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民眾疾苦，一面是部分人揮霍無度。

顧秋帶宣傳部長過來的真正原因，正是如此，讓他下鄉看看這些地方。呂部長平時也偶爾會下鄉，對鄉下的環境和生活條件，當然有些見聞。

但都不及今天這般清晰，再加上聽了張老的故事，他心里頗有感觸。送張老回到老家，大家坐下來喝了杯茶。

張老說，“你們回去吧，我知道你們忙，別把時間花在我這老頭子身上。”

顧秋說沒事，我們又不遠，來去也方便。

張老道，“我在這里可能要住一段時間，你也不能天天這樣陪著我，去吧，去吧！”

顧秋看著左曉靜，兩個人走到旁邊說話，“你是在這里陪外公，還是跟我們去市里？”

左曉靜道，“你說呢？”停了下，她又道，“我去市里干嘛？”

顧秋不知如何應對，只好道，“那天有事就打我電話，哪天出來我帶你去幾個景點逛逛。”

左曉靜小的時候，就經常在這些山里玩耍，這些現在被例為景點的石頭，都是她們兒時的玩具。所以這里的山水，在外人眼里，也許是人間仙境。但對一個從小玩到大的人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左曉靜道，“再說吧！你們也早點回去，路不好走。”

跟左曉靜，張老他們別過，顧秋一行原路返回。

呂部長看得出來，顧書記和左書記的女兒關系不錯。當然，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因為他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讓左書記的女兒做小。

左系這個家族，他是有所見聞的，所以他料定，兩人之間不可能有男女之間的曖昧。

從張老老家出來，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晚了。

兩輛車子來到鎮上，顧秋想著反正回家也是一個人吃飯，不如就在這鎮里吃一點，借這個機會，跟呂部長談談，讓他進一步了解自己，從而支持自己的工作。

交流，是讓人了解自己，也讓自己了解他人的最好方式。

不要說做了市委一把手，就能高高在上，以權服人。

再厲害的人，也需要朋友，同樣需要有人支持和擁護。顧秋今天讓他過來，自然心里就有拉攏他的意思。

當然，拉籠并不意味著遷就，討好。

在處理這種關系的同時，要學會美帝的大棒政策。先給你兩個拳頭，再安慰你一下，扔兩個甜棗，你要是不聽話，就不會再給甜棗了，接著又是大棒。

耐心好一點，多安慰你幾次，耐心不好的時候，直接就把你滅了。當領導的，也要有這點魄力。

顧秋叫江世恒停車，在前面一家看上去不錯的飯店里前面下來了。呂部長還不知道，顧書記會在這樣的小鎮上吃飯。

顧秋說，“我們就在這里吃了飯再回去。”

呂部長當然沒有反對，中午是顧秋買的單，呂部長說，晚上由我來買單。

顧秋道，“下次吧，下次我們出門的時候，你記得帶錢。”

呂部長笑了起來，既然顧書記說下次，那就是告訴自己，他還會叫自己一起出來。這種暗示，他是心里明白的。

一位女孩子走過來，“你們幾位？”

顧秋道，“你數一下，給我們安排一個安靜的包廂。”

他想借這個機會，和呂部長談談，環境當然要好，不要太吵。

這位女孩是新來的，到店里沒有幾天。她就帶著顧秋等人上樓。樓上包廂很少，一共才二個。

小的那個包廂已經有人了，大的包廂空著。

呂部長說，“那就這個吧！”

女孩就將他們安排在這包廂里，顧秋叫江世恒，韓琛，“一起坐，吃了飯再回去。”

平時在外面，司機根本不可能跟老板坐一起的。但是顧秋要求他們兩個一起坐，呂部長就喊，“書記叫你們座，你們就坐嘛，在外面沒這么多講究。”

兩人這才坐下，點好菜，老板就上來了，在外面批評剛才那個女孩，“你怎么安排他們坐一號包廂？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是鎮領導的專用包廂，萬一他們今天要過來，我怎么跟他們交差？”

女孩道，“他們不是還沒有來嘛，說不定他們來的時候，客人已經吃完了。”

老板看了旁邊的那個小包廂，小包廂里只有一張桌子，十來平米。大包廂里可以坐兩桌，還帶KTV的。

他問服務員，“這個包廂的人來了多久？”

服務員說，“有些時候了，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孩子。”

老板下樓去了，不料剛到門口，鄉鎮的三個干部就來了，每個提著一個包，嘴巴嚼著檳榔。

“給我們安排一下，來個燉豬肚，一個炒肥腸，再來一個土雞。其他的，你看著安排。”

三個人說著，就朝樓上走。

顧秋幾個在包廂里說話，呂部長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這會菜還沒上，顧秋正在喝茶。

三位鄉鎮干部上來了，老板當時一急，“幾位領導稍等一下，我去安排安排。”

其中一個奇怪地盯著他，“安排什么？”

老板說，“沒有，我上去收拾一下。”

“哎，我說你什么意思？包廂是不是給人了？”老板解釋道，“沒有，幾個剛剛進來的客人沒地方坐，就上來了。”

另一個不痛快了。“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我們預留的包廂？我看你這生意是不想做了。”

老板說我就去安排，就去。

“那你快點！”

樓梯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板匆匆上樓，進來對顧秋幾個道，“不好意思，幾位客人你們能不能騰一下地方，這包廂被人定了。我以為他們不會過來，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過來了。麻煩你們挪挪，挪挪。”

呂部長的秘書不痛快了。“他們什么人？憑什么叫我們挪就挪？”

顧秋看了他一眼，“不要為難人家。”其實大家剛才都聽到了樓梯口的對話。秘書早在心里不爽了，幾個鄉鎮干部，有什么了不起的？這么牛必轟轟的？

其實他很想在書記面前露一手，但書記叫他不要為難老板。顧秋道，“那你看看，哪里還有地方？”

剛好旁邊的小包廂里傳來客人的大喊，“老板，買單！”

老板喜出望外，“你們稍等，我把旁邊收拾一下給你們。”

看他匆匆跑過去，顧秋嘆了口氣，“老百姓做點生意不容易，敬煙敬酒陪笑臉。”

韓琛幾個不說話，那邊老板很快就收拾出來了包廂，剛好呂部長從洗手間出來，“怎么啦？”

“我們挪一下地方。”

顧秋站起來去隔壁了，隔壁的包廂很普通，沒什么裝修。幾個人坐下，呂部長道，“好當當的，換什么地方？”

顧秋道：“給鄉鎮領導讓座。”

呂部長罵了句，“扯蛋！”

三名鄉鎮干部，其中一人是副鄉長，另二人是辦公室里的主任。三個人上了樓，副鄉長大喊了一句，“先拿三條煙上來再說話！”

老板說好的，好的。

轉身朝樓下喊，“拿三條煙。”

煙上來了，老板說，“我下去安排，菜馬上就來。”

三個人沒有作聲，等老板一走，有人道，“聽說新來的書記很兇，一個晚上叫人砸了幾十輛公車。”

“他兇他的，又管不到我們頭上。”

“那是，你我這樣的級別，要想見到他，根本不可能的事。再說見到他又怎么樣？他還能認得出你我？”

副鄉長道，“看是有機會看到的，就是沒機會打招呼。”

一名辦公室主任說，“他兇他的，我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山高皇帝遠，他哪有這閑工夫下鄉？”

副鄉長道：“說是這么說，對我們的影響還是蠻大的，現在誰敢隨隨便便開公車出去辦私事？要是被上面查到了，馬上開除。”

“公車個屁，鄉政府里有幾輛公車？鄉長和書記坐了還不夠，我們反正就一輛爛吉普下鄉，他要拿走就拿走，我們也不稀罕。”

副鄉長道，“這次十有是動真格的，常委們的車都上交了，需要用車的時候才派車，平時上下班一律不許開車了。我們還是小心點，說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哈哈哈哈——”兩個人笑了起來，“你也太小心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哪來的閑工夫下鄉？我們看公車改革的事，也不是三天二兩能完成的，下面很多人有怨言。不過跟我們關系不大，我們本來就沒什么車。市里那些單位，什么工商，稅務，城管，財政，他們的車就多了，把這些車全部取締，就有得看了。”

“再說，坐在這辦公室里，什么都不圖，搞什么啊？還不如回家種田養豬。”

副鄉長說了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該應付的還得應付，上次利滋縣一個鄉鎮，不就碰到刀口上了？一個班子的幾十名干部，差不多一窩端了。”

菜上來了，三個人在那里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