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的京師到處都是一派繁華景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小攤小販、捏糖人的、玩雜耍的、變戲法的,條條大街皆是。()請:。1
蘇月臉上戴著精致的人皮面具,一身宮女裝扮,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緊緊跟在她旁邊的,是同樣一身宮女裝扮、也同樣易了容的碧玉。
碧玉不時側首看她,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蘇月瞟了她一眼,“把自己憋壞了可不像你。”
碧玉就忍不住樂了榛。
“奴婢在想啊,奴婢前幾次易容都是往身份高貴的易,就算今日也最起碼還是本色易,娘娘倒好,全北涼身份最尊貴的女人,竟然易容成跟奴婢一樣的小宮女。”
蘇月睇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彎了彎唇,“這很重要嗎?”
碧玉怔了怔,眉眼彎彎,嘿嘿一笑,“不重要!宜”
“快走吧,買好東西,我們就回去。”蘇月又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如今是非常時期,宮外不適合久留,商慕寒在逃,瞎婆婆失蹤,她不想引起什么糾復,這也是她易容成小宮女的原因。
馬上小宇就百日了,她出宮給小宇采辦一些東西,原本這些也是可以交給下人去做的,但是,對小宇,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所以,她還是想親力親為,而且,他人買的不一定合她的意。
“主子,你看那邊,有賣玩偶的,要不要給小皇子買一個回去?”碧玉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玩偶攤,問道。
蘇月沒有理會,而是看著前方一個俊秀挺拔的身影,微微瞇起了水眸。
那身影一襲白衣,不染纖塵,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風姿闊綽、氣度高潔的樣子,尤為醒目。
蘇月眸光一亮,邊上的碧玉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同樣看到了那個白衣翩躚的男人。
“冷公子……”碧玉一怔,作勢就要對其大喊出聲,卻是被蘇月連忙止住,“碧玉。”
她朝她搖搖頭。
碧玉愣了半響,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1
“我們走吧。”蘇月再次看了看那抹白衣飛揚的身影,微微垂了長睫。
說實在的,能再見到冷煜,她是激動的,畢竟那日的離開,還是她跟莫霜的一場騙局,她能夠想象冷煜的傷心。
可是感情又豈能兩全?既然不能給對方什么,就還是少一些牽扯吧。
世人都說,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吧,可是,真正能做到這句話的,或許只有被愛的一方吧,她不能那么自私。
那么優秀的一個男人,她不能誤了他。
扯了碧玉,正欲朝另一個方向而去,卻驟然聽到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她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馬路的中間,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獨站在那里,哭得很傷心。
有什么東西快速從腦子里劃過,也不知怎么了,近段時間,總是不時有一些零碎的、模糊的影像從腦海里掠過,她想抓住,卻什么也沒有。
略略怔忡了一會兒,她皺眉,正欲走過去,就看到一個女人沖到小女孩的面前,緊緊地將小女孩抱在懷里,“玉兒,嚇死娘親了,你做什么亂跑?”
小女孩哭得更兇了,“玉兒以為娘親不要玉兒了。”
玉兒以為娘親不要玉兒了,玉兒以為娘親不要玉兒了…….
女孩稚嫩的聲音響徹在耳畔,跟腦子里另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月兒以為娘親不要月兒了,月兒以為娘親不要月兒了……
月兒?
蘇月一驚,愕然睜大眸子,那聲音如此真實,就好像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一般。
“主子,主子,人家都已經走了。”
碧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一看,女人抱著小女孩已經離開。
說不出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蘇月轉身跟著碧玉往前走,身后驟然響起男人醇厚的聲音。
“姑娘,你的絲絹掉了。”
蘇月一怔,本能地摸向自己的袖子,果然,袖中空空,大概是方才心神恍惚的時候不小心掉了,而不自知。
她重重握了一下邊上碧玉的手,回頭。
男人白衣勝雪,站在冬日的晨曦下,周身被鍍上了一層華彩,如同不沾一絲凡氣的謫仙,他看著她,大手執著一方絲絹。
蘇月眸光微微一斂,伸手將絲絹接過,對著男人略略一鞠,“多謝公子!”
她用了口技。
話落,便轉過身,拉起碧玉的手就走。
因事先收到了她的暗示,碧玉也沒有吭聲,就隨著她一起往前走。
一聲低笑來自身后,“連認識都不認識了嗎?”
蘇月一震,頓住腳步。
怎會不認識?
他出聲的那一剎那,就算沒有回頭,她也早已將識出了他是誰?只不過,她裝不認識而已。
如果不見,能讓他不傷,她愿意做那個狠心的人。
“也罷,看到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男人略帶笑意的嗓音中蘊絞著一絲受傷。
蘇月心口一顫,依舊沒有回頭。
身后沒了聲音。
良久。
久到蘇月以為對方已經離開了,便驀地轉過身,于是,驟不及防的她,就直直撞進男人漆黑如墨的深瞳中。
男人靜靜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凝著她。
四目相對,有些尷尬,蘇月心尖一抖,別過眼。
男人微微一笑,似欣慰似自嘲。
“冷煜……”蘇月艱難地開口,緩緩抬起眼眸看向他,他卻忽然轉過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離開。
蘇月怔了怔,眉心一攏,連忙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冷煜。”
男人沒有回頭,腳步翩躚,白色衣袖驟揚,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很灑脫的動作,那動作,蘇月知道。
是拜拜。
心里很難過,真的很難過,但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追過去。
當蘇月買好東西,準備回宮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宮門口的墻角跟下站了一人。
時值正午,陽光正好。那人立在城墻處,一身家常的月色錦袍,周身被有些透明的陽光籠罩,墨發在微風中輕揚,面色冷峻、黑眸深沉,直到看到她,冷肅的眉宇緩緩舒開,黑眸中燃起光亮,他笑著朝她走來。
“你怎么來了?”蘇月很是震驚。
“來接你!”
商慕炎一步一步走近,張開雙臂將她抱了滿懷。
那樣子,似乎跟她很久沒見了一樣,而事實上,出宮前,他們還在一起的。
商慕炎將蘇月送回鳳棲宮,一路并未有多少話語,只是在鳳棲宮的門口,又擁了她很久,才低聲說:“我還有很多奏章沒有批完,批完就過來。”
蘇月抬首望住他,“既然那么忙,做什么還要跑去宮門接我?”
商慕炎笑著揉了揉她的發絲,“不放心你!”
“我都易了容,有什么不放心的?”蘇月還未說完,就驀地明白了過來。
是因為冷煜吧?
他那么多的隱衛,肯定有一直安排在她身邊的,“所以,那一夜她進去了宜春宮,他知道;今日她碰到了冷煜,他自是也知道。
怕她再次跟冷煜走了嗎?
“進去吧。”商慕炎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道:“你這樣一幅裝扮,被宮人們看到了不好。”
“嗯!”蘇月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鳳棲宮的院子,走了幾步,又突然頓住,回頭,商慕炎竟然還在原地看著她。
見她回頭,他驀地快步朝她走過來,再次將她攬入懷中。
蘇月怔了怔,只覺得近段時日以來,這個男人有些反常,“商慕炎,你怎么了?”
男人扳起她的肩膀,黑眸凝住她,大手忽然捉了她的腕,引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上,“蘇月,在我這里的,只有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