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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沒答黃凈節的話,黃凈節臉上的笑容漸苦,轉頭看著樓下,心里一時酸澀無比,五哥兒的脾氣性情他最清楚不過,說好聽了叫獨善自身,不好聽就是自私,他和自己有情份,卻不會把這情份延伸到整個黃家,老太爺要是不在了,黃家會怎么樣?
“老爺子的病還是不見好?”好半天,五皇子突兀的問了一句。
“是。”黃凈節有些意外,忙答道,五皇子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有十幾年沒回大同府了吧?”大同府是黃氏聚族所在,黃凈節看著五皇子,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這個,五皇子抖開折扇搖著道:“樹大要分枝,該分就得分,你要是掂記老五,干脆讓老五也搬到京城得了。”老五是黃凈節嫡親的弟弟黃凈義,黃凈節聽的瞪著五皇子說不出話來,他果然沒看錯他,他和自己的情份果然不會惠及黃家。
樓下已經熱鬧起來,清風樓作為宴請與黃家和李恬那頭有生意往來的大商家的地方,從昨天起就謝絕外客,這會兒臨街的各個雅間卻坐滿了通過各種關系要了位置看嫁妝的好奇之眾,樓下沿街更是擠的滿滿的,清風樓門口看嫁妝最好,不但看熱鬧看的清楚,歡門內還擺著長條幾供應茶水點心,真是服務周到。
最先一路抬過去嫁妝除了最前一抬一對金嵌玉如意外,就是清一水的黃花梨家俱了,這些家俱式樣樸素大方,沒有任何裝飾,更沒有時下流行的雕花飾金,并不怎么招人眼,這些家俱都是李恬自己要用的東西,她可不會為了晃人眼而做成華麗而不舒服的式樣。
家俱過后,緊接著的一抬嫁妝就讓人看的睜大了眼睛,這嫁妝抬子太過與眾不同,照規矩一抬嫁妝,就是一個提盒上擺著一個物件兒,早年李恬母親和姑母那轟動京城的四人抬嫁妝,則是上面擺著物件的大箱子,可今天這嫁妝抬子卻是一抬四層,從上到下擺滿了東西,一抬至少抵別人的四抬嫁妝!
嫁妝次序分明,家俱之后先是各色金器,頭前一抬嫁妝最上面一層一排擺著四只赤金如意,第二、三、四層都是各色金鑲寶盆景,映著朝陽,閃的讓人睜不開眼,后面一抬抬嫁妝上一層層都是滿擺著各色金器,從擺件到果盤碗碟、投壺酒旗、帳鉤燭臺,各色首飾,想到的想不到的,應有盡有,一路金光流淌,從勇國公府到五皇子府邸,橫穿過大半個京城,最前頭那抬赤金如意進了五皇子府門,最后一抬金器還沒出勇國公府。
五皇子看的目瞪口呆,敢情她這嫁妝清一色赤金的,這么惡俗,是要惡心誰呢?
“哪有這么辦嫁妝的?!”五皇子實在忍不住叫道,黃凈節也看的直眼,清一色赤金嫁妝?這也太……連他這樣的生意人也覺得過于俗氣了些。
“再看看后面,這才一個多時辰,昨天聽王大掌柜說,為了抬嫁妝,他把京城所有行老手里的人都雇下了,說得過到午后,這才一個多時辰,再看看。”黃凈節不怎么有把握的解釋道,有些后悔沒早點打發人去要份嫁妝冊子,這嫁妝過的讓人膽兒顫。
一路金光早轟動了京城,這樣的嫁妝,這么多金器,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市井之中呼姐喊嫂,招呼親朋,都蜂涌到過嫁妝的路旁看稀奇,李恬這份嫁妝,之前從來沒有過,之后也沒人能夠及其百分之一,那錯過這場熱鬧的,幾十年后還恨自己沒有眼福。
看嫁妝的人涌來的太多,幸虧侯府尹見機得多,一面急命郭推官帶衙役維持疏散,一面急命人通知大皇子,調殿前三衙過來維持,幾處路口列了人墻,這才保證了嫁妝隊伍順利前行。
郭推官不停的用袖子擦著滿頭大汗,看著同樣滿頭大汗的幕僚洪先生苦笑道:“怪不得當年寧遠侯府那兄弟兩個下那樣的狠手,李家小娘子這嫁妝……”郭推官轉頭看了眼比前頭金器更耀眼的玉器隊伍,咧著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洪先生直直的看著從眼前經過的一摞大小不一的古玉鼎,嘆了口氣道:“怪不得嫁了五爺,就沖這份嫁妝……”
“是啊。”郭推官明了的應了一聲:“除了官家,誰家娶得起?不知道后頭還有多少。”洪先生伸手摸了把懷里那疊銀票子道:“聽剛才那個掌柜的意思,至少得過到午后,我看這銀票子一會兒就分給大家伙兒吧,人家花銀子不過圖個喜氣,早點把銀票子分下去,大家伙兒累的也高興。”
“嗯,那就這樣。”郭推官伸長脖子,盯著從面前流過的嫁妝正看的眼睛不夠用,洪先生不敢多看,退后幾步,算著人頭分賞錢去了。
大皇子得了信兒,看了一圈,見事事妥當,徑直往清風樓去了。
五皇子已經差人飛奔取來了嫁妝冊子,這送嫁妝的規矩,嫁妝冊子是要放在頭一抬嫁妝里先過去的。五皇子拿到嫁妝冊子剛翻開一頁,見大皇子上來,急忙迎進來,大皇子站到窗前,遙遙望了眼勇國公府方向問道:“過了多少了?”
“看樣子還早。”五皇子翻了翻嫁妝冊子道:“才過到這里,后頭還多著呢。”大皇子回身接過五皇子遞過的嫁妝冊子,翻過名目繁多的各色衣料繡品古玩字畫,直接翻到后面看現銀數目和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莊子、鋪子,直看的輕輕吸了口氣,說不出什么表情的看著五皇子,好一會兒才笑道:“你把財神娶回家了,怪不得小時候玩擲簽,你回回抓到財。比你們家如何?”大皇子轉頭和黃凈節玩笑般道,黃凈節躬身道:“若論小家,實在比不得,除非小的全族幾十家加一起。”
“她這是什么意思?”五皇子雙眉打成了結:“這是顯擺給誰看?當年她母親四人抬嫁妝,抬的是箱子,抬箱子哪里不好了?你看看她這,全敞在外頭,唯恐人家不知道,非得張揚的滿京城無人不知,什么意思?難道我是圖她這嫁妝?”
大皇子聽的雙眉齊挑,打量著渾身上下不是惱怒就是別扭的五皇子,好一會兒才笑道:“若不是嫁給你,她必定不會這樣,她如此行事,也是知道你能護得住她。”五皇子目光微閃,惱怒的‘哼’了一聲,將折扇扇的‘噼啪’作響,大皇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絲笑意,轉頭看了會兒樓下流水般經過的古畫古墨古硯,好一會兒才轉回頭,看著五皇子笑道:“對了,禮部跟你說了沒有?阿爹前兒說過一句,明天要讓你親迎。”
“你和三哥、四哥都沒親迎,怎么偏要我親迎?”五皇子叫起來,大皇子也同樣不解的攤手笑道:“我問過鄭大官,鄭大官說這是簡師的意思,說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五皇子一聲怪叫,提到簡師他就一肚皮悶氣,聽說就是他算出自己和李家娘子大吉大利的:“他什么意思?她還沒進門,我就低三下四巴結上了?”
“這親迎跟巴不巴接怎么扯得上?!”大皇子板著臉訓斥道,五皇子扭過頭沒再說話,只把手里的扇子搖的驚天動地。
離五皇子府不遠的一處茶樓上,四皇子背著手站在窗前,面無表情的看著樓下仿佛不會有盡頭的嫁妝隊伍。葉樹盛看的臉色發白,這份嫁妝比得上整個東陽郡王府了,也許還要多,姑母要是知道李家娘子有這么多嫁妝,當初會不會隨了四爺心意,讓四爺娶了李家娘子?
東陽郡王府里,孫老夫人半閉著眼睛,凝神聽婆子一趟趟不停的回稟著又過了哪些嫁妝,只聽的心里黯然而不安,她和林老夫人自幼交好,當初的寧遠侯府,她縱然不是了如指掌,也是一清二楚,林老夫人和李恬母親那兩份嫁妝,她算過多少回,哪有這么多?也就今天這份嫁妝十之二三,如今竟能繁生出如此之多,林老夫人竟如此擅長經營,林老夫人說過好些回,若論經營,恬姐兒是青出于藍……孫老夫人心里一陣痛惜,四哥兒若有這樣的助力,哪還會愁銀錢呢?!
她能指給五爺,難道就是為了這份嫁妝?自己都不知道她有這許多嫁妝,還有誰知道?官家?孫老夫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若是官家,他用意在何?給五爺添助力?還是讓他有錢無人,做個富貴親王?
葉貴妃也一樣聽人稟報著過嫁妝的情形,和孫老夫人不同,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打發走報信的內侍,往后歪到榻上,和呂尚宮閑閑道:“這銀子有用沒用,得看在哪兒,若是那窮苦人家,有幾兩銀子是不得了了,可咱們這是皇家,銀子算什么?她能有多少銀子跟皇家擺闊?說起來,這禁中最沒用的就是銀子了,說的難聽些,哪天不好了,真一根白綾賞下去了,銀子能救了她?”
“娘娘說的極是。”呂尚宮凝神聽著,不時奉承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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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