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上,李重九與陳孝意君臣二人相談。
陳孝意心知自己時日不多,當下將心底話與李重九道出。舉薦幾名官位不高,但是辦事很得力的年輕人。
“周洲有點才華,難得書生掌兵,胸有溝壑,可是這樣人可以用,也不可以大用。”
“趙欣就不一樣了,處事圓滑,又有父親撐腰,辦起事來可以算得無往不利,不過太過圓滑,失了鋒芒,可以用但不能成事……”
陳孝意說了一陣,突然急咳嗽起來,當下捧起一巾帕,上面一口鮮血吐出。
“御醫何在?”李重九正要開口,陳孝意攔著道:“陛下無用的,微臣早已習慣了,不礙事了,乘著微臣還有最后一點氣力,最后與陛下說說話。”
李重九眼眶一紅道:“愛卿,朕實不忍看你繼續強撐下去。”
陳孝意搖了搖頭道:“老臣時日不多了,能給陛下作的也就這么多了。吾虛廢國家大事,真恨不能再陪伴陛下,眼下只有將這攤子交給陛下了。陛下微臣走后,接替尚書左仆射的人選想好了嗎?”
李重九道:“愛卿,左仆射之職關系重大,朕尚不知滿朝文武,誰能暫替你之職?”
陳孝意想了一番道:“王叔玠可。”
李重九搖了搖頭道:“尚書左仆射,乃是尚書省之長,按道理而論,王愛卿在尚書省多年,讓他由右仆射晉為左仆射也好,不過如此不是還要再命人入尚書省,補王叔玠升遷左仆射后,右仆射空下的位置。”
陳孝意道:“陛下,微臣與溫大臨,王叔玠都是河東,太原人,不如另從他選。”
陳孝意的意思。現在朝堂上文官之中,多是李重九的老鄉山西人,而河北,山東。河南三地的人卻沒有。但出身三地的人,在朝堂上的勢力也不小,陳孝意建議李重九從別處調人,平衡一下朝堂上的局勢。
明白陳孝意的意思后,李重九又坐了一會返回殿里。李重九先召來御醫,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陳孝意的病,之后就思索起朝堂上的局勢。
陳孝意病重的消息,很快就為幽京官員上下所知,對于陳孝意空缺下來的尚書左仆射,不少官吏都是盯著。尚書左仆射在沒有尚書令下,就是尚書省的一把手。大趙文官中排名第二,僅次于中書令。
陳孝意當年是李重九的上司,又是早期投靠李重九,朝廷中官位最高的人。所以他擔任尚書左仆射,也算實至名歸。現在除了陳孝意還有什么人,可以接任就是一個問題。
除了陳孝意外,趙國官場上,還放出消息說禮部尚書楊林甫,也向李重九上了奏折,請求致仕回家。楊林甫身子一直不太好。眾所周知的,當年羅藝造反,將當時還是遼西郡郡守的楊林甫關入大牢。楊林甫身入大牢幾個月,壞了身子,出仕后身子一直不佳,所以這一次又向李重九要求致仕。
尚書左仆射也就罷了。加上吏部尚書,尚書省八座中空缺兩個位置出來,還是至關重要的兩個位置。吏部尚書掌管官吏升遷考核,吏部又歷來是六部之首,在不少人眼底甚至權力與尚書右仆射不相上下。
陳孝意。楊林甫兩人退下之后,誰能接管?
幽京溫府。
朝堂上風風雨雨,但對于溫彥博而言,無論尚書省怎么變動,對中書省一把手溫彥博而言影響都不大。
現在溫彥博與兩個兒子,溫振溫挺在河邊垂釣。溫振老成持重不說話,而溫挺卻是性子急。
溫彥博看了溫挺一眼道:“有什么話不要憋著,說出來吧。”
溫挺松了口氣道:“最近國子監的同學都在談尚書左仆射,吏部尚書誰能接替的事,爹,不知有什么看法?”
溫振擺出長兄的架子斥道:“這事也是你們讀書人該關心的嗎?今年秋試就要到了,你不好好讀書,關心這做什么?”
溫挺道:“我們入國子監不僅僅是為了求學問,也是關心朝堂上的事,將來可以有用之身,為朝廷出力,這朝堂上變局,我們國子監的學生平日經常討論,夫子也部禁呢。”
溫彥博沒說什么,始終是安步當車的宰輔氣度道:“周祭酒倒是開明,你平日一直替他說好話,看來他治理國子監有方啊。”
溫挺似乎把握到什么問道:“爹,你是不是暗示周祭酒有這可能啊,是啊,這幾年周祭酒為我們國子監培養了多少人才,又聽說他是從懷荒鎮時就跟著陛下了,比起姬侍郎來說,陛下對他不知親厚了多少,他會不會接替吏部尚書啊?”
“絕對沒有這可能。”溫振道。
“為什么?”
“明擺著,周祭酒雖是桃李滿堂,但是他沒有入過尚書省,沒有在尚書省治事的經驗,怎么可能驟然讓他任吏部侍郎呢?”
溫彥博欣然道:“說不錯,官位講究按序遷搬,挺兒,你遇事要多向你大哥學著。”
溫挺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是,孩兒謹記爹爹和大兄的教誨。”
溫彥博笑了笑道:“其實說說也無妨,將來你們都是要為官,這些都是要歷練的,早點知道官場上的事對你們有利而無害。”
溫振聽得到父親允許,當下將自己之前一番思量都說了出來道:“爹,你看陳宰輔和楊尚書,原來都是朝廷舊吏,對于前朝而言是忠臣。當初陛下娶當今皇后時,屬這二人最為支持,現在二人一去,你看會不會破壞朝堂上的平衡呢?”
溫彥博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道:“很有,有這份見地,看來你在御史的位置上可以往上挪一挪了。”
“多謝爹夸獎。”溫振聽了父親的贊許,雖是高興,但心底更傾向于知道答案。
溫振索性就放開了道:“爹,你說會不會蕭娘娘和皇后,插手此事呢?”
溫彥博看了兒子一眼道:“此事不可隨意猜測,不過不用想,陛下與皇后夫妻情深,皇后若開口,陛下一定會答允,但正是因為夫妻情深,所以皇后也絕對不會開這個口的。”
(環球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