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獨寵

【82】狂野的

艷骨歡,82狂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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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方落,他掐住她的嘴,用了十成力道,幾乎捏碎她的牙齒。全本書庫一股腥甜的液體涌出,她聞到了血腥味。

他竟然捏得她的口腔破裂了!

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他的怒氣有多么可怕丫!

楚明鋒將她逼至墻角,將她摁在墻上,“壽宴上,齊王時不時地看你,方才朕回來,看見他剛剛走,而你就在前面。你敢說,他不是來見你?你敢說,你與他不是舊識?”

“既然你已猜到,那就算是吧。”葉嫵無奈,一念之差,竟然讓他這么生氣。剛才她否認,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讓他們的冷戰雪上加霜,才沒有承認。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這是不是她咎由自取?

“你與他何時相識、如何相識,朕沒有興致知道。”他松開她的嘴,臉膛染了昏光,染血一般那么駭人,“魏國太子獻上假的《神兵譜》,那本假書是不是你給他的?是不是?”

葉嫵再次猶豫了,承認,還是否認?

楚明鋒劍眉絞擰,血眸越來越紅,兇厲如獸,邪魅如妖,令人驚駭。

她越發害怕,四肢發顫,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媲。

他怒吼:“是不是?”

猶如晴天霹靂,幾乎掀翻屋頂。

她還是沒有回答,他明白了,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五指扣上她的咽喉,扼得越來越緊,那骨節的輕響分外刺耳。他變成了嗜血的狂魔,眼中翻滾著驚濤駭浪似的痛,“朕待你如珠如寶,你竟然吃里扒外,幫魏國齊王偷書!你對得起朕嗎?”

“不是這樣的……”性命受到威脅,葉嫵本能地掙扎、求生,聲音從緊澀的喉嚨擠出來,“陛下,聽我說……”

“朕不會再聽你任何解釋!”楚明鋒厲聲吼道,“朕寧愿親手扼死你,也不愿再看見你!”

手指的骨節咯吱、咯吱地響,她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他扼斷了,呼吸不了,腦部缺血、缺氧……他扭曲的臉龐越來越模糊,寢殿沉寂如死……整個世界越來越寧靜……她閉上眼,淚水涌出,萬念俱灰,等待死神的來臨……

他死死地盯著她,眼中怨恨如狂,扼死她根本不解氣,因為,這個垂危的嬌弱女子,讓他又愛又恨,他不知拿她怎么辦。

血液涌上腦門,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想扼死她,永遠再也看不見她,再也無須忍受愛恨交織的折磨。但是,下一刻,他又想到,她死了,就永遠見不到她了,畢生所愛再也回不來了,他怎么辦……怎么辦……他不能失去她……

想到此,手上的力道消失了一半。

“陛下……不可……陛下……”銀簪奔進來,見此情形,嚇了一大跳,又焦急又驚駭,“她是皇貴妃,陛下不能殺她……”

楚明鋒心神一震,突兀地清醒過來,猛地松手,呆愣住了。

葉嫵死里逃生,猛烈地咳著,咳了半晌才慢慢緩過勁兒。

他揮手,銀簪見皇貴妃暫時沒事,便退出寢殿。

“為什么不殺了我?”

她冷笑,經歷了剛才那一刻驚魂,她真的萬念俱灰。這個暴戾的君王,真的不再值得她留戀。縱然他再生氣,也不能使用暴力!縱然他再恨她,也不能隨意取她的性命!說什么“待你如珠如寶”,說什么“太在乎你”,說什么“愛”,都是屁話。被這種暴戾之人愛上,是大大的不幸!

“朕留著你這條命,好好折磨你!”楚明鋒森戾地笑,“既然你與魏國齊王是舊識,說不定他也是你裙下之臣,朕就讓你為他和兩國太子獻舞。”

“陛下之命,我怎能不遵從?”她莞爾道。

“那你就該好好想想,什么舞才能勾住他們的心魄,讓他們欲火焚身、欲罷不能!”他的指背輕輕撫弄她的臉頰。

“陛下不怕有損我的清譽嗎?”

“莫非你還有清譽?”

“我自當為君分憂,陛下不要后悔。”葉嫵輕笑,明眸流光瀲滟,誘人得緊。

楚明鋒的黑眸如飛鷹陰鷙,捏捏她的臉腮,怒視她片刻,大踏步離去。

她靠著冰冷的墻,清冷地笑,笑了很久很久。

楚明鋒再去了一趟壽宴,沒多久壽宴便結束了,沈昭隨他到御書房。

宮燈明亮,照得人的表情分毫畢現。沈昭看著陛下,不由得擔心嫵兒的境況。

壽宴上所發生的事,一樁一件,無不是挑釁,尤其是事關嫵兒的《神兵譜》。陛下早晚會猜到魏國那本假的《神兵譜》與嫵兒有關,將會掀起什么風浪,讓人擔心。

他猜測,嫵兒得到那本假的《神兵譜》之后,把書交給魏國太子或齊王,如此,這就能解釋上次她問的那些奇怪的問題了。

原來,她亦擔心魏皇得到《神兵譜》后大批鑄造神兵利器、興兵進犯楚國,以致兩國交戰、生靈涂炭。

他與陛下相處十余年,還從未見過陛下這般神色,盛怒,狠戾,痛楚……各種情緒交織在臉上,又怒又恨,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陛下……”他低緩道,心中擔憂,面上卻仍然溫淡如水。

“魏國太子、秦國太子在壽宴上的一舉一動,你怎么看?”楚明鋒眸光陰戾,可怖得很。

“魏國、秦國自恃國富兵強,有意羞辱我大楚君臣。”沈昭尋思道,“魏國太子將假的《神兵譜》獻給我們,只怕是一招拋磚引玉。”

“魏國從何處得來一本假的《神兵譜》?”楚明鋒犀利的目光直逼而來。

沈昭心下微驚,卻仍舊淡定,“臣不知,臣探探口風。臣以為,他們以賀壽為名,來到金陵,目的是《神兵譜》。”

楚明鋒冰寒一笑,“想得到《神兵譜》,還要看他們有沒有本事。全本書庫誰也猜不到朕把《神兵譜》藏在何處。”

沈昭淡淡地笑。

楚明鋒沉沉道:“嫵兒與魏國齊王是舊識。”

聞言,沈昭一震,“當真?”

楚明鋒頷首,沈昭恍然大悟,“怪不得兩國太子非要一睹皇貴妃真容,非要皇貴妃獻舞。秦國太子還以重禮相誘,陛下打算明日如何回絕?”

“三日后,朕設宴禁中,朕就讓嫵兒獻舞,看看他們意欲何為。”

“這……不太好吧。”沈昭擔心兩國太子提出無禮的要求。

“朕意已決,你且對他們說,三日后,朕設宴延慶殿。”

楚明鋒盯著一盞宮燈,目光的熱度比宮燈里的燭火還要熱。

次日一早,楚明亮一人溜出宮,前往松鶴酒樓。

巳時未至,來早了,她只能在大堂坐等。

明媚、甜蜜的笑從唇角滑出來,她絲毫不覺得等人的煩躁,反而笑顏如花。

她不禁想,拓跋泓約自己在這里相見,而且不見不散,是對自己有意嗎?

一定是的。

不經意間,她一轉眸,看見一人踏入大堂——他俊豪魁梧,一襲白袍襯得他略黑的膚色更黑了,但黑得有氣魄、有威儀。在她眼里,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完美無瑕,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凜然氣勢,讓她癡迷不已。

她呆愣地望他,無法回神,直至他行至桌前才驚醒。

拓跋泓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牽著她離開了酒樓。

她原以為他們會在酒樓吃點心、飲茶,沒想到卻是這樣。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握著她的小手,她跟著他走,看著他宛若刀裁、冷硬迷人的側顏,雖然不知他要帶自己去哪里,卻心甘情愿地跟著他走,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就這么一直走下去,她也愿意。

一路走到秦淮河畔,他們進了一家雅致的酒樓,進了一間臨河的廂房。

從臨河的窗臺可以欣賞秦淮河的秀麗風光,此時日光晴麗,碧水、碧樹之上一片琉璃光轉,明亮耀目。房中頗為涼快,伙計上了茶水和茶點。

“為什么來這里?”楚明亮笑問。

“我們初識在秦淮河,自當來此回味一番。”拓跋泓斟茶,將茶水推過去。

“那日你救了我,之后我來這里找過幾次,不過……找不到你……”她羞窘地低了眸光。

“次日我便離開金陵,公主自然找不到我。”他一笑,隨口便是一個謊言,“嘗嘗這里的老婆餅,據說風味獨特。”

她拿起一塊老婆餅,羞羞地看他一眼,咬了一口,酥軟在口,清甜入心。

他黑鐵般的眉宇盈滿了點點微笑,“昨晚壽宴上看見公主跳舞,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讓我震驚的是,公主舞藝精湛、貌美如花。那支舞,是我此生此世見過的最難忘的一支舞。”

楚明亮心中雀躍,卻更羞澀了,“王爺謬贊了。我也沒想到,當日救我的是魏國齊王。”

拓跋泓盯著她的神色,笑道:“公主用匕首割斷花結,還說了一番正氣凜然的話,讓秦國太子無言以對。如公主這般聰慧可人、膽識不小、不讓須眉的女子,令人敬佩。”

她抬眸看他,眉目盈盈,撞上他似有深意的目光,緩緩垂下眼睫。

他靠近他,伸手輕觸她的唇角,她微驚,心跳如鹿,本能地想往另一邊側過去。

“莫動。”他低沉道,按住她的皓腕,“你嘴角有老婆餅的屑。”

楚明亮沒有動,身軀僵硬了一般,秀眸低垂,不敢看他。

從未與陌生男子靠得這么近,她心跳加速,心快要跳出胸腔……他身上那陌生而陽剛的體味裊裊拂來,慢慢籠罩了她,她只覺得筋骨酥軟、四肢無力……

拓跋泓伸臂攬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她靠在他寬厚的肩頭,幸福溢滿了心;他看著她的笑顏,似笑非笑,有如魔魅。

楚明鋒仍然在正殿欣賞馮昭媛的舞,葉嫵仍然在偏殿自生自滅,兩人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住一殿,卻老死不相往來。

聽著正殿傳來的絲竹聲與琴聲,她心如止水。

他要她獻舞,她就跳。她已經想好了樂曲與舞蹈,只等那一日的到來。

宮宴前夕,夜幕徐徐下降,戌時,春華殿的宮人來傳話,說安樂公主要她去一趟。楚明鋒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她閑來無事,便與金釵一起去春華殿。

而在此之前,拓跋泓躲過禁衛的耳目,夜闖皇宮,直入春華殿。

楚明亮正要沐浴,宮人備湯水去了,她一人在寢殿,脫了羅衫,忽然看見左側閃過一抹黑影,驚得捂住胸口,雖然慌張,卻也強裝鎮定,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擅闖本公主的寢殿!”

那黑影走出來,明亮的燭影照亮了他含笑的臉。

拓跋泓閑閑地站定,瀟灑至極,橘紅的光影映在他臉上,璨璨流光。

“怎么是你?”緊繃的身頓時松懈,她不再害怕,心花怒放地走過去,忘記了自己僅著絲衣,笑得秀眸彎彎,“你怎么這時候來宮里?”

“今晚沒什么事,便夜闖禁宮看看公主。”拓跋泓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脖子、香肩上,“公主不會怪我唐突吧。”

“我……很歡喜。全本書庫”楚明亮幸福地笑。

“公主先穿上衣衫。”

她一驚,低眸看看自己的身子,瞬間面紅耳赤,臉腮猶如染了西天的云霞那般紅彤彤的,更加誘人。他取了外衣披在她身上,順勢一攬,她便靠在他胸前,他沉聲惑人,“一日不見,便覺似有一年那么漫長。”

聞言,楚明亮沉溺在他的柔情里,無法自拔,心徹底淪陷……

拓跋泓的左手揉捏著她的耳垂,溫柔得好似溫熱的湯水撫觸緊繃的肌膚,令人全身放松……放松……她只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仿佛來到了一個花香鳥語的草地,日光明媚,大片的花海延展無際,芬芳襲人……她緩緩闔目,似睡未睡,小鳥依人似地依偎著他。

“吩咐宮人,叫皇嫂來一趟;然后,讓宮人不必伺候。”他低聲蠱惑,“公主,照我的話說。”

“好。”她緩聲道,秀眸失去了平常的靈氣,顯得呆滯。

他贊她乖,她舉止遲緩,慢慢走到大殿,照著他的話吩咐宮人。

然后,她走回寢殿,他拉著她坐在床榻,攬著她,狀若親密的戀人。

楚明亮安靜地靠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漸漸闔上眼簾,好似睡著了,再無知覺。

葉嫵來到春華殿,宮人說公主在寢殿,她就進去了,讓金釵在大殿等。

寢殿里宮燈暗淡,靜如平湖,她略感怪異,往前走了幾步,看見安樂公主躺在床上,閉著眼,好似睡著了。

怎么回事?

葉嫵行至床榻前,察看一番,好在公主只是睡著了,只是睡得很沉,她叫了幾聲,公主沒有任何反應。

“公主醒不了。”靜謐中突兀地響起一道壓得極低的聲音。

她身子一震,嚇了一大跳,驚悚地回身,看見拓跋泓站在身后,劇烈跳動的心慢慢緩下來,低聲問:“你怎么在這里?”

他坐在床沿,輕佻地笑,“公主想見我,我就在這里咯。”

“你把公主怎樣了?”葉嫵看看公主,公主的情形和金釵好像一樣,難道被他弄暈了?

“我只是讓公主聞了一種迷香,為我控制,現在不省人事,不過半個時辰后就會醒來,忘記了曾發生過什么事。”他云淡風輕地解釋。

“你怎么能這么對公主?”她氣憤道,“你明明知道公主喜歡你……”

“我知道公主喜歡我。”

“你利用公主?”

“不能說得這么難聽。”拓跋泓輕笑,“有些事,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葉嫵憤憤地質問:“那你告訴我,為什么在揚州你不跟我說你是魏國齊王?為什么隱瞞我?”

他“噓”了一聲,示意她小聲一點,“我不告訴你,是因為你不愿跟我去魏國。若你跟我去魏國,自然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她冷笑,“你堂堂魏國齊王,為什么潛伏在楚國將軍府十五年?十五年可不短,你潛伏在將軍府,有什么企圖?”

他濃眉微揚,略厚的嘴唇輕輕一扯,“這說來話長了,你有興趣聽?”

她點頭,他便說起自己的身世。

拓跋泓的生母是楚國人,頗有姿色,跟隨父母在魏國京城洛陽做買賣。沒想到,十九歲那年的一日,她守著鋪子,遇到了魏皇。魏皇看上了她,強行帶她進宮,寵幸了她。她唯有認命,成為魏國皇宮里眾多妃嬪中的一個。好景不長,她不擅邀寵、亦不屑爭寵,備受冷落,生下四皇子后便被妃嬪謀害致死。魏皇子嗣眾多,四皇子拓跋泓自小喪母,又不受寵,能在明爭暗斗的宮廷活下來已是萬幸。

十五歲那年春,他知道了害死母妃的妃嬪,夜闖那妃嬪的寢殿,殺死了她。這樁血案震驚了朝野,不少朝臣、妃嬪奏請魏皇重重地懲處他,只有少數幾人覺得他可憐,替他求情。他的皇祖母覺得他有氣魄、有膽識,暗中安排他逃出皇宮,送他到楚國,要他辦一件事,若辦成了這件事,魏皇就會對他另眼相看,不會追究他犯下的罪責。

如此,拓跋泓以楚國葉將軍府高管家兒子的身份潛伏在金陵,開始了漫漫十五年的潛伏歲月。

“你皇祖母要你潛伏在金陵辦什么事?”葉嫵沒想到,如今他風光體面,卻有一份無母、無父疼愛的悲慘童年,有一份孤獨、凄涼的少年歲月,十五歲就要遠離故土、親人,只身在異國他鄉打拼,為自己搏一個光鮮的將來。

“確切地說,不是一件事,而是三件事。”拓跋泓勾唇一笑。

“偷《神兵譜》是其中一件?”

“對。竊取楚國軍政機密,偷《神兵譜》,掌控楚國漕運。”

“掌控楚國漕運做什么?”

“我是天青幫大當家,便可借此便利,每年私運一些米糧到洛陽。”

葉嫵明白了,江南富庶,盛產米糧,魏國缺乏米糧,只能以重金向楚國購買米糧。如此一來,魏國皇族、百姓的生計太過依賴楚國,這讓魏國君臣大為恐慌。拓跋泓掌控了漕運,私運米糧到洛陽,以低廉的價格賣給魏國官府,為魏國解決了缺糧問題。

她問:“天青幫解散,魏國缺糧怎么辦?”

拓跋泓以無奈的語氣道:“楚皇決意將漕運收歸朝廷,我亦無能為力。此次來賀,皇兄將向楚皇提出購買米糧一事,竭力說服楚皇以較低的價將米糧賣給我們。”

她不禁想,楚明鋒會這么好說話嗎?魏國太子有求于人,為什么還在壽宴上使了這么多招羞辱楚國君臣?

他一笑,“即便楚皇不賣米糧給我們,我們也有解決的法子,你無須擔心。”

果然如此。葉嫵不動聲色道:“你潛伏在將軍府十五年,想必竊取了不少楚國軍政機密,只是到頭來得到的是一本假書,你父皇沒怪責你嗎?”

“這些年,我在楚國苦心經營、如履薄冰,為魏國、為父皇做了不少事,父皇心中明白。雖然我獻上的是假的《神兵譜》,不過父皇并無怪罪,還贊我在外十五年、懂事了不少。”

“想必你皇祖母為你說了不少好話。”

“皇祖母已在五年前過世。”提起皇祖母,拓跋泓的眼中浮現一抹如水的悲傷。

“想必你皇祖母臨終之前沒見你最后一面,也很遺憾。”她不想說安慰的話。

他臉龐沉沉,好像陷入了對皇祖母的追思。

寢殿沉寂,葉嫵心中積了不少疑慮、猜測,于是繼續問:“你什么時候發現那本《神兵譜》是假的?”

拓跋泓低低道:“我將《神兵譜》獻給父皇,父皇龍顏大悅,封我為齊王,還賞了宅邸。”

一朝回鄉,封王侯,賞府邸,成為朝中新貴,風光榮耀,是魏皇喜歡的皇子,前途無可限量。

她想象得出來,當時他必定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成就感。

年少時,他長于深宮,并不受寵,為人不知;十五歲離開故土,潛入楚國,直至今年才回洛陽,新封齊王,怪不得葉大小姐不知有這號人物。

他平靜地講述道:“后來,朝中蕭大將軍說那本《神兵譜》是假的,父皇震怒,我誠懇請罪,獻上一計,才讓父皇消氣,免受責罰。”

“這么說,得到了《神兵譜》,你父皇決定打造神兵利器,興兵進犯楚國。”葉嫵揣測道,“打造的時候,蕭大將軍發現那書是假的,被迫停止,暫緩揮軍南下。”

“嫵兒,你太聰明了。”拓跋泓伸手握她的手,卻被她拍開,他淡笑,“你猜對了,父皇畢生的愿望是掃平楚國、秦國,統一四海。父皇決定先行出兵,神兵利器打造好以后立即運至軍中,如此,不出三個月,就能踏平金陵皇宮。”

“可是,事與愿違。”她知道他是一個做大事的人,不會拘泥于兒女情長,“你去揚州,想必是另有目的吧。”

“揚州府是楚國屯兵、防守的重鎮,只要揚州府滿目瘡痍、民不聊生,便不攻自破。”他眼梢的微笑輕淡而森冷。

葉嫵驚駭,“揚州蛇鼠出沒、熱瘟橫行,不是意外?”

拓跋泓盯著她,眼神明睿,“不是意外。”

她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你害死那么多無辜的百姓……你怎么能這么做?”

他斜勾唇角,不屑道:“一將功成萬古枯,你沒聽說過嗎?成大事者,不能有婦人之仁!”

她氣憤地瞪他,他這種人,再怎么講道理也講不通的。

他的眼睫冷酷地眨,“還記得我和晉王在揚州交手過嗎?”

她點頭,他冷冷道:“一場瘟疫,足以毀了揚州城。疫癥肆虐,官商逃離,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如若疫情得不到有效控制,揚州就變成一座空城,防守的駐軍便會受到影響。我軍趁機攻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占領揚州,進逼金陵。踏平金陵,指日可待。”

最后兩句話,他的語氣凜冽如刀鋒,仿若野心勃勃、浴血奮戰、醉心攻伐的將帥。

那兩軍交鋒、烽煙滾滾、金戈鐵馬、血腥殺戮的情景,單是想想,就覺得可怖。

葉嫵思忖,這是他的抱負,還是楚皇的心愿?

“你沒想到,揚州知府很快就向朝廷稟奏疫情,沒想到晉王會去揚州。”

“更讓我料不到的是,你跑了,我和晉王一起去追你,忽然看見我的下屬。我知道洛陽出了事,便沒有去找你,立即北上回京。”

“發生了什么事?”當時,她猜不到緣由,原來是他火速北上。

“蕭大將軍發現那本《神兵譜》是假的,父皇震怒,召我速速回京。”

若非如此,當時揚州府的疫情不會那么快就控制住吧。

若非如此,只怕現在已是兩國交戰、戰火連綿。

好險!

葉嫵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無法克制體內那涌動的潮水。

“你父皇震怒,你獻上一計,派人來楚國向太后賀壽,獻上假的《神兵譜》,拋磚引玉,找到真的《神兵譜》,是不是?”

“倘若拋磚引玉能引出那本真的《神兵譜》,你的楚皇陛下豈非蠢人?”拓跋泓目色陰沉,“這么多年,無人找得到藏書之地,可見楚皇將《神兵譜》藏在一個極為隱秘的地方。”

“你這次來賀壽,有什么企圖?”她輕聲問道,心知他未必會說實話。

“讓我皇兄來見識一下沈二夫人技壓群芳的舞藝與舉世無雙的美貌,順便領略一下江南的富庶繁華。”他扣住她的皓腕,“我解了你的情毒,你卻給我一本假書,這筆賬,我如何跟你算?”

葉嫵怒道:“你還好意思說?我體內的情毒,是你下的,你為我解毒,天經地義!”

拓跋泓陡然使力,拉近她,箍住她的身子,“楚皇生性多疑,已對你起了疑心,你留在他身邊,只會自討苦吃,不如跟我走。在齊王府,只有王妃,沒有侍妾、美姬。我保證,此生此世只有齊王妃一人,絕無其他女子與你分享一個夫君!”

此言此語,那般真摯動人,他堅毅的眉宇仿若朗朗乾坤,光明磊落,真心相待,毫無欺瞞。

她嬌媚地輕笑,“這甜言蜜語,齊王還是說給公主聽吧。”

“你竟將我的真心踩在腳下?”他捏住她尖俏的下巴,“你不信?”

“男人的甜言蜜語,都不可信。”葉嫵掙了掙,卻掙不開,“信了,就是自討苦吃。”

“此時不信,往后你總會信的。”拓跋泓眸色暗沉,目光落在她粉潤的唇瓣,似想一口吞下去,“他那般待你,你何必苦守?”

“他如何待我,你知道?”

“你低估了我。”他更收緊了雙臂,“看來,在你眼中,只有他英明神武。”

“無論他對我如何,在我心中,他永遠英明神武。”

她心慌意亂,他的胸膛、手臂猶如銅墻鐵壁,怎么掙也掙不開。這情形,如果讓宮人看見了,讓楚明鋒知道了,必定又是大發雷霆。

可是,他會有什么反應,她已經不在乎了。

日思夜想的佳人在懷,拓跋泓早已情火熊熊,體內那股狂野的欲念一度噴薄而出,吞噬她……這盈香的冰肌玉骨,這粉嫩的唇瓣,這淡雅的體香,無不是夢中的模樣,卻比夢中的她清晰、真實、誘人,令人無法克制……他迷戀地看她,將她鎖在懷中,她芬芳、甜美的唇近在咫尺,他不再猶豫,吻下去……

卻只是擦碰而過,落空了。

葉嫵早已警惕他的一舉一動,在他低頭之際,迅速閃避,避過他的吻。然后,她瘋狂地掙扎,揚聲叫道:“來人……來人……”

拓跋泓迫不得已放開她,閃入黑暗的角落,快如閃電。

她心有余悸,吩咐進來的宮人伺候好公主,匆匆離去。

翌日酉時,宴開延慶殿。

大殿放置了五個冰鑒,宮人手持大羽扇扇風,裹挾著涼氣的風流動開來,帶來些許涼快。

除了楚皇、魏國太子一行、秦國太子一行,便是沈昭、晉王和五位重臣作陪。

魏國太子、秦國太子的身邊皆有一位溫柔似水、姿容不俗的江南美人作陪,夾菜、侑酒,嬌聲曼語,服侍得無微不至。而楚明鋒的身邊也有一位佳人,眼風勾人的馮昭媛。

眼見如此,沈昭不禁擔心起來。

一個身段曼妙、妖嬈的女子踏進大殿,徐徐走來。

她姿容美艷,玉臉像一朵富麗的月季,嬌艷欲滴;那雙含煙若霧的眼眸輕慢地睜著,仿若自恃美貌與舞藝,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此妖嬈,抵擋得住其魅力的男人,只怕寥寥無幾。

她盈盈下拜,抬起眼,嫵媚的眼風勾向御案那人,“妾身拜見楚皇陛下、魏國太子、秦國太子。”

“楚皇陛下,這位便是大魏國第一舞伎,香濃。”拓跋泓介紹道。

“果真傾國傾城。”楚明鋒贊嘆。

“香濃的舞藝,和葉姐姐相較,不知誰高誰下?”馮嬌艷盛裝打扮,亦為一朵艷麗的花。

“那便讓她們獻舞,一較高下。”慕容焰興致勃勃地說道,“楚皇陛下,沈二夫人呢?為何還不見人?”

“太子稍安勿躁,內子正在準備,想必快到了。”沈昭溫和道。

香濃曼聲而語,“香濃誤入風塵,雖有魏國第一舞伎的美譽,卻遠遠及不上沈二夫人,嫁得一個好夫君。”

楚明軒的語聲清潤如水,“若香濃姑娘愿意,可留在本王王府,一世衣食無憂。”

她緩聲嬌柔,“聽聞晉王府美姬無數,敢問王爺,王爺視香濃為舞伎,還是侍妾?抑或只是好心收留香濃?”

他風流一笑,反問道:“香濃姑娘想本王視你為什么?”

香濃笑得更燦爛了,“王爺取笑妾身,妾身不依。”

恰時,大殿門口好似一暗,他轉眸望去,楚明鋒亦同時看過去,其他人紛紛轉頭——大殿外站著一個女子。

若說香濃是一朵火紅的月季,她便是夜色籠罩下神秘的白蓮。

眾人驚奇,為什么葉嫵如此裝扮?

一頭青絲沒有任何華美的裝飾,清湯寡水地披著,僅用白絲帶束著。葉嫵著一襲純黑薄紗長裙,只有單薄的一層,雪白的嬌軀若隱若現,腰肢纖細,雙腿修長,透視效果真真不錯。發黑,衣黑,只有臉和手是白的,如此,那張清媚的臉更惹眼,白蓮一般嬌嫩,動人心魄。那雙烏沉沉的眸子黑白分明,沒有勾人的眼風,寧靜如平湖,只有瀲滟的波光,令人無法抵御那種與世無爭、纖塵不染的美。

見她如此裝束,楚明鋒怒氣驟起,無處發泄。

她存心穿成這樣,是不是?

葉嫵與香濃并肩而站,香濃沒想到楚國擅跳勾魂艷舞的女子竟然是不食人間煙火、天仙般的女子,裝扮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誘人,又妒忌又不甘,那種感覺,像是未曾比試就輸了氣勢。

“妾身葉嫵拜見陛下、王爺。”葉嫵款款屈身,柔聲道,“拜見魏國太子、秦國太子。”

魏國太子、秦國太子皆目不轉睛地看他,前者兩眼放光,后者神態沉著。

楚明鋒陰鷙地盯著她,若無貴賓在此,必定喝令她回去更衣,或是把她扛回去。

馮嬌艷輕靠過來,倚著他,拉拉他的明黃廣袂,他才回過神,緩了面色。

“貌若天仙,當真美得不得了。本太子看多了美艷女子,如她這般纖塵不染的女子,倒是頭一回見。”拓跋浩對身邊的拓跋泓笑瞇瞇道。

“楚皇陛下,不如讓她們獻舞吧。”拓跋泓提議道,示意皇兄稍安勿躁。

楚明鋒點頭,克制著體內的怒火。

香濃見兩國太子對她興致高昂,心中憋著一股氣,“不如你先。”

葉嫵一笑,“不必,琴師會奏一支曲子,你我同時照曲調來跳,想跳什么便跳什么,即興發揮,只要與曲調相合便可,可好?”

這個主意夠新奇,香濃沒有異議。

眾人期待著樂曲的奏響,期待著她們與眾不同、勾魂奪魄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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