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雖然只比禵大兩歲,但心智卻比他成熟多了,他也從來不是愛背后說人閑話的人,現在忽然提起祺,肯定有別的用意,蘇蘭芷略一思索,就知道是給祺夫婦開脫,皇帝把行宮交給他負責,他卻不能額外照顧蘇蘭芷,憑著蘇蘭芷和宜妃的交情,他的行為難免涼薄了些,不過從祥的話里可以聽出,祺并非不想管,而是有某種原因讓他不能管。
蘇蘭芷很想知道那原因是什么,不過看看祹的神色,此時顯然不是細問的好時機,蘇蘭芷也就一笑而過,祥受人之托,把話投過來之后,很識趣的告退了,走之前還順便把禵給扯走了,理由是蘇蘭芷出關他心情好,要跟禵比劃比劃,禵基本可以算是練武狂人,最愛跟祥比試,在陪蘇蘭芷和去練武之間猶豫了會兒,蘇蘭芷特善解人意的說等他跟祥練夠了,隨時可以過來找自己,他才跟著祥走了。
只剩下蘇蘭芷和祹母子倆,也就用不著掖著藏著,蘇蘭芷先把前因后果講述一遍,以安祹的心,祹那邊要說的卻不是什么好事,他手上也有幾個可用之人,都是出京前禛給準備的,這些人能力還算不錯,就是人數太少,起不了大用,褆等人具體想做什么和做了什么,他們沒本事查出來,但是,褆、祉和禩想趁機往蘇蘭芷身上多潑兩盆臟水、多砸幾塊石頭的事情,卻沒能瞞過他們的眼睛。
對待褆等人的態度上,祹跟皇帝有本質的區別,他們是皇帝的兒子,皇帝即便對他們有所失望,也不會希望外人知道他們的錯處,更不會跟蘇蘭芷這個受害者透露。但祹卻不一樣,對他來說,他的兄弟就禛跟禵兩個,別的人怎么樣與他沒什么關系,他們做什么他本不關心,但是妄圖把手伸向蘇蘭芷,這就是祹不能容忍的了。
祹跟蘇蘭芷是親母子,跟褆他們可是隔著肚皮的,孰輕孰重根本不用問,他知道自己的兄長們想對付自己的額娘。再想想近幾年自己兄弟在皇帝跟前的體面和重視,都一樣是皇家出品,褆等人能想到的。祹又有什么想不到?
就是因為祹什么都明白,他才更難受,關鍵是無人可訴,外人不可信,可信的祥和禵又小。作為兄長,祹覺得自己有責任擋在他們面前,幫他們把陰暗面擋住;禛倒是又可信又可靠,偏生相隔千里,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幾天祹真是憋悶壞了。如今蘇蘭芷解禁,他馬上事無巨細的把此前的事跟蘇蘭芷講了一遍,說完還委屈的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他是在訴苦還是在賣萌。
蘇蘭芷得到些新情報,結合皇帝的表現,和他說的某些似是而非的話,蘇蘭芷相信,皇帝是知道的。就因為知道自己兒子在陷害對付自己的女人,所以他才會什么都不說嗎?
“……皇上曾說。敢對太后下手,就要有勇氣承擔他的怒火,還說不會放過讓太后受罪的人,從這兒看,太后發病,應該與他們幾個無關,也就是說,最開始有人謀害太后,致使太后得了天花,之后安常在跳出來攀咬我,企圖把我拉下水,我被禁足,那幾個想落井下石……最開始算計我的人究竟在不在他們之中?我剛還奇怪呢,為什么我已經被禁足了,卻沒有任何行動,難道是被那幾個捷足先登了,所以他們干脆坐山觀虎斗?”
祹眉頭皺成一團,跟著進行分析:“也有可能是某個人故弄玄虛,謀害皇太太,會讓汗阿瑪震怒,而對您落井下石,只是讓汗阿瑪不喜,難道是用比較輕的罪名掩蓋重的罪名?當然也可能開始的事真的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適逢其會,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守在京城那一位和他背后的勢力,可是這也說不通啊,那位地位穩固,他背后的人幾乎算是權傾天下,放眼朝堂,十之七八的官員都是他們一黨,而汗阿瑪雖然重視四哥,也交給四哥不少差事,可是咱們的勢力跟那位一比,那就是黃口小兒與成年男子的差別,他們有必要這么急切嗎?”
越分析,祹就越是頭大,把自己一系倒霉能夠得力的每一個的人都列出來,好像每個人都有嫌疑,又好像每個人都是清白的,簡直是一團亂麻,祹左思右想沒個定論。
看祹的樣子,剛被點醒的蘇蘭芷不禁笑了,她像以往每次那樣拍拍祹的頭,說:“既然想不明白,就暫且放一邊吧,咱們只管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好,把自己武裝的無懈可擊,別讓人鉆了空子,他們再有陰謀又能怎么樣?以不變應萬變,謹記自己的目的,別去管別人怎么做,陰謀詭計再厲害,卻始終見不得光,咱們何必懼它?”
祹一愣,自己琢磨兩邊,隨后笑道:“額娘的境界真高,每次我以為能趕上您了,都會發現您仍在前面等著,堅守本心,坦然以對,兒子受教了!”
“呵呵,不瞞你說,剛才你額娘我也煩著呢,總覺得自己處處受制于人,好像每一步都在別人算計中,那感覺,嘖,壞透了,跟幾個文發發牢騷,最老實的文雪幾句話說的我茅塞頓開,我才有了這番感悟,三人行必有我師,圣人之言真乃至理名言!”
“額娘能從別人的話中悟道,并自省己身,回歸本心,這也是兒子學都學不到的境界,兒子佩服!”祹半開玩笑的說道。
蘇蘭芷嗔道:“什么悟道,我可沒那么超凡脫俗,不過是看透了眼前迷障罷了……對了,我還要叮囑你一句,這事兒既然你汗阿瑪在查,你就別插手了,咱們等結果便是。”
“……是。”祹沉默半晌,最后還是點了頭,不過仍是非常不甘心,“咱們就什么都不做,把希望寄托在汗阿瑪身上?如果不幸是那位做的,他可能只是訓誡幾句,不會對他有任何懲罰,哪怕是那幾位的手筆,汗阿瑪也是偏心他們的吧?我只要一想到,敢算計您的人,最后卻不用受懲罰,我這心里就不舒服……”
蘇蘭芷默然片刻,笑道:“差點被你繞進去,別忘了太后可是染了天花,皇上肯定會想,今天他們想除掉一個妃子就敢謀害太后,那是不是哪天我礙了路,他們也會出個陰招把他我干掉?這件事絕對超出皇上的底線,不管是誰做的,都別想善了。”
祹也轉過彎來,舒口氣說:“這還差不多,我也不求一次就把他們徹底拉下去,只要讓他們收個教訓就好,希望汗阿瑪趕快把幕后主使給查出來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般膽大妄為?!”如果是自己不能動的人,那就先記著帳,以后總有算的時候!祹心中暗想。
他心里那句話蘇蘭芷可不知道,蘇蘭芷笑著說:“相信不會讓你等太久,你汗阿瑪手中掌握的,是整個天下,他是至高無上的帝王,有句話叫‘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笑話’,這個世上,只要他想查,就沒有他查不出的。”
祹心念一動,把“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笑話”這句話默念兩遍,他頭一次聽到這種話,完全有種震耳發聵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需要回去慢慢消化消化。
祹似迷糊似清醒的回去了,蘇蘭芷沒弄明白他最后是怎么了,怎么有種恍惚感?蘇蘭芷回憶一遍自己說過的話,沒發現有哪句不對勁兒的,只能猜測祹大概是頓悟了,也許正在思考什么重大課題,所以才有些恍惚?
隨著太后的痊愈,一直壓在行宮上的烏云漸漸消散,幾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皇帝預計的行程已經耽擱將近十天,他還有許多地方沒有考察到,但是太后的身體情況卻不允許繼續跟著皇帝的行程走,皇帝本想中止南巡,直接奉太后回京,可太后卻不想皇帝因她耽誤正事,兩方誰都說服不了誰,后來太后就拉著蘇蘭芷助陣,要蘇蘭芷幫著勸皇帝政務為重。
蘇蘭芷兩頭為難,勸吧,萬一太后的身體出個什么事,那豈不是要被說是自己的責任?不勸吧,太后平時和藹可親,也不怎么發表意見,可拿定主意的事也是執拗的很,連皇帝都沒能說服她,她會肯聽蘇蘭芷的?只怕看到蘇蘭芷跟她不一心,當時就要惱的。
蘇蘭芷只好苦笑著兩頭哄兩頭勸,但是皇帝和太后都不領情,這一拖二拖的,時間又過了一天,皇帝見拗不過太后,只好采取折中措施:他帶著除祺和祐外的皇子們繼續南巡,祺和祐則護送太后以及女眷們先行回京,太后這邊走水路,一路慢行,免得太后身體吃不消。這個方案皇帝和太后都不太滿意,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各退一步,照此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