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剛過,一支由四輛小車組成的小型車隊駛入西北省石油化工廳大院,在辦公樓旁的停車場依次停下。四個頗有領導氣度的人分別從四輛小車內走出,正是臨黃油田的老總郭廣大、北河油田的老總陳紀良、臨黃煉油廠的總經理張又安以及北河石化公司的李繼儒。今天下午三點,能改辦在將在石油化工廳召開一次座談會,聽取西北省石油化工行業人士對能改辦拿出的《西北省石油產業體制改革草案》的意見。郭廣大、陳紀良和張又安、李繼儒四人作為西北省石油行業中分量最重的四家企業領導,又是這次改制方案的重點對象,自然在應邀之列。
四個人剛走進辦公樓,廳辦主任王寅堂就笑盈盈地迎了上來,熱情地說道:“幾位老總,一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王主任你在廳里忙前忙后,幫著廳長統籌全局才辛苦呢!”郭廣大四人一邊和王寅堂握手,一邊笑呵呵地恭維道。
“統籌全局可是廳長的事情,我不過就是為廳長做好后勤服務而已。”王寅堂依次和四人寒暄完畢,說道:“幾位老總,廳長他正在辦公室里等著你們呢!”
郭廣大、陳紀良等人碰了一個眼神,嘴角不由得都浮現出一抹會心的微笑。看來吳旗銳吳廳長也坐不住了啊!
其實在他們四個人到來之前,都已經在電話里和吳旗銳溝通了過了,確定了行動方針,那就是這次座談會上,郭廣大、陳紀良、張又安和李繼儒四個人分別代表四家企業對能改辦提出的這份《西北省石油產業體制改革草案》表示反對,絕對不能同意包飛揚提出的把四家企業合二為一。現在到吳旗銳辦公室去,不過是為了開會之前最后統一一下口徑而已。
吳旗銳正坐在辦公桌后看文件,見王寅堂領著郭廣大四人進來。就放下文件,笑呵呵地端著茶杯來到會客區,在郭廣大、陳紀良四人對面坐下。
“廳長,您可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郭廣大率先開口向吳旗銳訴起苦來,“能改辦這不是瞎搞嘛?咱們西北省石油產業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可不能就這樣被包飛揚給破壞了!”
“是啊,廳長,您可一定要給我們撐腰啊!”陳紀良馬上跟著附和道。“郭總那邊情況怎么樣我不清楚,反正我們北河油田被能改辦這份改制草案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無心工作了!”
張又安也跟著向吳旗銳叫苦。
“你們向我叫苦有什么用?”吳旗銳心中高興,臉上卻絲毫不表現出來,輕輕抿了一口茶,這才不輕不淡地說道:“能改辦召開這個座談會。不就是來傾聽你們意見的嗎?有意見,到會上提啊!咱們西北石油系統可從來沒有會上不說,會下亂說的不良傳統!”
“是是是,廳長您說的對!”郭廣大聽了吳旗銳這句話,心下頓時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畢竟臨黃油田、北河油田都隸屬于石油化工廳的領導,能夠不能夠頂住能改辦拿出的這份改制草案,石油化工廳的態度至關重要。雖然說之前在電話里也和吳旗銳溝通過了。但是誰知道吳旗銳會不會臨時變卦呢?畢竟如果臨黃油田、北河油田以及臨黃煉油廠、北河石化四家企業合并之后,石油化工廳在經濟利益方面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對抗能改辦的態度也許不會像他們下邊四家企業這樣強硬。現在看來,他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吳旗銳的態度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旗幟鮮明地反對能改辦提出的改制方案。要不然,吳旗銳這個時候也不會鼓動他們到座談會上去唱反調了。
陳紀良和張又安聽吳旗銳這樣說,也是心神大定。連連出聲附和。可是北河石化的李繼儒卻坐在一旁沉默著不說話,似乎有什么心思。
吳旗銳把李繼儒的反應看在眼里,心中暗道這個李繼儒不會事到臨頭打了退堂鼓吧?如果李繼儒在會場上不敢站出來反對包飛揚弄出的這份改制方案,那么吳旗銳設想的四家涉及到改制的企業一致反對能改辦改制草案的場景就不會出現,省里領導看到這個情況,或許還認為包飛揚這份改制方案還有一定可取之處呢!
這可不行!得給老李打打氣,鼓鼓勁啊!
想到這里。吳旗銳就把目光望向李繼儒,微笑著問道:“老李,你情緒似乎不怎么高啊?是不是有什么顧慮?”
“哦!”看到吳旗銳問他,李繼儒這才反應了過來。慌忙說道,“廳長,我也不是有什么顧慮。只是……只是我聽人說,似乎能改辦的包飛揚把這份草案交給涂書記看過了呢!”
吳旗銳這才明白李繼儒擔心的是什么。的確,如果能改辦這份草案得到了省委一把手涂書記的支持的話,那么他們現在搞出的這些小動作就一點用都沒有。就算他們石油化工廳和臨黃油田、北河油田都凝成一條心,可是又怎么能夠頂得住省委書記涂延安的壓力呢?
“老李,你消息很靈通啊!”吳旗銳望著李繼儒笑了笑。
“廳長,我也是聽人說的。看到包飛揚拿著能改辦的改制草案去了涂書記的辦公室。”李繼儒被吳旗銳笑得有點心慌,“具體情況怎么樣,我也不是很清楚。”
“呵呵……”吳旗銳輕輕一笑,說道:“老李,你的消息不錯,包飛揚的確是把這份改制草案送到涂書記看了。”
什么?
郭廣大、陳紀良和張又安三個人聞言不由得俱都是一震,三個人面面相覷,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震驚!
他們剛才聽李繼儒嘴里冒出這句話時,還以為李繼儒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畢竟嘛,包飛揚只是體改委下面能改辦的一個副主任。從級別上來說,和省委書記涂延安之間隔著千萬里呢!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什么事情,都要按照等級一級一級的來。如果任意一個什么級別的阿貓阿狗都能隨便去見省委一把手,那么涂延安就不要想正常工作了!所以按照體制內的正常程序,包飛揚別說是拿著改制草案去見涂延安,就是去見省委副書記龍林桂、省長田剛強,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可是他們現在從吳旗銳嘴里聽到了包飛揚竟然真的帶著改制草案到省委書記辦公室去見涂延安了,心中當然非常震撼。倘若是包飛揚有省委書記涂延安的支持,他們這邊即使再鬧騰,也改變不了大局。
郭廣大、陳紀良和張又安三個人正在又驚又疑的時候,卻聽到吳旗銳又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這邊得到消息是,涂書記看是看了包飛揚送過去的這份改制草案,但是他卻對包飛揚炮制的這份改制草案很不滿意。后來田省長和龍書記得到消息也跟過去了,狠狠地批了包飛揚一頓。”
啊?原來是這樣啊!
郭廣大、陳紀良和張又安三人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一顆心放進肚子里。旁邊的李繼儒面色發窘,顯然為自己聽風便是雨的舉動感到羞愧。
不過呢,李繼儒心中還是有點疑問,他壯著膽子問道:“廳長,既然涂書記、田省長和龍書記都對包飛揚這份改制草案不滿,可是為什么又會同意他召開座談會,征求意見呢?”
“保護年輕干部的積極性嘛!”吳旗銳說道,“涂書記的工作作風你們還不了解嗎?對年輕干部一向是呵護有加,哪怕是犯了錯誤,也會給他們自我反省的機會。具體到包飛揚這里,召開這個座談會,就是為了讓包飛揚更好的明白自己的錯誤。要知道,假如包飛揚提出的是一份好的改革方案,那么肯定會得到咱們西北省石油工業系統的廣大干部職工的擁護的。如果這份改制方案得到的是一浪接著一浪的反對的聲音,那就說明包飛揚搞出的這份改制方案是完全錯誤的嘛!”
看李繼儒眼里似乎還有疑問,吳旗銳就繼續分析道:“老李,你仔細想想。假如這份方案是涂書記、田省長和龍書記他們看好的,又怎么會只是讓能改辦出頭召開座談會征求意見嗎?肯定是體改委牽頭召開這個座談會,龍書記親自過來坐鎮,以顯示對這個改制方案的重視。可是今天這個座談會呢?別說是體改委的正副主任,甚至連能改辦的一把手、體改委綜合處處長何昱也沒有來,只是包飛揚這個能改辦副主任出頭。至于說省里的領導,更是沒有一位來參加。從這一點上,你難道還沒有看出,涂書記、田省長和龍書記對包飛揚炮制出的這份《西北省石油產業體制改革草案》持什么態度嘛?”
“廳長,您這么一分析,我心里頓時就亮堂了。開始是我想岔了啊!還以為我包飛揚去了涂書記辦公室,一定是獲得了涂書記的支持呢!”李繼儒心情終于放松了下來,“幸虧您提醒的及時,否則待會開座談會的時候,說不定我會被包飛揚蒙住呢!”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匯報:“廳長,能改辦的包主任到了會議室……”
吳旗銳抬腕看了看手表,點了點頭,說道:“也差不多到時見了。”他大手一會兒,對郭廣大、陳紀良四個人說道,“走吧,咱們去見識見識能改辦包主任的風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