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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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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香微微一笑,刻意將聲音放得嬌柔,小聲笑道:“這是爺從哪里弄的小豬?竟這般丑陋,難不成是從外面買來的?那起泥腿子也真能糊弄人,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賣。”一邊說著,就將茶水點心放在桌上,刻意在沈千山面前輕輕扭了扭腰肢。
一陣香氣緩緩散發開。沈千山從先前聽見珠香的話,面色便陰沉下來,此時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身上穿著一件緋紅色的夏衫,那料子如煙繞霧籠,十分的飄逸,襯著珠香曼妙的曲線,更顯得誘人。
沈千山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這丫鬟的目的?心中便添了厭煩,但因為對方是母親送過來的,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因此他只是淡淡道:“這茜云紗的料子,你從哪里弄來的?”
珠香伸出手在耳畔輕輕一抹,聽見沈千山動問,只以為他將自己的風姿都看在眼中,不由得連一雙眼睛都亮起來,嬌聲道:“這是太太賞奴婢的,奴婢今兒也是第一天上身,只是沒想到到了夜里,卻還有些微寒。”
如今不過是春末,還沒有入夏,穿著茜云紗的衣服,何止是微寒?珠香雙手不著痕跡的抱在胸前瑟縮了一下,更顯楚楚可憐,讓人覺著只有將這尤物拖進被窩里。才算是憐香惜玉。
“憑你。也配穿茜云紗的料子?太太真是糊涂了。”
卻不料這一番作態。卻只得了沈千山這樣一個評價,珠香原本還想再扭一扭的身子立刻就僵住了,一雙大眼睛里也充滿了淚水,掛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一邊小聲哽咽道:“爺,婢子究竟哪里惹爺的厭煩……”
“像你這種不知自重的蕩婦,日后不要再進我的房間。”
看著那惺惺作態的女人,沈千山不由得便想到寧纖碧。那個平凡的女子別說在他面前作態了,就算是面上的一點親熱,也吝嗇的要命,絲毫不肯給自己展露一下,她在她那該死的表哥面前可以笑得那般開心,可自己什么時候看到過她那樣燦爛的笑容?
想到這里,沈千山便覺著怒氣不可抑制,而對著面前這么個妖妖調調的妖精,他覺得自己也沒有抑制怒氣的必要,所以他立刻就爆發了。
珠香嚇得整個身子都哆嗦了。那兩滴眼淚終于落下來,只是她終究不甘心就這樣離去。人一旦被蒙蔽,往往就連理智都不見了。若是她識趣,這會兒趕緊出去,總還能在府里保持一個大丫頭的身份,即便不在沈千山房中,哪里又有人敢輕看了她?
偏偏她對自己的容貌太有自信,以至于說什么也不相信自己會犯了沈千山的忌諱,還掙扎著又叫了一聲“爺……”
“滾……”
沈千山的怒氣終于爆發到了頂點,他今天已經非常不爽了,就連反復擦拭寶劍也不能讓他的心情平靜,寧纖碧的拒絕清楚傳遞出一個信號:她不喜歡自己,不論沈千山多么想自欺,想把寧徹寶和周鑫的話奉為至理名言,把對方那種冷淡當做一個合格閨秀正常的表現,但是他根本做不到,他心底非常清楚,寧纖碧那就是拒絕的表現,這讓他平生頭一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這一聲“滾”伴隨著一個揮手的動作,桌上那個茶杯一下子就倒了,茶水四溢,一瞬間淹沒了小豬的底座。
沈千山愣了一下,然后他就像是搶奪什么稀世珍寶一般,一把伸出手去將小豬握在了手里,反復查看著那下面的藥泥是否融化。
藥泥被水浸濕,又沒有及時擦掉,于是便有些發軟。沈千山猛然回頭,瞪著珠香的目光似乎是要吃人,只將珠香嚇得瑟瑟發抖,哆哆嗦嗦道:“是……是是……奴婢這就滾……這就滾……”
沈千山的面孔陰沉暴戾的似乎是要滴出水來,他冷冷看著那個試圖引誘自己的嫵媚丫鬟,冷冷道:“現在滾,已經晚了。”
珠香愣了一下,接著那雙眼睛中猛然就迸發出一股希望的神采,她以為自己最后的恐懼模樣終于激起了沈千山的憐惜之心,雖然對方的口氣陰冷無比,但她寧愿相信這是主子在故意嚇唬自己。
“爺……爺,珠香還小,爺饒了她這一遭,日后她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不懂事了,爺饒了她……”
珠玉從外間奔進來,只看到沈千山陰沉的臉色,她就知道珠香闖了大禍,不由得“撲通”一聲跪下,嘶聲求饒著。
珠香一瞬間腦子還沒轉過彎兒,一貫的自信和小人之心讓她還以為珠玉這是看到自己終于得到了機會,所以不忿之下要過來破壞。她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卻不料這一眼就落在了沈千山的眼中。
這樣一個愚蠢的東西,母親竟然會把她派到自己房里來,沈千山心中冷笑,面上的笑容更冷,沉聲叫道:“來人。”
立刻就有幾個在外間門外候著的婆子走進來,看見跪在地上的珠玉和珠香,幾個婆子面上閃過驚悸之色,越發恭敬地彎下腰去,其中一個小聲道:“爺叫老奴們是有什么事吩咐?”
“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拖出去。”沈千山一指珠香,殘忍的話語像刀子一般又鋒利又寒冷:“和二門上的莊管家說一聲,李鐵子為王府趕了半輩子的車,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就說這個丫鬟是爺賞給他的,讓賬房撥出二十兩銀子,給他辦喜事。”
“爺……”
直到此刻,珠香才知道自己犯的錯誤有多么離譜,她后悔自己沒有聽珠玉的勸告,后悔的腸子都青了。她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叫,跪爬幾步抱住沈千山的大腿,哀嚎道:“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沈千山厭惡地看著她,看樣子很想一腳踹開,但他終究忍住了,只是冷冷道:“爺從來不打女人,你趁早兒松手,不然的話,李鐵子那里你也別想去,后廊上那個管瘸子前些日子不是也剛死了老婆嗎?”
珠香尖叫一聲,立刻就松開了那兩只緊緊抱著沈千山小腿的胳膊。李鐵子不過是個車夫,長得丑了一點而已,總還算是年富力強,不到四十歲。那個管瘸子卻是已經奔五十的人,還瘸了一條腿,脾氣也暴躁的很,私下里許多人都說他那老婆是受不得他的打罵,活活兒氣死的,如果真的落到了管瘸子手里,那才真的是進了地獄。
因此珠香再不敢說話,如同一只冬天里被拔光了毛的鵪鶉似得,被幾個婆子拖了出去。
珠玉看著珠香凄慘的身影,不免有幾絲兔死狐悲之感,傷感道:“爺,求您看在珠香是太太撥來服侍的份兒上,饒了她一回吧。”
沈千山眼皮子也不抬,只是眉毛輕輕跳了跳,然后他便專注的一下一下溫柔吹著小豬底端有些松軟的藥泥,似乎是這樣做就可以讓它快快干涸。
珠玉跪的腿都有些麻了,才聽他淡淡說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配人了?”
珠玉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知道事已至此,是不可能挽回了。雖然珠香是薛夫人送過來的丫鬟,但府中誰不知道?沈千山的性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好,別看面上總是溫柔笑著,可是千萬別惹得他發火,不然就連太太,也要讓這個兒子幾分。他畢竟是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孫子,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外甥啊。
若不是因為這個,珠玉憑著這般容貌,又怎么可能始終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可憐珠香糊涂油蒙了心,又偏偏在這么個要命的時候兒惹了這位爺,還留著她一條命,已經算是這個主子極力壓抑怒氣的結果了吧?
看著珠玉卑躬屈膝的身影退出去,沈千山忽然自嘲的一笑,沖小豬底部又輕輕吹了口氣,喃喃道:“臭丫頭,爺今天晚上這沖冠一怒為紅顏是為了誰?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心難道是鐵石做的嗎?就算是鐵石做的,爺這么多年來一直小意溫柔,你也該融化了些吧。”
他嘆了口氣,將那小豬拿到床旁桌上,輕輕放倒,然后自己躺在床上,看著桌上的燭光,心中滿滿的全都是寧纖碧的身影。
“讓父母去提親么?”他喃喃自語著,但是想到寧纖碧清清冷冷的模樣,想到她外柔內剛的烈性,再想到這些天著意調查的結果,他立刻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寧家三老爺對這個女兒極為溺愛,聽說那位老太太也是個和藹慈善卻又精明的老人家。若是貿然提親,一旦寧纖碧堅決不肯,寧世泊那里下了死口拒絕,這事情就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無論如何,總是要一擊成功,才能派人去提親,不然的話,決不能貿然冒險。沈千山的手輕輕在藥泥小豬的豬身上撫摸著,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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