剛剛她撩頭發那個動作,和胭脂濃一模一樣。
他竟然有瞬間的恍惚,面前這個面容平凡的女人,就是胭脂濃。
“十五,或者,南宮小妹。”
十五迎上秋葉一澈目光,冷冷答道。
“你不要以為,你們現在南宮世家的身份,孤就不能把你們怎樣。這世界上,只有皇權最大,三萬鐵騎就在長安,只要孤一下命令,燕成亦和南宮羽的頭,孤照樣殺!大不了,孤背負一個弒君謀權的罵名而已,可天下皇室姓氏便是秋葉,五年之后,十年之后,百年之后,還有誰敢評足。”
他頓了幾秒,兩人身體隔得特別的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運氣的急促呼吸。
而眼前女子,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面容,才發現,對方的皮膚比他想象的還要蒼白,像常年未見光的病態白,而對方被扣住的手腕,竟那么的細小所觸及的皮膚更是冰冷刺骨。
好似,再用力,就會被他捏得粉碎。
可這小小的身體,卻有那樣的爆發力和仇恨“你十五哪怕再大的本事,在千軍萬馬前,也不過是一只螻蟻,細小如塵埃。”
十五靜靜的聽他說完,抬眸一笑,“可是,若真要取你狗頭,那也不是難事。”
她那一笑,明明的平凡的臉,可偏偏迎著頭頂飄雪和落梅,竟媚態百生,好似全身都透著撩人心魂的艷色
那一瞬,秋葉一澈只覺得整個心,突然停了一秒。
---------女巫の貓-----
等再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推開他,并且一掌打在了他傷口處。
“唔!”
秋葉一澈登時倒退幾步,梅枝上的雪落在臉上,刺骨寒意讓他瞬間轉醒,他才驚覺自己剛剛竟然盯著這個女人失神了。(。。)
他竟然……盯著這個女人失神了。
手指扣在她手腕處,那份冰冷,卻帶著女人獨有的細膩,而剛剛自己的心跳。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胭脂,他沒有看得到過任何女人,會失神。
而身前女子,卻偏偏姿態慵懶的靠在梅枝上,長發綴著落梅,半譏半笑看著他。
秋葉一澈嚇得后退幾步,竟慌忙和十五拉開距離,看著十五的眼神亦帶著一絲警惕。
“睿親王,你還是自己走吧,否則,真讓我將你掃地出門,這要傳出去,誰都不好看。”
“孤是來求醫的,若是被掃地出門,恐怕只侮辱了南宮世家百年聲譽的‘妙手仁心’,所謂的妙手在何處,所謂的人心又在哪里?”
“王爺到底要怎樣?”
“說出她的下落,否則……”他眉目狠戾,“這龍椅換人之前,孤會讓你南宮一日不得安寧。”
“這樣說,睿親王是賴著不肯走了?”
十五挑眉,走出了梅林向自己的別院走去,到門口卻是回頭對秋葉一澈說,“王爺,這雪怕是一時間不會停下來,雖然南宮世家不治畜生和狗,但是,王爺既然來拜訪,倒是有歇腳的地方。如果不嫌棄,還請自去大廳。”
秋葉一澈看著十五漸漸離開的背影,下意思的抬起手,看著剛剛握著十五手腕的手指,然后快速跟上。
“南宮世家,南宮小妹接旨!”
一個太監高亢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秋葉一澈忙站在院子角落,看到了皇帝的貼身太監手捧圣旨走了進來。
而十五則上前,頷首恭謹的跪在地上。
“南宮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嫻,堪為六宮典范,實能贊襄內政。今冊為夫人,為后宮之首。授金冊金印。欽此。”
太監念完,忙命旁邊宮儀將十五服了起來。
“娘娘,您看趕緊梳妝一下,外面的輦車都在等您呢。”
十五對那太監點點頭,“辛苦公公了,我這就去梳妝,稍等片刻。”
說著,旁邊的宮儀端著衣服跟隨其后,而秋葉一澈則一直站在角落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早猜到皇帝會將她接入宮中,只是,比他想象的還快.
此時,整個長安一片熱鬧,南宮世家門口更是圍滿了觀望的人,因為,南宮小妹被冊封為夫人的消息一經被散播開來,這個消息雖然都在意料只從南宮小妹突然出現在皇上壽宴之后,一經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沒想到皇上動作這么快,竟才不到三日,冊封圣旨就下來了。
銅鏡前,坐著的女子,面容清秀,長發披肩,身邊的宮儀拿出一根綢帶將發尾簡單挽住,再拿出一枚殷紅寶石發鏈小心的佩戴在十五額頭上。
那一枚寶石,宛如一點朱砂,落在十五眉心,讓她清秀的臉,當即艷麗無雙起來。
一旁的唐三娘拿出衣服,神色亦是一怔,因為,她手里那件金絲繡風衣服,卻是大紅色,如那寶石一樣,肆意艷麗。
而十五起身,張開雙臂,三娘上去,將衣衫替她穿上,那一瞬,看著身前之人,三娘眼底閃過驚艷。
雖然是換了一張平淡的面容,可那眉間的孤傲和周身的氣質,三娘只覺得,真的身臨其境看到了八年前的胭脂濃。
冷眼如雪,孤傲如梅,肆意如火,艷麗似薔薇。
“胭脂濃……”
唐三娘怔怔望著十五,看著十五邁著步子,走出院中,站立在飄舞的白雪中。
她終于體會到了那一句:茫茫白雪世界里,唯有那一抹胭脂,濃烈的撩人心魄。
哪怕是換了一個臉,然而,胭脂濃就是胭脂濃,那絕代芳華,絕世孤傲的姿容永遠都掩藏不住。
南宮府邸門口,百姓們都撐著傘,議論紛紛的看著府邸門口,終于,那半開的門突然打開。
白茫茫的天地紅,一個紅色的身影款款而來。
來之人,穿著一身紅色鳳穿牡丹金絲繡衣,旖旎艷麗,黑發泄在腰際,發尾系著綢帶,然后配著月牙翠玉,清雅別致。那女子,面不施粉黛,肌膚宛如雪般蒼白,甚至透著些許虛弱,可一雙黑瞳卻幽深如夜,冷冷的凝視前方,襯著眉心那枚水滴形的寶石,原本平淡清秀的臉,瞬間變得艷麗媚骨起來。
她就那樣立在風雪中,坦然的接受著眾人驚訝,震撼,驚駭,驚艷的目光。
四周悄然無息,直到她由宮儀扶著,慢慢坐上了那輦車。
----------------女巫の貓-
而不遠處,有一個人正捂著胸口扶墻而站,他雙眸從她出現那一刻,就未從她身上移開過一點點。
鮮血順著他手指溢出,而他俊美的臉正因為失卻而變得蒼白,直到輦車移動,他才明白過來,掙扎上去,卻是一個踉蹌跪下。
“王!”
暗處的明一上前,一把將秋葉一澈扶住,“您的傷口若再不治療,就要惡化了。”
秋葉一澈目光卻緊緊鎖著那輦車,手指指著那離開的方向,“攔住,給孤攔住!”
“王,那……”明一剛剛也看到了,恐怕整個長安城見過胭脂濃的人,都看到了。。十五一身紅衣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以為死去的胭脂濃活了過來。
“她氣度雖然像王妃,但是……王妃已經死了啊。”
“是她!是她。”秋葉一澈站起來,踉蹌的要去追十五的輦車,“她就是胭脂,孤怎么會認錯。”
“這天下,你們所有人都不記得她,但是,孤不會!”他聲音帶著無線蒼涼,喃喃自語,“就像大漠一樣,在人群中,她就那樣看著孤,那眼神孤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八年了……她換了容貌,換了聲音,可是,她到底還是胭脂。”
“王!”
明一將他扶起來,放入馬車,然后跪在摁住他傷口,“王,那真不是胭脂王妃啊。”
“怎么會不是?孤的王妃……孤怎么會不認識。”
從十五第一次出現在王府上空時,他的眼神就沒法從那個冷漠的青衣少年身上游走開來。
從他們第一次交手時,她只防不攻,掩飾自己套路的時候。
在巷子里第二次交手,看著南宮林死去,她傷了他,那劍術套路明明就是胭脂。
而她明明一劍可以穿心,卻是傷在他肩上。
她說:你欠她的,你所付她的,她都要討回來。
所以,她要扶持南宮世家,要毀滅他。
“如果不是她,她怎么會一次次送來薔薇。就是在警示孤,她回來復仇了,如果不是她,她怎么會如此了解桃花門,如此了碧蘿,會如此的羞辱碧蘿。”
他躺在馬車里,雙眸盯著馬車頂,嘴邊卻帶著笑,“因為胭脂恨我,恨碧蘿。十五那樣冷漠的眼神和精湛的劍術……孤……孤早該想到她到底胭脂了。”
那少年,眉間的睥睨,也只有是胭脂了。
是啊,他一直懷疑,但是,又有太多的因素,他不敢肯定而已。
直到那個叫十五的少年立在雪中觀梅,直到她將頭發撩到耳后,直到,他看著她會怔怔出神時……直到她穿著那一身紅衣,姿容絕代孤傲的立在風雪中時。
他不再有絲毫的懷疑和質疑了。
胭脂濃,事隔了八年,你終于回來了。
“孤,等你……”孤等了你八年,在等得快要沒有耐心時,你終于出現了。
所有人說她死了,但是,他都不相信。
甚至,當舒池求他出兵協助謀權篡位時,他反戈舒池,逼著舒池從百丈城樓自盡時,聽到他親口說:你那心愛的胭脂王妃,早化骨成灰了的時候,他同樣的不相信。
十五靜靜的坐在輦車里,層層帷幔從車頂垂下,可依舊擋不住外面外觀的百姓,那些議論紛紛之聲。
她采取了最高調的方式,來保護皇室血脈,保護南宮血脈。
前行的馬車突然停住,隨即周圍一片喧鬧和抽氣聲,十五聽到帶隊統領惡狠狠的道,“何處來的婦人,還不走來。這可是容月夫人的輦車。”
“怎么回事?”
十五掀起帷幔,問外面的宮儀。
“回夫人,好像是有一個女子在前面攔路,說要見夫人。”
“見我?”十五一愣,又聽到那統領說,“還不速速離開,否則在此將你就地陣法。”
“等等。”十五掀開前方簾子,對著那統領道,“既然是攔路,必定是有有重要的事情,皇上愛護子民,若是碰到,定也為停下來詢問詳情。”
“是夫人。”那統領遠遠的答道,而他話剛落,一個聲音凄然從前方傳來。
“夫人說的真是好,奴家聽了真心感動。”
那聲音,穿過風雪之聲,有幾分悲滄又有幾分嘲諷。
十五渾身一震,扶著那帷幔的收下意識的握緊,而前面,統領命人讓開了道,一個身影緩緩的走來。
那人身上僅僅穿了一層淺碧色的單衣服,袖子幾處還有被扯開的痕跡,而他身上的披風也在剛剛的拉扯中掉在地上,但是,他就這么迎風頂雪的走到十五輦車前。
長發裹雪,似歷盡人生滄桑百年,但是那人的面容妖冶美麗,一雙碧色眼瞳宛如翡翠那般深邃美麗,可,他像是盡力了長途跋涉,那漂亮的眉眼里,卻透著無盡的悲傷和疲倦。
兩人就這樣,在人群中,靜靜的凝望著對方。
周圍的人,亦漸漸安靜下來,因為站著風雪中那人,姿容艷麗,傾國傾城,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而輦車里坐著那個人,雖然容貌不及那人,但氣質冷厲孤傲,眉心一點紅,襯得其芳華絕代,竟似當年逝去的胭脂王妃。
而兩個人,就在萬人注視下,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蓮降……
十五看著前方的絕色人,胸前有什么東西堵著,壓抑到喉嚨,卻如何也沒有開口。
不是說不回來么?
不是說要留在回樓么,不是說要一年半載么?
為什么要回來啊?
為什么要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十五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卻如何也不敢開口喊出蓮降的名字。
因為,此時此時,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監視她,一旦暴露了,就是將蓮降也置于危險中。
為什么,偏偏要在這么危險的時候回來!蓮降啊,你……
十五垂下眉眼,欲放下簾子,當作沒有看到蓮降,可
那宣圣旨的太監終是反應過來,尖叫著嗓子對那人說,“你這女子,不是說要見夫人么?如今,見了怎么又不說話啊。”
“是啊,我想見夫人……”蓮降站在雪中,雙眸盯著十五,苦笑,“這多天來,我日日期盼著,想要見到夫人,日思夜想,卻想到,原來夫人這么美,竟……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十五放簾子的手一頓,感覺胸口被人狠狠撞擊了一番。
“既如此,那就快說吧,這兒還等著回宮呢。”
蓮降抬手捂住胸口,目光盯著十五,一字一頓的問,“半個月前,我因家中有事,回了娘家。我家相公說,會在長安等我,于是我長途跋涉,追星趕月的回到長安。卻突然發現:我相公不在了!”
心口,像有一把錐子,之后殘忍的攪,所有的痛全都席卷而來,他卻要努力的抑制,然后問她一個答案,“容月夫人,您知道我家相公去哪里了嗎?”而此時輦車上的女子,妝容精致,一身紅衣如冷傲的薔薇,肆意張揚,長發自然落在腰間,眉心一點紅,陡然讓她原本蒼白無色的臉看起來驚艷動人。
他竟然從來不知道,這個在自己身邊呆了幾個月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美艷的時刻。
她端坐在位置上,一手扶著帷幔,頭微微側向一邊,細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黑瞳,然而對方抿著的唇,似根本不愿再看得到她。
甚至,聽了他的質問,對方臉上全無反應,只是顫了一下睫毛。
十五,說好的,在長安等我呢?
我日夜從回樓趕回來,擔心你在長安出事,然而……看到的卻是,你一身雍容盛裝,在萬人擁戴中,坐上了別人的輦車。
日夜不歇,我怕的是,會誤了你的解蠱期。
我怕你在受那蝕骨之痛,卻沒想到你,你回我噬心之傷。
你一身紅色嫁衣,一夜之間,竟是當今大燕的容月夫人。
花容月貌……
“呵呵呵……”
蓮降見十五不語,碧色雙瞳深深絞著那紅衣女子,最終徒然放下手。
十五將則目光落在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角余光能撇到那抹碧落之色。
蓮降啊……
她暗自吸一口氣,才緩緩抬起眉眼,望向蓮降。
頭頂雪如毛飄落,他連那漂亮的睫毛上,都綴著雪花,而傾國傾城的容顏此時慘白,連那唇都失去了色彩,唯有那雙碧色雙眼帶著滿腔憤怒盯著她。
她這才想起,今日將會是新月。
“外面風雪太大,你不如,先回去休息。或許,你相公會很快回來。”
終于開口,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內力。
“回來?”蓮降怔怔望著十五,眼底涌起一份期盼和欣喜,“她會回來嗎?”
十五不再言語,時間逗留的越長,反而,越能讓桃花門和秋葉一澈的眼線發現蓮降的身份。
“走吧。”
淡然的吩咐前方統領,十五目光收了回來,然后放下簾子。
蓮降頓覺呼吸一頓,心里那把錐子穿過心臟,他總以為,她會和他多說一句。
哪怕一句,他也總覺得,她不會是那般絕情的女子,讓他不覺得妄自來尋她這么一趟。
可沒想到,她口氣如此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
十五,哪怕你說一個會字,我都會等你啊!
然而,她只是漠然的放下了帷幔。
幾個宮儀上前,將他拉扯開,這一瞬,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推開所有人,一下沖到了輦車前面。
蓮降動作太快,十五來不得反應,他已經掀開帷幔,然后扣住了她的手。
她坐在高處,他站在輦車下面,雙眼冷厲絞著她,而那手恨不得將她捏斷。
“是不是,你說話都不算話?”
他聲音很低,幾近顫抖的質問。
十五大驚失色,卻是大呼,“將她拉下去!”
周圍一片嘈雜和喧鬧,蓮降沖上來時,輦車前方已經亂作一團。
“呵呵呵……好……”
他力氣好大,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從馬車里拽了出去,而十五不得已的用內力穩住身形。
纖白的手指從她手腕處被人生生拉開,而她手腕上已經留下了幾道紅印,像是烙鐵留下。
非常疼!
捂著手腕處,十五忍住沒有回頭,心中只是默念:蓮降,我并沒有說話不算話。
你說,在長安呆著,哪兒都不準跑。
我沒有跑。
蓮降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人拉開的,他只看到漫天飛雪中她冷漠的眼神。
將他拉下去。
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殿下。”冷趕緊上前,替蓮降撐了一把傘,對方卻是一把將他推開。
“顏哥哥,你怎么了?”
一個穿著黃色衣服,有著西域面容的女孩兒拾起披風,慌忙追上蓮降。
“滾!”
暴斂冷厲的語氣,嚇得那個女孩兒一怔,手里的披風差點掉落。
而蓮降身著單衣的走遠,女孩兒害怕的回頭看向冷,聲音帶著懼意,“冷,顏哥哥他……”
“讓殿下靜靜吧。”
冷嘆了一口氣,腦子里卻也有點迷茫。
“剛剛那個輦車上的女子是誰?”
她這一問,冷倒是有點怔住,“我沒有仔細看清容貌,有點像……一個朋友。”
他們日夜疲憊的剛趕回長安,馬車卻被警衛軍拉住說,今日有容月夫人入宮,所有車馬不得入道,而剛好那容月夫人的輦車過來。
然后,就發生了剛剛那一幕。
“朋友,什么朋友?”
少女好奇的看著冷,“顏哥哥那種人會有朋友?”
“我也不知道。”
冷嘆了一口氣。
身邊人潮涌動,頭頂風雪,蓮降游走在人群中,如幽魂。
夜幕垂下,
此時,又是落雪天,同樣的長安,同樣的燈火闌珊,同樣的煙花炮竹,同樣的街道。
他穿著那日那件衣衫,同樣迎風走在雪中,然而……只有他一個人。
“大人,我陪你看雪吧。”
耳邊響起一個聲音,蓮降慌忙看去,去之看到陌生的人群。
那張熟悉的臉,卻不在。
“糖葫蘆,冰糖葫蘆……”
吆喝聲傳來,蓮降慢慢的走過去,停在小攤前,那小攤上,插著一竄竄的糖葫蘆,山楂裹著糖,看起來十分的誘人。
似乎,又看道雪中青衣少年,含笑看著他,然后遞上來一串糖葫蘆。
他以為,他有那么一點點喜歡她。
但是,今天,哪怕是隔著層層帷幔,哪怕是那帷幔被風掀起一角,哪怕是只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和那下巴,他都一眼將她認了出來。
苦澀從心間蔓延開,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一點點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了。
十五……你知道么。
我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情不知起何時,卻知永無終期!
“這位公子,要不要買東西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蓮降回頭,看到一個身著破爛的佝僂著背老太婆,一手杵著個拐杖,一手提著一個破麻袋。
對方的眼眶深陷,不知道是因為燈火原因還是因為那老太婆雙眼本身那樣,一片灰色,像是一個瞎子。“你有什么東西可以賣我?”
蓮降挑眉,看著身前的老太婆。
“我這里啊……”老太婆墊了墊自己的麻袋,詭異的笑道,“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是……就怕公子買不起。”
“呵呵……”蓮降冷冷一笑,“我想要什么都有?”
“老婦不打誑語。”
“那我要她一顆真心,你有么?”
老太婆將自己的口袋放在背上,“當然有,只是看公子用什么來換。”
蓮降冷眼看著她,轉身走入人群,那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傳來,“若公子想要,可以到長安7巷奇異店來,只賣有緣人哪!”
有緣人?
蓮降回身,原先站著的地方,只有一群圍著攤子的孩童,哪里有老太婆。
寒風呼嘯,十五披著黑色的斗篷坐在房頂上,目光冷厲的看著整個長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十五。”唐三娘挨著十五坐下,“冷好像回來了,下午的時候,我看到煙火集合的信號。”
冷走的時候,知道獨有胖子和唐三娘都在長安,因此他們一回來,就發來了集合信號.
“那你去吧。我得守著小魚,而且,燕成亦的毒雖然我用內力和銀針封住,但我也擔心……會隨時毒發攻心。”
十五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上面,還有幾道深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