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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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德喜與史量材都故意的避開了剛才有關“禁郵令”的話題，不是史量材不想談，而是他內心有些吃不住，這個德喜的來頭。

東北的地面上的，他史量材并不是沒有消息來源，這個德喜就好像從地底下鉆出來的。

就連青幫的一些大佬，他也悄悄的派人打聽過了，也都是諱莫如深，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了。

聽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德喜很有可能跟日本人有關！

這跟日本人有關，那他就要警惕了，今天他來赴這個約，其實也是擔了一定的風險的。

要是這個東興幫真的背后是日本人，他就要承擔這背后的巨大的風險。

因此史量材才秘密的過來，并且從后門進入，這還真跟他一貫的風格不太一樣。

知道今晚約會的除了他的老管家祥叔，就只有自己的司機兼保鏢阿丁，這兩人都跟隨他多年，可靠性不言而喻。

但是話題既然開了頭，想要避開是不可能的，何況，史量材今天就是為了這個話題來的。

酒過三巡后，史量材也聽出一些味道來了。

德喜在談話中提到了最多的關鍵詞就是“濱江”，濱江縣其實就是哈爾濱的治所，這不得不讓史量材懷疑，這個東興幫的幫主跟哈爾濱有什么特殊的關聯？

難道他是哈爾濱人？

這不是沒有可能。在外的游子對家鄉總是表現出特別的眷念。但是一個有城府的人絕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面前表現出這種情緒的。

如果這個德喜這點城府都沒有，他早就被人吞的連跟骨頭都不剩下了，更別說他還逼的上海灘的青幫大亨讓出一塊地盤兒來給他？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青幫的那些人，他很了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這個德喜能夠在青幫大佬的圍剿中殺出一條血路，恐怕不僅僅是實力那么簡單，過人的頭腦也是非同一般。

哈爾濱，史量材想到了剛剛被馮戰海將軍光復的哈爾濱。一個很荒謬的念頭從他腦海里升起。

念頭很模糊，甚至連他自己都看不清，具體感覺又說不上來，再看德喜那憨厚和煦的笑容。總感覺這張年輕的面孔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面紗，看見，卻看不清！

“德幫主，這東北菜確實不錯，等你這里開業了，史某會再來光顧的。”史量材說道。

“史先生大駕光臨，我這個小小的德喜樓必然是蓬蓽生輝。”德喜笑道，“而且史先生在這里的消費全部半價！”

“半價，德幫主真是大手筆呀！”

“嘿嘿，史先生覺得今天這一桌能夠買到多少錢？”德喜微微一笑問答。

“按照貴樓大廚的水準。這一桌菜至少三百大洋以上！”史量材是報業大亨，上海灘上名人，什么樣的宴席沒吃過，見識自然是非常不凡了。

“德喜在這里給您透露一下，咱們今晚吃的這一桌菜，總共花銷不到三十大洋！”

“三十，這么少？”

“我這里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自產自銷，沒有那么多轉手，那自然是便宜了！”德喜嘿嘿一笑道。

“德幫主，你不要給我繞圈子了。說說你的本意吧。”史量材道。

“史先生，那就請恕德喜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德喜清了清嗓音道，“報紙是什么，您比我清楚，這報紙發行的門道。您更是非常清楚，但是我還是要現說一說。咱們簡略一點，報紙發行的渠道可以概括為三種情況，第一種，直接訂戶，即直接到報館訂購報紙的用戶,這些人本埠的由報館中派人專門送到，外埠的由郵局寄送；二是間接訂閱的，本埠一般靠報販批購，外埠的則由分館或代派處代發。除了報館自己的發行部門外，報販、分館和郵局成為報館發行中非常重要的環節。

報刊的發行主要受制于報販和郵政的壟斷，報販貪婪，無論多么重的利潤都難以填滿他們的欲壑，而郵局寄送，又受制于當局，如果報販不發行你的報紙，郵局再斷了外埠傳遞之路，那么報社只有一條路，關門，不知道我說的可對否，史先生？”

“德幫主對報刊這個行業十分了解，大報可以壓制報販，但壓制不了當局，而報販也受制于當局，所以，根源還在當局！”史量材道。

“史先生雖然家大業大，《申報》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報，但禁郵令一出，恐怕也難以支撐太久？”

“嗯，蔣某人想要逼我低頭，這是絕不可能的。”史量材微怒道。

“相信史先生一定是通過多種渠道，想法設法撤銷禁令，但都沒有什么效果，是吧？”

“德幫主的消息好靈通呀！”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們這些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的人，如果再沒這點兒本事，那恐怕早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了！”德喜嘿嘿一笑。

“那德幫主可又解決之道？”

“學習歐美，我們自己經營發行渠道！”德喜語出驚人道。

“啊？”史量材吃驚的望著這位年輕的幫主，這個人給他的驚訝實在不少，一個黑幫之主居然還有如此寬闊的視野，真是令人驚訝。

“自己發行，還是會受制于當局，如今南京當局對新聞業的管制越來越嚴厲了，言論自由早已淪為一句空談了。”史量材神色黯然道。

在現下的中國，建立自己的發行渠道是非常困難的，如今的報刊發行，本埠的還好說，可以用人力就能夠做到，可外埠的完全靠火車運輸。

而火車運輸則掌控在當局手中。他想禁你。你的報紙就不能通過鐵路運輸發往全國各地，報販雖然可以拿捏報社，可拿捏不了鐵路運輸部門！

當然，一些小報，沒什么影響力的，禁你沒商量，像《申報》這樣的大報，要禁郵的話，還得考慮一下是不是找到一個適當的理由，不然輿論起來。也會對當局產生負面的影響。

“現在鐵路運輸確實控制在當局手中，不過還有一個渠道，它比鐵路運輸還要方便快捷！”

“空運！”史量材再一次吃驚的望著這位年輕的黑幫幫主，他還真的異想天開了。

“不錯。既然鐵路走不通，咱們可以走空中，走水路，長江沿岸，我們可以用小火輪，南方和北方的城市完全可以用空運！”德喜道，“報紙數量請便，完全可以用飛機來運輸，而且可以迅速的送達，要比火車快上三五倍都不止！”

“德幫主的思維真令史某感到驚詫。可用飛機空運，這成本可不小，而且還得建造機場和飛機，現在的全國各地的機場可都在國民ZF和歐美列強的航空公司之下，除非我們另外建造機場，否則，還是會受制于他們！”史量材道。

其實在他的腦海里已經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而且還有可能遇到的麻煩以及成本核算等等。

“史先生大可不必一個人來做這件事，可以聯合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人多力量大。雖然他們現在或許沒有遭遇禁郵令，但難保將來他們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對不對？”

“不錯，這倒是很有道理……”

“我這里有一份計劃書，史先生看一看。是否可行？”德喜命人取來一個文件夾，遞給史量材道。

“德幫主早有準備？”史量材驚訝無比。

“這是當然了。如果沒有準備，怎敢請動史先生您的大駕！”德喜嘿嘿一笑。

“我看看！”史量材十分期待的打開文件夾。

十分鐘后，史量材的臉蛋微微泛紅，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就好像是男人見到了心儀的女人，衣服脫了就剩下最后一件兒，卻怎么也解不開那個紐扣似的。

半個小時后，史量材的臉色慢慢恢復了原來的顏色，盯著手中的文件默默的思索，一句話也不說，這個時候墻上的大鐘的時針已經悄悄的走過了八點鐘。

“啪”的一聲，史量材合上了文件夾。

“德幫主，這份計劃書真的出自你之手嗎？”史量材知道自己這么問非常的不禮貌，但是這問題在他心中盤旋了很久，從見到這份計劃書之后就開始換衣了，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史先生莫非懷疑德某背后有人指使？”德喜微微一笑，并沒有生氣之意。

“德幫主言重了，史某只是覺得，這份計劃書中的東西實在是……”

“實在是不像一個混江湖的人寫出來的？”德喜笑笑道。

“呵呵，是的。”史量材訕訕一笑，點了點頭。

“這份計劃書確實不是我寫的，是我將我的想法說了出來，請教了一位高人幫我潤色了一下，就形成了這份計劃書！”

“哦，德幫主，如果真是這樣，史某不得不承認你是一位天才！”史量材豎起大拇指道。

“史先生謬贊了，天才之稱實在不敢當。”德喜臉微微一紅，無比謙遜的道。

“德幫主，這份計劃書能否……”

“史先生可以帶走它，但是我希望這上面的內容只有您一個人知道！”德喜大方的說道。

“德幫主這么幫史某，不是一點兒好處都不要吧？”史量材有些驚訝。

“好處，當然要了，我想要航空公司三分之一的干股！”德喜微微一笑說道。

“三分之一，德幫主要求是不是有些多了？”史量材皺眉道，要把這個計劃搞出來，他至少要投入五百萬的資金，甚至可能更多，一張嘴就要去一百六十萬，這胃口是不是大了點兒。

“史先生放心，我要這么多股份，自然會投入相應的資金，不會白要的！”德喜微微一笑道。

史量材聞言，感覺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德幫主打算投多少？”史量材開始算計了，建造一個小型的機場，然后購買先購買三架運輸機，然后招聘飛行員和地勤人員等等，最低也需要五百萬。

至于運行后詳細費用，那還得經過詳細的核算之后才知道，只要這個航空運輸公司能夠保本，他就心滿意足了，然后就是建立發行點，這方面產生的費用還不算大，而且有了運輸渠道，報販反倒會受制于報社！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德喜豎起兩根手指頭！

“二十萬！”

“不，是兩百萬！”德喜搖了搖頭，解釋道。

“兩百萬！”史量材不禁吸了一口涼氣，雖然東興幫躥紅時間很短，打下了一片基業，可是根基太短，兩百萬恐怕是他們能夠拿出來的所有的錢了。

“德幫主就這么看好這個航空運輸？”史量材驚訝道。

“是的，航空運輸必將成為與鐵路和海運并駕齊驅的三大運輸方式，尤其飛機有著無可比擬的時速性，這是其他兩大運輸方式不能夠相比的。”德喜解釋道。

“但是就國內目前的局勢，就算咱們將這個航空運輸辦起來了，也未必能夠賺到錢？”史量材實在搞不清楚，為什們德喜會花這么多的錢投入到這個相當陌生的領域。

“賺錢只是次要的，我看好的是這個行業的未來！”德喜解釋道。

“德幫主，這個計劃雖好，可并不能立刻解除蔣先生的禁令，所以……”

“史先生是報業大亨，豈不明白宣傳和造勢的作用？”德喜提醒道，這個史量材還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不然《申報》在他手里也不可能經營的這么好，不但賺了錢，還贏得了口碑。

“跟德幫主合作真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史量材苦笑一聲，這個年輕人簡直比在商場上摸爬打滾幾十年的老油子還要難對付。

“史先生，咱們合作是互惠互利，我的便宜你最好不要沾！”德喜嘿嘿一笑道。

“這算是德幫主對我的警告？”

“不，我是丑話說在了前頭，算是提醒吧。”德喜道。

“德幫主就不怕我翻臉不認人嗎？”

“史先生如果是那樣的人，你今天就看不到這份計劃了，史先生雖然是我的首選，但并不是唯一的人選，不是嗎？”德喜道。

“我明白了，德幫主，不過我希望我們的合作不要公布于眾，如果讓外界民眾知曉的話……”

“放心，我也不想讓人知道的。”德喜道，“你們的合伙人是馮雍先生！”

“馮雍先生？”史量材驚的嘴巴大的可以吞下三只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