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一戰,已是徐徐落下帷幕。{
當正午之時,最零星的戰斗也是已是結束。
天空已經放晴,卻刮起了疾風,迎面飄來的雪粒之中,都是紅‘色’。
昔日突厥的鐵山汗庭,已是被趙軍攻破。突厥可汗頡利受驚而逃,留下的則是他的部眾。李重九按韁而行,但見滿地都是焚毀的穹帳,以及燒去大半的營寨。不少突厥百姓,以及被俘的突厥士卒,被趙軍關押在一處,不少人正在哭泣。
趙軍士卒則是興高采烈地打散戰場,數不盡的牛羊戰馬,被聚攏在一起,以及突厥人多年收藏的金銀珠寶,其中包括上一次懷荒鎮,御夷鎮遇襲,突厥人劫掠走的。
這一次真可謂連本帶利一并討了回來。而見到李重九騎馬到來,無數獲勝之后的趙軍士卒,以及各部士卒都是向李重九高呼萬歲。至于突厥百姓聽李重九的名字,目光中卻是盡是恐懼。
“陛下,趙德言被擒了,他說想要見陛下一面。”
李重九走到一半,一旁張玄素向李重九稟告道。
“帶他來。”
不久穿著胡人裘袍的趙德言,被士卒帶來。他本人五‘花’大綁,但是神‘色’卻是平靜,嘴角邊仍是帶著一抹冷笑。
但是趙德言見到李重九后,則是在馬前慢慢跪下道:“罪人趙德言,參見陛下!”
姬川看著趙德言,先是出言道:“趙德言,你身為漢人。卻‘侍’奉厥,這十幾年為突厥數代可汗出謀劃策。攻打中原,劫掠百姓。可謂是助紂為虐,惡貫滿盈。你今日來見陛下是想要茍求活命嗎?”
趙德言仰天哈哈大笑,看了姬川一眼哼了一聲道:“這位就是姬‘侍’郎吧,聽聞閣下嫉惡如仇,當然是看不慣我這樣的‘奸’賊了。我這樣的人,自不配與君共語,請了。”
姬川冷笑道:“爾等貪圖富貴之徒,難道真不為自己?請陛下將此人千刀萬剮。”
趙德言搖了搖頭道:“姬‘侍’郎,你太小看我了。”
當下趙德言向李重九道:“陛下。某自知必死,此來只是想請問陛下一件事,突厥汗庭被攻破,昔日草原上霸主已是突厥煙消云散了。下面會哪個部取代突厥呢?是偏安于西域,內‘亂’不斷的突厥西可汗,或者是漠北鐵勒人,還是擊敗突厥的室得奚部?”
聽趙德言的話,一旁英賀弗怒道:“你這狗賊,什么意思。我室得奚部上下自是效力于陛下,所以能一統草原的,也只有陛下,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趙德言看了英賀弗一眼,笑著道:“或許將來漢人會一統草原,但是卻不是現在。草原大小部落上百,民俗各不相同。而且地域廣袤,還有浩瀚如海的大漠。若是強行郡縣制,反而適得其反,唯有讓諸部自治方可。”
“當年漢朝一統草原時,也不過是控制一時,待后來中原勢弱,西域草原都盡數丟掉。前車可鑒,后事之師,陛下繼漢武之后,乃是第二個征服草原的漢人。我趙德言對你是欽佩不已,想來將來一統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李重九淡淡地道:“多謝你這么說,你若是以為替朕出謀劃策一番,就能得朕饒命,那就錯了。”
趙德言臉上始終微笑,著道:“陛下,就算下一刻要殺了我,但我這一刻還是要說,但是我身在草原多年,實不想再看到胡漢兩家再行征戰,讓生靈涂炭,陛下以互市之法,捆綁胡人漢人兩邊之利益,實是高策,但是唯一不足,就是保得一時平安,卻難得長久,缺乏一個強有力的實力保證。這是其中不足,懇請陛下明鑒。”
“一派胡言!”英賀弗道,“陛下,這樣的人,應立即殺了,省得留在這里蠱‘惑’他人。”
趙德言對英賀弗道:“某要說的都已是說完了,已無遺憾了。”說完趙德言果真不再說一句。
李重九聽了點點頭,沒有說什么,但趙德言言中的意思,他已是懂了。左右將趙德言押下。一旁趙軍將領,士卒對趙德言怒目而視,頻頻罵他為狗賊。
趙德言在士卒押送下,緩緩離去。
之后李重九下令讓薛萬徹率著一萬人馬追擊頡利。因為頡利兵馬很少,若是再派大軍追擊,顯然不智,一萬人馬就已是足夠了。在陽山附近,李重九還派了尉遲恭率了大軍抄劫。頡利能跑掉,除非他生了翅膀。
而鐵山一戰的繳獲也是清點出來,突厥鐵山汗庭中,一共繳獲牛羊二十萬余頭,突厥部‘婦’孺百姓,近二十余萬,其余投降的突厥軍士卒三萬有余。這樣大的繳獲,遠遠超過當年楊素出擊塞外,以及衛霍二人的任何功績,并一戰殲滅了東突厥主力。
夜幕降臨,李重九命士卒將繳獲來的牛羊殺了,用來犒勞三軍,隨李重九出征的諸部都是大喜,他們早就等著一日,以往跟隨李重九作戰,賞賜都是十分豐厚,故而人人愿意為他效力。
突厥被殲滅了,草原的勢力就要重新瓜分,這么大一塊利益,趙國不可能全占,對于很多人而言,只要李重九稍稍‘露’出一點來給他們,就能令他們心滿意足了。但是不少人則是想著更多,很多人開始未雨綢繆。
但是現在則是盛大的宴會,讓草原各部的士卒開懷暢飲。外面數不清的牛羊被放倒,美酒如同白水一般,隨意可取。
夜晚布置下戒備后,各部士卒與漢軍一并開懷暢飲,宴席上,干下無數的美酒,草原上的漢子都是好酒量,在外面的帳篷里,不少人脫帽跳起了西域的回旋舞。
至于帳內則是李重九設宴款待諸部頭人,他們則相對好多了,但也不如外面熱鬧。只是他們每一人身邊,都有俘虜來的突厥‘女’子。她們也是強顏歡笑坐在眾大將一旁陪酒。
李重九見自己在場。眾將不敢太過放肆,當下就盡興而退。
李重九走后。突然突利跟了上來,但見突利有話要說。李重九當下讓‘侍’衛放他進前。
李重九道:“突利,夜已是深了,有什么話不如明日再說。”
突利當下垂頭道:“陛下,我缽苾多虧了你出手,才能擊敗頡利,報得大仇,所以想要報效陛下。”
說話間,突利拍了拍手。當下他的‘侍’從,扛著兩‘床’羊皮被單來。
但見被單外‘露’出了‘女’子如絲的長發,突利向李重九笑著道:“陛下,這兩人都是我突厥的美‘女’,堪稱國‘色’,我正有意獻給陛下。”
李重九見突利這般舉動,轉過身來笑著道:“突利,你一向不與朕來這套,怎么今日變了。”
突利面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看來此人并不習慣屈就自己與別人講話。但是突利還是硬著頭皮道:“此乃是報答陛下,另外也想請陛下,讓我留守鐵山,繼承突厥可汗之位。懇請陛下答允。”
突利跪了下來。向李重九叩首道:“我這么做并非是有‘私’心,陛下阿史那社爾率三萬部眾北渡大漠,在于都斤山設立汗庭。而他的兄長阿史那‘摸’末,也是突厥一大勢力。若是這兄弟二人聯手,很可能就會控制草原。所以我向陛下請求。鎮守于此,監督二人。我突利愿意向陛下立誓,永鎮草原,與大趙和睦共處,永不背叛。”
李重九將突利扶起道:“你的請求,朕心底有數,此事容朕思量一下,待他日眾人商議后,再作決定。”
突利一時不知說什么,不清楚李重九是否答允了。李重九則是笑著道:“你的美‘女’,朕收下了。”
突利聞言大喜,當下退下。李重九心知自己若是不收,突利必然心底忐忑,但若是收取了,突利心底就定很多。眼下頡利剛去,偌大的草原上,勢力空缺而出。
李重九深信不管是突利,還是阿史那‘摸’末都是想要爭取這個位置。事實上不僅是阿史那‘摸’末,甚至還有率部北渡大漠,到于都斤山的阿史那社爾。
漠北對于草原的控制力非同小可,今日草原上許多部落都是從漠北崛起,之后再遷徙南渡漠南。這也是游牧民族遷徙的習‘性’。不過在李重九眼底,漠北鞭長莫及了,這里距離幽京太遠了,根本不是李重九目前所能控制到的,就算渡過沙漠,擊敗了阿史那社爾,但也會有新的部族取代他。
但也不能許諾答允,將漠南讓給突利,阿史那‘摸’末二人,一來他們不是自己的心腹,二來這一次攻滅突厥,居功最高的是室得奚部,他們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替李重九打贏了這場戰。李重九再將這廣大草原,若是賞給了突厥人,那明顯對于室得奚部是不公的。
消滅突厥一統草原,這才是開始了第一步。
李重九歸結下面問題,則是應消除‘交’通阻隔,要真正征服一個地區,就要消滅這個地區的山川阻隔。楊廣修建的大運河,以洛陽為中心,將幽京,長安,江都三地連在一起。因此隋帝國不是秦漢以來最強大的,但是他的中央集權卻遠遠超過秦漢兩朝。
但是楊廣倒在拉攏江南‘門’閥,想要平衡關隴‘門’閥勢力,建立新的利益集團的路上。這條路不是不可行,但是他‘操’之過急了。楊玄感的謀反,就是關隴‘門’閥對楊廣第一次反抗,但是他沒有吸取教訓,仍是一意孤行。
這個例子對于李重九而言,卻是可以借鑒的,想要真正統一草原,一來就是消除,草原大漠上的‘交’通阻隔,二來就是建立胡人漢人新的利益集團,就如同李重九融合士族,寒‘門’,商人,形成新的勢力集團一樣。
消除‘交’通阻隔,因為草原沒有運河,李重九唯有推行火車,鐵路。這是一件科技系數很高的事,以大趙現在還沒有達到工業革命的標準,是難以辦到的。但是李重九只要確立了這個方向,幾十年,甚至百年都是可以完成的。
至于新的利益集團,這也就是方才趙德言與自己說的強而有力的保障了。此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李重九尚不想因此‘激’化兩邊矛盾,但是現在已是要著手開始辦了。
次日,李重九與眾將商議,眾人都是認為,應將俘獲的突厥百姓士卒盡數南遷,而將突厥的鐵山汗庭付之一炬,之后南返。李重九決定采納這意見
而此刻從陽山方面,也傳來消息,尉遲恭的大軍已是攻破了突厥的陽山高闕,繞到了頡利人馬之前,堵住了頡利向西突厥逃亡之路。
陽山高闕位于今日內‘蒙’古杭錦后旗,當年衛青率領四萬大軍從云中出發,采用迂回側擊的戰術,攻破了高闕,殲滅了河套之地的匈奴白羊王、樓煩王部。
河套地區水草‘肥’美,漢武帝在此修筑朔方城,設置朔方郡、五原郡,從內地遷徙十萬人到那里定居,還修復了秦時‘蒙’恬所筑的邊塞和沿河的防御工事,以河套作為進攻匈奴的前方基地。
消息傳來,張玄素向李重九建議道:“朔方郡之地,乃是梁師都所據,眼下突厥已破,梁師都猶如喪家之犬,又面臨李唐的進攻,我們不如招降梁師都,其必定答允。”
李重九點點頭,當年自己隨李淵出塞雁‘門’,曾與梁師都一并并肩作戰過,只是那時自己身份卑微,對方不認識自己就是。
李重九道:“這是妙策!有誰愿意去說服梁師都?”
當下大將苑君璋起身道:“啟稟陛下,末將與梁師都有舊,可以前往說服。”
李重九道:“可以,你說服梁師都后,就是大功一件!”
苑君璋當下領命而去。
同時追擊的薛萬徹也是有消息傳回,頡利一路向西潰敗,沿路派其子疊羅施收攏殘兵,并招攬鐵山以東諸部,倒也是聚集了一幫人馬。薛萬徹率輕騎追擊上后,兩軍接陣‘交’鋒,頡利全無戰意,沒打多久,立即率軍西逃。薛萬徹又俘虜頡利部眾兩千余人。
一旁張玄素向李重九道:“陛下,頡利是倉皇突圍而出的,輜重給養都落在鐵山,其部不可能翻越大漠,而從現在地圖上來看,我軍尉遲恭部已是繞后,截擊頡利,堵住了他向西的退路。頡利馬上就要成為甕中之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