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六章 魔功現世

沒有讓人察覺,天草四郎微微喘息著。

三位一體對自身元氣耗損極巨,雖說此刻是占用花天邪的肉身,但發招的損耗、戰斗所受的傷害,一樣會回應到自己身體上。要殺蘭斯洛,本沒必要用這塵封多年的一招,只是敬重他的戰意,這才不惜耗力使出絕招,讓這小敵手死得隆重!

幫花天邪打的爛仗,至此可以算是完結了,天草四郎揚起長劍,狂妄地直指對面高臺,九州大戰后那么多年了,這一任的雷因斯女王會是什么樣的人?為何能讓花天邪如此念念不忘?這點他十分有興趣知道。

“美麗的女王陛下,為勝利的勇士揭開面紗吧!”

天草四郎微笑著,便要朝那座高臺飄移過去。自身體力消耗太過急遽,已經快要無力維持這移魂之術,但在回歸自我肉身前,他仍想看看這雷因斯女王的真面目。

驀地,異變再生,足以將整個戰局再次逆轉的變化終于發生。

起先,一如之前蘭斯洛的直覺,天草四郎感應到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當他有所反應,回頭查探蘭斯洛所在,卻也只來得及瞥見即將重撞在地面的蘭斯洛剎那間消失。

緊跟著,一股絕對邪惡,冰冷,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如潮水般四面八方涌來,覆蓋住整個賽場。近十萬花家大軍受到“三位一體”威力波及,至今神志未復,但從天草四郎開始,紫鈺,楓兒,花殘缺,甚至是隱藏在大老遠的郝可蓮都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那小子……到哪里去了?這么邪惡的感覺……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天草四郎運轉天心,搜索蘭斯洛的蹤跡,卻一無所獲。誠然為了某個緣故,他無法追蹤百里外的目標,但此刻的邪惡寒氣壓迫感如此之大,對方絕不可能置身遠處,甚至大有可能已貼近自己……

(……后面!糟!)

亦只當敵人已來到身后,天草四郎才有所感應,長劍第一時間朝后爆出點點星雨,要將敵人迫退,而他更趁勢轉身,預備發出更凌厲的攻勢。

縱然自己已弱,縱然有某些變化在那小子身上發生,但不管怎樣,雙方實力差距這么大,自己絕對有信心將他再次慘敗;更何況那小子受了這樣重的傷,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

想法非常正確,但在轉身剎那,天草四郎卻發現自己發出的劍勁如泥牛入海,全然刺不在實處,甫感驚訝,一只厚實有力的巨掌已經毫不客氣地一把抓握住他頭臉。

(哼!好大膽子!)

眼前一黑,天草四郎微微冷笑,逕自旋轉長劍,要將對方斷臂,但敵人卻搶先一步發勁,瞬間,天草四郎頭部劇痛難當,只覺得一股冰寒勁道不住吸蝕自身血肉精華、功力源源外泄,而頭臉處的肌膚更開始慢慢地萎縮、發皺。

“金……是金蠱化龍訣!”

下方的花殘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萬萬想不到這強盜頭居然會使出傳自云夢古澤的歹毒邪功,毒皇一脈的鎮山之寶,憑大量毒素腐蝕敵人血肉的金蠱化龍訣!

(不!不對……這功力是……)

與花殘缺不同,曾經走過九州大戰時期,對魔族武學廣泛了解的天草四郎,清楚地認出了這早已隨著九州大戰結束,就此淹沒在時間洪流中,不復為人類所記憶的絕代魔功!

(天魔功!)

過度的震驚,天草四郎甚至忘了運功抵御,而透過指縫,他更隱約看到前方敵人的相貌。那是蘭斯洛沒錯,只不過全身泛著一股濃密黑氣,面色陰沉,瞧不見瞳孔的赤紅雙目,與先前判若兩人,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瘋狂兇獸,不住迸發凌厲無比的殺意!

強猛的氣勢令天草四郎一時間為之震懾,亦直到被頭臉上的劇痛驚醒,他才全力反擊。

“去你的!要殺我,憑你還不夠格啊!”

此刻爆發的最強功力,天草四郎在天魔蝕勁運作的空隙將蘭斯洛震退,并立即搶攻。

但連番劇戰、體力已降至最低點的他,已經無法再使出“三位一體”、“鎮魂曲”之類的拿手絕技,僅能單純地揮劍擋架、進攻,雖說即使是如此,他仍可發揮足以制服紫鈺的實力,但面對顯然已無意識的蘭斯洛,卻立刻被壓在下風。

此刻雙方內力相當,論用招的巧妙與精準,終究是天草四郎勝之一籌,但不知為何,在蘭斯洛的連環斬擊下,這名先前強他不知多少倍的天位高手節節敗退,頹勢大露。

拆得數招,蘭斯洛連手中風華刀也拋棄,擲往莉雅所在的高臺,右臂一揚,便是兩道凌厲指勁,直擊天草四郎面門。

(爆靈魔指)

百忙中側頭避過,認出那正統魔族絕學,天草四郎更是不勝驚駭,而在兩指之后,更有另一門神技接連而發。

(這是天魔刀!)

運掌為刀,掌緣泛著濃烈魔氣,蘭斯洛所使的不是鴻翼刀法,甚至根本就不是刀法,只是能把天魔勁威力發揮到極限的單純動作。在他內勁催運下,邪刀、魔功相得益彰,一道道有形無形的天魔環勁迫發出去,籠罩在天草四郎周遭,每次相觸,都是一陣血淋淋的蝕痛。

紫鈺凝視這一切,見蘭斯洛像個狂戾兇殘的惡魔,一招一式充滿邪氣,心中駭然,實不知他為何會功力暴增若此?

旁觀中的莉雅心里隱約明白一些東西。自暹羅事件后,蘭斯洛基于對師兄王五的敬仰,全心苦練鴻翼刀,亦專注于與師兄同一源流的乾陽大日神功,在不知不覺中,他壓抑了同時修練的天魔功,將之當成一個增長大日功威力的輔助,直到剛剛,為了某個連自己也看不透的突變,存在于他體內的天魔功取得對所有內力的掌控,將蘭斯洛的實力暫時暴增到他肉體所能容納的“強”。

失去個人意識,純由野性、殺意操控的天魔功,無疑更接近創時的原意,但只有這樣,依蘭斯洛的修為也不過與此時的天草四郎戰成平手,之所以能大占上風,莉雅在觀察之后有了結論。

天草四郎在害怕!

像他們這樣經歷過九州大戰的強者,由血戰中累積無數慘痛經驗后,對于在當時縱橫無敵的天魔功有股根深蒂固的恐懼,即使事隔千年,仍無法從那份恐懼中解脫出來,或許連天草四郎自己都沒有發現,面對蘭斯洛的攻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只采取守勢。

但究竟是什么樣的刺激,讓夫君得以有此突變?莉雅卻無法得知,雖然蘭斯洛性命無礙,并能重新贏得此戰,讓她芳心大定,但看著夫君那股直欲撕殺面前一切的殘忍狂態,莉雅不由得又陷入一股深深的擔憂之中。

(反擊啊—天草,你不是一向自傲無懼這世上一切,并以挑戰強敵為樂的嗎?為何你此刻這般窩囊了?)

如果以全力應戰,該可以輕易獲勝;但對著眼前這后生小子,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沒可能贏……

這種沒由來的感覺令天草四郎怒氣勃發,倘若換做三大神劍的另兩人,必會立刻返回原身,以真正實力來此誅殺敵人,但困于自身的執著,天草四郎卻只想不顧一切地在此刻一分勝負。

然而,不進行任何思考,純以野性直覺在戰斗的蘭斯洛,卻清楚把握到對方焦躁、恐懼的心倩,以更強、更霸道的攻擊,將對方的巧招一一轟潰。

情勢發展至今,勝負已是非常明顯了,當天草四郎的功力降至前所未有的低點,移魂之術開始瓦解的前一刻,他瞥見蘭斯洛胸口的傷處正自快速復原,不是乙太不滅體的催愈效果,而是近乎魔法的超速生長,傷處肌肉血筋糾結,頃刻間便已復原如初。

(果然和魔族有關系……)

這念頭甫起,這剎那,一段許久之前的記憶,無法控制地在腦中迅速閃過。

那時,九州大戰激斗方酣,他仍是耶路撒冷的圣騎士,尚未領悟天位之秘,卻已是才華出眾武藝高強,統率著騎士團守護上帝榮光,整日與魔族血戰。

但樹大招風的行為終于遭人所忌,在一場重要的戰役里,他和他的部屬被刻意的戰略錯誤陷于絕地,沒有任何援軍來救,只能在彈盡援絕后,眼睜睜地看著同伴一個個被魔族所殺。

他一直拼命戰到最后一刻,手里的劍也折斷了,但最后仍在敵方統帥的手里敗得幾乎永抬不起頭。假如就在那一戰中死去,那世上根本就不會有天草四郎的傳說,而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生,就是從落敗的那一刻起,才真正活了過來。

“你……也是個可憐人啊!”

將他輕易挫敗的敵人統帥并未急著下殺手,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瞥向瀕死躺在地上,渾身血污的他,眼中似在嘲弄,又似有著憐憫。

那時,天草四郎只覺得奇怪。他早就聽過這敵人的大名,知道這人在魔族地位崇高,深得大魔神王玄燁寵信,更得無數忠心部屬的愛戴,是魔族中出類拔萃的優秀人物。擁有一切的他,為何有著這般寂寥的身影?明明是勝利者,但在如血的夕陽中,他身上只散發著強烈的孤寂感。

“你是個應該活下去的人,我不會殺你的。終其一生篤信著你的教派,最后卻被自己所深信的信仰背叛……這樣的你,往后該去相信些什么呢?”

“你所相信的神根本就不存在……不,存不存在全無所謂,如果相信他就能得救,那現在的你們,算得上是得到救贖了嗎?假如這就是它所能給你的東西,那你就從今天開始信我吧!比起他,我能給你更多!”

“你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等會兒你可以自行離開,但若你喜歡,你可以從此跟著我,一起去打我們的天下。”

“天草兄弟,我們一起去干大事吧!”

從那一刻起,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過著一生中最充滿光與熱的日子,將過去的一切全數背棄也無悔,生命就是這樣的有意義。

可是,在九州大戰結束時,他卻再次被人像扔垃圾一樣舍棄……

記憶于腦中閃過,肉體的痛亦于此時出現,由于一時失神,破綻大露,而再回過意識,胸口劇痛,眼前只看到一雙猙獰的赤紅眼曈,在那眼曈中,更有著似曾相識的熟悉魔氣。

(啊!……禎陛下!)

仿佛是對先前重傷的報復,狠狠一擊,蘭斯洛轟向天草四郎的胸膛。

霸絕的一拳貫穿了天草四郎胸口,而受著天魔功的影響,在胸口被轟穿的的剎那,傷處肌肉萎縮、扭曲,跟著開始恐怖的碎裂。

“魔……魔龍皇拳,難道你真是……”

一句話未能說完,蘭斯洛的反手一爪,將敵人由半空直擊落地,整個身體沒入土中消失不見,再也沒可能起來一戰。

隱約間,莉雅感受到一絲靈能波動,那該是移魂之術被解除,天草四郎回歸肉身的訊息。但這類術法附體所受的傷害,一樣會反歸自我肉身,天草四郎這般傷重,又沒有乙太不滅體催愈,一時三刻該不會出現了。

夾著戰勝天草的余威,蘭斯洛飄浮空中,兩眼冷冷的環視腳下,睥睨著目光所觸及的一切。

紫鈺,花殘缺與之目光相觸,均是心中一凜。在眾人目光中的蘭斯洛渾身縈繞濃烈魔氣,身軀亦顯得高大雄偉,絕世霸氣,令人為他神威所攝,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開。

盡管沒有意識,但蘭斯洛卻清楚感覺到,下方眾人對自己的畏懼,在這一刻,他就主宰著腳下的一切,天上地下,唯我無敵。絕世強橫的至尊感受,讓他仰頭長嘯,狂妄霸道的氣勢隨嘯聲遠傳百里,回響不絕。

而這喻聲聽在紫鈺等人耳里,那滋味就絕不好受,因為對方明顯是在嘲笑、羞辱著他們的怯懦,不敢上前挑戰!

直入云霄的長嘯,亦慢慢將花家十萬大軍震醒,驚詫交集地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雄偉身影,卻找不到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當家主蹤跡。

嘯聲驟止,萬眾矚目中,蘭斯洛身軀劇震,緩緩地睜開雙眼,莫名其妙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自己是怎么了?

胸口的傷怎么不見了?

花天邪呢?適才已掌握絕對優勢的他,到哪里去了呢?

許多疑問在蘭斯洛腦里盤旋來去,卻沒有一個能得到答案,不過,他起碼知道有一個問題是應該在這時候發問的。

左看右看,卻已找不到那所謂的裁判,蘭斯洛直接朝下方眾人朗聲道:“喂!到底是誰打贏了?不要拖三拉四,快點宣布勝利者!”

事前受到各參與勢力圖謀,歷時半個時辰,之間兩度戰局大逆轉,最后在花天邪、莉雅、天草四郎全數無法掌握下,本屆雷因斯女王的招親終于誕生了勝利者。

北門天關,是艾爾鐵諾往東通向雷因斯。蒂倫的重要關卡。所在位置占盡地利,城壁宏偉雄闊,全以堅固大石所堆砌,能耐重炮強矢轟擊,在建造時是最頂尖的設計與配備,即使是數百年后的今天,仍是堪稱風之大陸上一等一的堅固強關。

自從花家接管此地,慣常以十余萬重兵駐守于此,只是既從沒打算對雷因斯用兵,雷因斯也沒有發動戰爭的可能,強關、重兵的防御陣容就似乎顯得很沒意義,這次花天邪率兵出關,更是把北門天關的駐防軍全數帶走,僅留下千余人駐防。

得知這消息時,源五郎與妮兒曾大為慶幸,穿越北門天關的難度降低許多,卻不料現在妮兒抵達此地,卻碰上了這個比十萬大軍更麻煩的障礙。

戰戰兢兢地,妮兒與韓特躲在樹叢中,偷偷窺向端坐城頭的大敵天草四郎!

自上次慘敗逃脫后,兩人朝盼夜盼,就是期望不要再碰上這號煞星,哪想到出關在即,卻在這緊要關頭被當場活逮。

“我……我們該怎么辦?”

“不知道,總之不要動,要是被發現那就死定了!”

想到天草的強絕武功,兩人都是滿懷不安,如果再次正面動手,后果只有必死無疑。而韓特更多了一項擔憂,就是一旦動手,妮兒會不會馬上把自己擲向天草阻敵?

時間一過就是三刻鐘,兩人只是低伏在樹叢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慢慢地,兩人開始覺得不對。事實上,像現在這樣的藏匿法只是自欺欺人,若天草四郎真是有心搜索,從他端坐城頭那刻開始,就會運轉天心意識,搜查這方圓百里內的一切。

兩人的天心意識遠不如他,沒可能把自己的氣息封鎖至點滴不漏,照正常情形來說,應該是兩人才到這里,還沒來得及瞥向城頭,天草四郎就已經飛過來將兩人宰殺了。

當然,從結果倒推回去,此刻正移魂在基格魯作戰的天草四郎,無暇顧及自己的身體,兩人無疑是錯失了大好良機。

直到隨著基格魯一邊,蘭斯洛的突變,兩人才開始看出不對勁。不管靜坐再怎么出神,也沒理由突然全身冒血啊!

韓特江湖閱歷極豐,看到這情形,更判斷出天草四郎此刻正在施行某種術法,無力自守肉身,若在此時碰上外力侵害,那便是極危險。

通常這種情形,施術者身旁會有人護法,那為何天草四郎卻選了個這樣危險的地方呢?

嗯!以他那狂妄的個性,大概根本就不管這些,想要做就做了吧!或者……看似沒東西守護,但那家伙畢竟是魔法劍士出身,說不定在身旁下了某些強力守護結界也不一定,這極有可能,因為看在城頭巡邏的那些兵丁,都離天草四郎遠遠的,顯然是有問題。

想歸這樣想,要說真個動手,韓特可不敢。以雙方實力差距之大,就是說天草舉手便將兩人一劍屠宰,那也不足為奇;若是在發難時,天草四郎忽然轉醒過來,兩人才奔到半途,就要變成沒生命的尸首。

無奈,自己雖然沒有那個意思,旁邊的這個女人卻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企圖不問可知。

“喂!帥妞,你的眼神為何如此無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趁人病,要人命。你不認為這是干掉那殺人狂的大好機會嗎?”

“你……你的眼神好邪惡啊!你不覺得自己這樣更像殺人狂嗎?我現在也病,你豈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不要給我扯開話題。這明明就是個機會,雖然危險,但我不喜歡試都不試就放棄!”妮兒怒道:“天草四郎那混蛋把你傷成這樣,難道你不想把這筆帳討回來嗎?”

不想才怪,自己又不是什么心胸寬大的個性,被人打斷胸骨,哪有不想反將對方腦袋打得稀巴爛的道理?

問題是敵人實在太強,就算受傷,天草四郎也絕非自己與妮兒能夠應付,倒不如趁他神馳物外之際,迅速開溜,這樣才是上策啊!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們現在根本沒必要直接和他硬拼,我覺得還是等到……”

“誰說要硬拼了?既然要動手,我當然有萬全之策,跟我們家那死人妖學了一陣子,他的手段我多少也會了一些。”

“呃!那個源五郎嗎?要是他在這里,會用什么計策呢?”

“肯定是放暗器!”

妮兒詭異笑道:“我們在這邊用暗器攻擊,一發不中,可以立刻逃跑,你覺得這主意怎么樣?”

老實說,這主意爛透了,韓特實在想不出它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普通暗器還沒近身,可能就被天草四郎身旁的結界摧毀了;就是擊中,除非淬有毒皇一脈的毒藥,否則還沒聽說什么暗器能威脅天位高手的。

不過,看這死丫頭一副不試一次絕不甘心的表情,自己反對也是無用,還是早點戰完,早點開溜吧!

“隨你吧!你要用什么暗器?身上有帶嗎?”

同行以來,沒看這丫頭用過暗器,多半還是玩大石砸人的老把戲,韓特舉目四顧,想替妮兒找一塊大一點的石頭,方便動手,忽然,耳邊聽見妮兒道:“不必找了,我有個現成的厲害暗器!”跟著,只覺身子一輕,已經給妮兒揪起衣領,毫不客氣地當暗器擲了出去。

不甘就此成為炮灰,韓特竭力想在半空定住身形,轉向逃跑,無奈妮兒早料到有此一著,擲人出手后,立刻飛身直追,觀準了不會令“暗器”損毀的角度后,重重一腳補踢在他后臀。

“飛吧!人肉炮彈韓特一號,勇敢地去殺敵吧!”

天生神力完全發揮,少女嬌斥聲中,韓特如離弦之箭,大非本愿,卻又快又狠地猛往城頭射去。

(這卑鄙奸滑的臭女人……果然得到了那陰損人妖的真傳!)

韓特心里大聲咒罵,污言穢語,將妮兒的九族全數罵遍,卻已不及半空轉向,只得收攝心神,擎劍在手,預備攻向那猶未醒的天草四郎。

(配合魔法使用的鳴雷斷空對這家伙無效,既然這樣,我就用貨真價實的武學,和這家伙拼命吧!)

韓特身形好快,頃刻間飛越長距,在守城士兵的驚呼、喧嘩聲中已迫近天草四郎身前,這時,一種無形的強大壓迫感阻擋在他之前。

(果然布了結界!)

雖然不知道有多堅固,但從這感覺來判斷,決非易與,韓特不慌不忙,深深吸了口氣,瞬間,手中的鳴雷劍爆燦成一圈雪亮光華,隨著劍鋒揮下,劍影忽地一化為三,跟著再迅速的合而為一。

劍仙李煜的絕世神技,三天劍斬!昔日自己無法負荷的招數,在進入天位后,已有足夠力量去施展,現在,自己就要以這絕招,去斬下一名實力在己之上的強敵!

尖銳刺耳的聲響震得城頭士兵紛紛跌倒;雖然與李煜親自使出相距甚遠,但在三天劍斬的神威下,天草布設于身旁的強力結界卻也經受不住,轟然碎裂。

(成功了!)

韓特大喜!眼見天草四郎仍是毫無防備,而自己的三天劍斬余勢未盡,便立即一揮,直斬向敵人頸項。

方自以為得手,忽然一陣渾厚、神圣的樂聲傳入腦里,震得整個心神失去意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下一刻,劇烈痛楚在腹部出現。

韓特瞪大眼睛,只見天草四郎不知何時已活動起來,一只手掌筆直插人自己的小腹,鮮血急速地噴涌了出來。

“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天草四郎的聲音沙啞,神情更顯得狂躁,與上次相遇時大異,他瞪了獵物一眼,喃喃道:“小子,想活久一點……下輩子別進天位吧!”

韓特心叫不妙,想要揮劍將他斬退,卻是提不起這力氣,只能眼睜睜地任他宰割。

“不準動他!”

嬌叱聲中,剛趕來的妮兒一腿便踢在天草四郎面頰上,將這尚未從慘敗中回復心神警戒的高手踹飛出去,順勢一把扯過韓特,腳下在城頭連續幾點,飛身下了北門天關,逕自往東奔去。

“走得了嗎?”

還沒跑出幾步,天草四郎的冷哼已傳進耳里,跟著就是一陣渾厚、清朗的圣樂入耳內,有了之前經驗,兩人竭力鎮守心神,保得意識,卻顧不了外頭的音劍,皮開血濺,狼狽地墜下地來。

“小鬼們!受死吧!”

還沒站起,已看到天草四郎如同煞神,殺氣凜凜地自城頭飛身而下,一道凌厲劍氣破空殺來。

“死要錢的!幫我擋住這一劍,我有絕招對付他!”

不明白妮兒的意思,但此刻生死一瞬,韓特亦無選擇,拼著重傷殘軀,奮起力量,硬是將這破空一劍擋下來。

比大海更深沉的憂傷,比天空更青藍的悠遠……

后方妮兒微合雙眸,兩手快速結著法印,口中念著“深藍的判決”的法咒。在出手突擊之前她就已經想過,要是一擊不中,那便只有憑著此招的強大破壞力,暫時一阻天草四郎,同時制造混亂,讓自己二人逃命,至于有效與否,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魔法劍士出身,天草四郎完全感受到這一式的不凡,不由一愣,卻仍不敢相信這小丫頭竟能和統御五大黑暗神明的深藍魔王締結契約,長劍一抖,再次以“鎮魂曲”音劍攻擊。

綁在腦后的俏麗馬尾無風自飄,大海般的淡藍光輝,在妮兒周身鍍上一層氤氳光環,傷重的韓特,朦朧視線里,好像看到少女一頭長發盡轉成瑰麗的深藍色。

自九幽地淵之底復現,我以自身鮮血為誓,傳承彼幽冥之力,賜予所能觸及的一切,彼之判決!

同樣是帶有神明氣息的強大招數,在妮兒的極限催迫下,源自深藍魔王的強大魔力源源而發,竟反將鎮魂曲的音劍全數吞噬。下一刻,猶如無數藍寶石齊放光彩的巨大光團快速地往外擴張,挾著強大的暴風與沖擊波,覆蓋了整個北門天關……

驚見家主慘敗,花家大軍本來有著一擁而上、殲殺敵人的打算,但目睹蘭斯洛的天位威力,任誰都是心中不安,這時,已失蹤多年的花家長公子又忽然出現,斥喝眾人。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姓花的豈是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

花殘缺這樣說著,而懾于他的威勢,花家的干部們勒令手下,在掘出家主后,隨這位長公子的帶領,狼狽地退兵至數十里地外。

覺得尚不是發難時刻,紫鈺破空而去,預備待犯人體力稍復后,再行緝拿。

當閑雜人等盡數撤離,蘭斯洛覺得這該是自己做出交代的時候了。仍是浮在空中,他緩緩移向雷因斯女王所在的高臺。

隨侍在高臺上的數名婢女,在女王的示意下退下了高臺;當蘭斯洛踏足高臺上,拔起自己的風華刀,隔著數尺距離,女王不甚清晰的聲音傳入耳里。

“恭喜壯士,您是本次比武招親的最后勝利者了……”

蘭斯洛忽然有點納悶,滿難想像當初花若鴻在暹羅被宣布為最終勝利者時,會是何種復雜的心情?不過,白己多半是無福消受的。

緩緩吸了一口氣,他沉著地說道:“女王陛下……這場仗我已經幫你打完了,欠你們的醫藥費算是已經付清了,不過害我打得那么辛苦,額外的花費我日后自會找你們雷因斯討回來,現在本大爺要走人了。”

“咦?”帶著面紗的女王,一如蘭斯洛預料般大為詫異,奇道:“您既然已經贏得招親,從此便是妾身王夫,為何說要離開呢?”

“沒興趣。”

“妾身王夫,亦即是雷因斯親王之尊,榮寵無比,之前聽聞您受艾爾鐵諾通緝,普天之下再無處容身,亦只有成為雷因斯親王,才能自保……難握您對這一點也不動心?”

“還是沒興趣。金銀財寶,我要的話可以去拿去搶,不要的話隨手就丟,并不會吸引我什么;艾爾鐵諾不過爾爾,我今天可以干掉他們的軍團長,早晚有一天,我會連他們的皇帝老兒也一起斬下!”

蘭斯洛舉刀指向女王,哂道:“最令我不感興趣的,就是你擺那什么女王臭架子,結親這種事,是男女雙方平等地接觸、了解,在互相喜歡之后才結合的。像這樣看不起男人。想要高高騎在丈夫頭上,根本不是招親,是招奴才吧!”

“像你這樣的女人,還有雷因斯這樣的國家,我全都不感興趣……哼!我蘭斯洛還不至于淪落到要被配給女人的地步。”蘭斯洛朗聲道:“老實說吧!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個比你好上幾百倍的好女人,雖然不排斥收二房,但也絕不會是像你這樣的女人。至于你,別搞什么無聊的招親了,還是直接貼張布告,找個肯為你舔腳指頭的男人吧!”

直接說出這番話,蘭斯洛感到滿意,自從來到雷因斯陣營后,所受到的冷淡與奚落現在終于好好的發泄了。不難想象,雷因斯大概不久之后會發布對自己的通緝文告吧!那樣也不錯,等會兒就告訴楓兒,帶著小草馬上開溜,要不然讓未來老婆幫這種女人工作,要是被洗腦成功,自己就大大糟糕了。

至于招親……那當然是告吹,被自己這么斥責,那個女王要是沒有氣瘋,還會好言相向,假如不是被虐狂,就一定是個花癡!

“太感動了,您說的真是太好了!”

“咦?”

“在我有生之年,從沒見過像您這樣有男子氣概的英雄,您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呃!不是吧!這個雷因斯女王真的是個花癡?看著情形,好像還癡得很厲害!

“像您這樣的豪杰,如果錯過了,一定會讓人后悔一輩子,決定了,雷因斯的王夫就是你!”

蘭斯洛目瞪口呆,看著那一直表現得莊重嫻雅的雷因斯女王,突然變得熱情如火,毫不避諱地快步奔到自己懷里,伸手緊緊擁住。

(瘋……瘋婆子!這花癡絕對是個他媽的瘋婆子!本大爺這趟可倒大楣啦!)

這時,覆蓋在臉上的面紗脫落飄飛,而呈現在眼前的,是張再熟悉不過的美麗容顏!

“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被人擺了一道!”

“老公,我們結婚去吧!”

蘭斯洛仍是一副驚愣表情,呆呆地任由懷中玉人在面上一吻,輕聲說著令人震驚的話語。

“我要把雷因斯當嫁妝,和我自己一起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