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正是伊爾木入宮的日子。松兒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的情形,“就一頂青藍色的小轎,瞧著倒像是當初選秀時候的那個轎子。夫人賞賜她一位嬤嬤,伊常在不識好歹,只帶著自己貼身的侍女垂珠和纓絡進宮了。嬪位以下的進宮是不能帶嫁妝的,隨侍的人也只能帶兩個。比那些小門小戶家的姑娘出嫁都要寒酸。闔府上下,就只有幾個姨娘和三房幾位庶出的姑娘去送了她,天不亮就悄無聲息地走了。”
溫皙是否該慶幸自己是貴妃呢?
日子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溫皙坐在軟榻上,閑來無事就繡兩針,正打算繡個團扇,只不過不論溫皙還是嘎珞繡工是在一般,可只能繡著蘭花蝴蝶這樣簡單的花樣。也是繡了拆、拆了繡。梅兒瞧著心疼,趁著溫皙睡午覺的時間就把團扇給繡了起來,繡工跟溫皙那半吊子完全不是一個水準。
溫皙打量著上頭的繡樣,蘭花繡得莖葉分明,小小一片蘭花葉上就有五六種深淺過渡的綠色,那蝴蝶就更加栩栩如生,好像就要從扇子里飛出來一般。溫皙贊嘆道:“蝶戀花,花戀蝶,怪不乳娘要討你做他的兒媳婦。”
梅兒飛快地低下頭,“格格又取笑奴才了!”
“以后能予了正經人家做妻室,也算修成正果。你今年才十四,等你十六歲,我就把你許給杜和,”溫皙手里搖著新制程的團扇,道:“杜和長什么樣子你見過的,多少也知根底,人雖然長得不俊,不過是個孝順又忠心的,以后有我在宮里給你撐腰,諒他也不敢欺負你。”
“格格越說越離譜了,奴才才不要嫁人呢!”梅兒臉上緋紅,飛快地跑了出去。
日子過得飛快,康熙二十七年七月十六。
額娘舒舒覺羅氏滿眼淚水,執著溫皙的手,“平嬤嬤懂香料、青蘭懂醫術,宮里頭多得是見不得人鬼蜮伎倆,千萬記住,一定要自己謹慎小心!千萬別學額娘,額娘前半輩子就是把男人看得太重了才落得如此地步。皇帝坐擁六宮,永遠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溫皙點頭:“女兒知道!”
“你才十五歲,并不是適宜生育的年紀。聽額娘一句勸,不要急著生孩子。額娘特意給你準備了避孕的藥丸,你若聽進了額娘的話,承寵之后就瞧瞧吃一粒。”
“你是鈕祜祿氏的女兒,進宮便是位份最高的貴妃,需小心佟貴妃,她在宮中數年,早已布下自己的根基。以你的身份,那些位份低的嬪妃也不敢得罪你,需小心的是暗箭傷人。伊爾木你也無需理會,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
“你進宮之后,能得寵固然是還,不得寵也無妨。為了籠絡鈕祜祿氏一族,皇上起碼也會善待你。”
“另外,額娘沒有給你準備美貌的通房丫頭,你也不要把身邊的侍女送到皇上床上。佟貴妃當年舉薦了烏雅氏,差點就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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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一直說到深夜,舒舒覺羅氏說盡了一輩子的心得。
翌日,康熙二十年七月十七,歲在辛酉,黃道吉日。
溫皙一大早就被松兒竹兒伺候著起床梳洗,臉上敷了一層有一層的珍珠粉和胭脂,吳嬤嬤伺候著溫皙梳頭,帶上貴妃朝冠。
貴妃朝冠,與皇貴妃同,冬用薰貂,夏用青絨。頂三層,貫東珠各一,皆承以金鳳,飾東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銜大珍珠一。朱緯上周綴金鳳七,飾東珠各九,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飾貓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九十二,三行二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一,飾東珠、珍珠各四,末綴珊瑚。冠后護領垂明黃絳二,末綴寶石。青緞為帶,金約,鏤金云十二,飾東珠各一,間以珊瑚。紅片金里,后系金銜綠松石結,貫珠下垂,凡珍珠二百有四,三行三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二,每具飾東珠、珍珠各六,末綴珊瑚。耳飾左右各三,每具金龍銜二等東珠各二。
領約,鏤金為之,飾東珠七,間以珊瑚,兩端垂明黃絳二,中各貫珊瑚,末垂珊瑚各二。朝珠三盤,蜜珀一,珊瑚二。
一身沉甸甸的禮服,貴妃禮服為金黃色,僅次于皇后和皇貴妃的明黃色,繡文前后立龍各二,下通襞積,四層相間,上為正龍各四,下為萬福萬壽。金黃色比明黃略暗淡一些,卻也是上用之色,尋常人碰不得。
吉服朝珠一盤,珍寶隨所御,絳明黃色。
沉重的朝冠壓在頭上,溫皙脖子都要斷了。
不同于民間婚嫁,迎后妃都以黃色為尊。乘坐的八人大轎才是紅色,有龍鳳紋飾,華蓋紅傘,以御前侍衛為依仗,不過貴妃只是側室,只能用比大紅稍微淺色一些的品紅色,而妃嬪入宮則宮妃紅色。嬪位一下入宮則不用紅。不過這樣的紅轎,也沒幾個人用過。即使榮嬪、惠嬪、宜嬪等人入宮之時位份都在嬪位之下,所以都不是坐著紅轎入宮的。佟貴妃當年入宮雖然也是品紅龍鳳轎,之時當初正值三藩之亂,財政緊缺,貴妃之禮也只能從簡。
十里紅妝,嫁妝總共一百六十八抬,比當年孝昭皇后入宮為貴妃時候只少了二十臺。
貴妃雖然尊貴,但依舊不是正室,不能從紫禁城正門入,又不比位份低的秀女,所以走的是東華門,從東華門抬進了承乾宮。
承乾宮正寢殿。
吳嬤嬤、馬嬤嬤一左一右地扶著溫皙在喜塌上端坐,吳嬤嬤笑道:“這承乾宮比當年更加富麗堂皇,想必是為了迎娘娘入宮才重新修繕的。”
馬嬤嬤附和道:“承乾宮本就是宮中數一數二的宮苑。唯一能相比的就是佟貴妃的景仁宮了,不過也有一為端嬪董氏同住于側殿,還有好幾個常在答應小主。只有承乾宮是主子一人獨居的。”
佟貴妃和端嬪董氏居景仁宮,榮嬪馬佳氏居延禧宮,惠嬪納喇氏和和定嬪萬琉哈氏居鐘粹宮、德嬪烏雅氏和安嬪李氏居永和宮,新封的宣嬪博爾濟特氏居于西六宮最偏僻的景陽宮,再加上溫皙居承乾宮,西六宮已經都有了主位;東六宮之中,宜嬪郭絡羅氏居翊坤宮,慎嬪赫舍里氏(原僖嬪)居咸福宮、成嬪戴佳氏居長春宮。
溫皙面色平靜,道:“現在沒有旁人,未必以后都沒有。”記得康熙的嬪妃不少,妃位、嬪位一度超過了他自己定的四妃六嬪的定額,貴人常在答應什么的更是多不勝數。
吳嬤嬤原本是先帝年間服侍過順治帝悼妃博爾濟特氏的,后來被調去服侍剛入宮的昭貴妃,馬嬤嬤也是當年服侍過孝昭皇后的舊人。又陪伴了溫皙十幾年,自然都是信得過的老人了。
嬪妃侍寢一般都是要送去乾清宮,在側殿更衣,卷在被子里送到皇帝床上,不過一般位份比較高的,康熙都會給點面子,親自前來。
“主子先吃點東西墊一墊吧,”松兒捧了一疊豌豆黃,“你大半天都沒吃東西了。”
溫皙其實坐在轎子里的時候有偷偷從空間順出幾個水果吃,不過水果這東西水分多,終究填不飽肚子,早已是饑腸轆轆了。飛快地吃了幾塊點心,竹兒眼明手快奉了一盞茶上來,豌豆黃模樣做得不錯,味道卻很一般,而且還干了些,容易噎人。
“主子,梁公公身邊的喜公公來報,皇上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請準備迎駕。”剛吃完點心,就有外頭的小太監來報信了。
溫皙只得到殿外相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