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33、殺雞儆猴

正中間一張美人榻,丁貴妃斜躺在上面。(天天中文)

常樂發覺她極愛黃色,這次也是穿的淺黃色的一襲長裙,流水一般地傾瀉在榻上,長長地垂掛于地,紗質的料子顏色極輕柔,如同芒果冰淇淋一般。

午前去大慶宮的時候還梳著精致的發髻,這會兒卻是已經將腦后的烏發都解開了,瀑布一般披灑在背上,鬢邊只簪著一朵時鮮的月季,粉白的顏色,襯得她一張臉愈發嫵媚。

只是這會兒,丁貴妃的一雙鳳眼微微斜睨著,眼角卻是帶著濃重的煞氣。

美人榻兩邊一溜兒的宮女,常樂第一次來丹陽宮,自然一個也不認得。

就在榻邊上站著的是丹陽宮的主管宮女羅三娘,人稱羅姑姑。左右兩邊站著數名宮女,分別是一等宮女侍鳳、侍鸞,二等宮女華秀,三等宮女藍田、小秋。

最讓常樂驚疑不定的是地上還跪著一個宮女,雖然是跪著,卻難以掩飾好身段,從身后看當真是削肩細腰翹臀,跪坐的姿勢把衣裙繃在身上,臀部渾圓,恍如一個香梨。

這些人看見常樂進來,也沒什么神情變化。

常樂只能上前兩步行禮,口中道:“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丁貴妃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羅姑姑開口道:“常樂姑娘請起,娘娘正在處理事情,請姑娘先站在一旁。”

常樂只得往旁邊站了站,這么著,就看見了地上跪著的宮女的臉,兩頰高高鼓起,道道紅痕,像是剛剛被掌摑過,嘴角都裂了,沾著一絲血跡,眼角下面也是淚痕斑斑,不知哭了多久。

常樂暗暗驚訝,這位不是丁貴妃去大慶宮送菜時,跟著端托盤的那個宮女么?

只聽羅姑姑道:“華云,你跟著娘娘的時間也不短了,如今看來當真是人大心也大,丹陽宮這個小廟,是容不下你這尊真佛了啊。”

常樂聽著她的語氣,滿是反諷,不知這個叫華云的宮女犯了什么過錯。

華云卻仿佛被羅姑姑的語氣給傷了,萬分承受不住的樣子,趴到地上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娘娘饒了奴婢這一遭吧。”

“呸!”羅姑姑狠狠地啐了一口,厲聲道,“不是有心的?娘娘去見皇上,讓你跟著是抬舉你,你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打量著旁人看不出你那點心思!”

華云猛烈搖頭道:“奴婢沒有!奴婢當真沒有!”

羅姑姑冷笑道:“你算什么東西,娘娘跟前也敢賣弄,憑你那點姿色,也敢勾引皇上?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臉,卑賤東西,也配攀龍附鳳嗎?”

華云穿著的是銀紅的曲裾,下身的白裙子上繡著百花,的確是有些鮮艷,盡管臉上腫著,但也能看出原來的好顏色,跟丁貴妃身邊的其他宮女比起來,的確是算得上姿色出眾,怪不得被懷疑要勾引皇帝。

只是,常樂覺得羅姑姑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冷嗖嗖往她臉上飄,仿佛指桑罵槐,不由心里莫名其妙。

而華云,卻仿佛受了天大冤屈一般,一味地否認求饒。

丁貴妃躺在美人榻上,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任由羅姑姑責罵,臉上一絲兒表情都沒有。

華云對羅姑姑的責難是百口莫辯,最后只有向前爬了兩步,對丁貴妃哭訴道:“娘娘,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不敢說忠心耿耿,可也從來都是謹慎仔細,不曾辜負過娘娘的信任。奴婢自知卑賤,怎敢對皇上有非分之想,求娘娘明鑒啊!求娘娘明鑒啊!”

她一面說一面拿額頭磕地,那地上還鋪著地毯,竟也被她撞得邦邦直響,聽得常樂心里慌慌的。

不過幾下子,華云額頭上便磕出了血絲。

丁貴妃這才身子一動,懶洋洋地坐了起來。旁邊的宮女侍鳳立刻碰上一方手巾,丁貴妃接在手里,慢悠悠地在臉上碰了碰,又輕輕地擦了擦手指。

華云還在邦邦地磕頭。

丁貴妃將手巾還給侍鳳,又從羅姑姑手里接過一盞茶喝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道:“行了,把頭磕破了,還得費醫藥。”

華云這才停止磕頭,只將額頭貼在地上,嚶嚶地啜泣。

“念你伺候本宮多年,今天的事情本宮就不再追究了,你自己下去,領十下杖責,還能爬起來的話,就留下吧。”

常樂頓時心頭一涼。

她在尚宮局學習過,知道宮里的責罰,十下杖責聽著不多,可是宮女都是細皮嫩肉,若是單薄些的,十下就能去掉半條命了,就是身子骨強一些,也會傷筋動骨,非得在床上趴上半個月才能下地走路。

丁貴妃當真是嚴厲,華云只不過是穿得鮮艷一點,就被認為是勾引皇上,可以說是莫須有的罪名,不僅被掌臉,還要杖責。

在這皇宮里行走,真的是得提心吊膽,一絲兒錯處都不能犯啊。

華云聽了丁貴妃的話,知道再求饒也沒用了,只能哭著下去。

羅姑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說道:“有些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生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宮里頭不知多少宮女都抱著這種心思,只是想攀高枝,也得打量打量自己的身份,農家女出身的卑賤東西,也敢覬覦榮寵,當真是不自量力。”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游移,像是在說華云,又像是在警告其他宮女,但常樂聽著,卻總覺得她這話是針對自己。

難道丁貴妃以為她顧常樂也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她惴惴不安地揣測著。

羅姑姑說完了話,才仿佛剛看見常樂似的,說道:“常樂姑娘請上前吧。”

常樂見她終于提到自己,這才上前,又一次行禮,口中道:“奴婢見過貴妃娘娘,不知娘娘傳召奴婢前來,有何吩咐。”

丁貴妃歪著身子,腋下倚著大大的靠枕,說道:“你是新進宮的吧?”

常樂答道:“是,奴婢進宮還不足一月。”

丁貴妃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不足一月,就能到大慶宮伺候,當真是好本事呀。”

方才看了華云那么一出戲,常樂再笨也察覺到丁貴妃心機深沉,而且很忌諱宮女貪慕虛榮,回起話來,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

“娘娘謬贊了。奴婢原是在長壽宮伺候的,昨日太后說,皇上身邊缺個磨墨的宮女,因奴婢識得幾個字,略通文墨之時,才將奴婢調到大慶宮。其實比奴婢有本事的人多著呢,奴婢只是運氣好罷了。”

丁貴妃冷笑道:“別人有再多的本事,入不得皇上的法眼,也是枉然。你沒本事,卻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說是運氣,可這運氣也是一種好本事啊。”

常樂聽她話語不冷不熱,不知是個什么意思,只好唯唯應和。

“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丁貴妃吩咐了一聲。

常樂便小心翼翼地將下巴抬高了幾分。

其實她的容貌并不出眾,頂多有幾分清秀,臉頰上有些嬰兒肥,身量又不高,屬于嬌小可愛型的。若是在現代,也可以算得上萌妹子一枚,不過在這佳麗眾多的皇宮,卻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了。

丁貴妃將她看了個仔細,微微地放心了一點。

趙晟一向喜歡的是修長苗條的女子,姿色上也是偏愛艷麗、嫵媚的,這種清湯寡水一般的容色倒是不怎么青睞。

不過這并沒有打消她的警惕,大慶宮用人,多半是挑已經在宮里歷練過,行事穩重的,突然之間提拔一個進宮不足一月的毛丫頭,又是太后親自調人過去,不由得她不多心。

她又問了幾句話,將常樂的底摸了個遍。

“既然你原是三等宮女,幾天功夫就提了二等,這宮里頭許多人伺候了好幾年,也沒見晉升的,沒有一個有你這樣升得快的。”

常樂心思電轉,立刻換了一副苦臉,道:“娘娘說的是。奴婢也是稀里糊涂,難不成真是老天給的運氣。奴婢聽過一句話,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就怕稍有差錯,把差事給辦砸了,丟了太后的臉呢,結果在皇上跟前也是誠惶誠恐,娘娘不知,早上奴婢磨墨,還不小心把皇上的袖子給弄臟了,深怕皇上責罵,奴婢都不敢說。”

她一面說,一面拿手撓了撓自己的頭,一副笨頭笨腦的樣子。

丁貴妃回憶了一下,午前去送菜的時候,好像是看見皇上袖口有幾絲墨痕,再看眼前這宮女迷迷糊糊的樣子,便愈加放心了。

這一放心,臉色也就稍微緩和了一些。

“怪不得你毛手毛腳,沒經過事就是毛躁。”她嫌棄地撇了個眼神,話鋒一轉,“不過太后已經安排你在大慶宮伺候,你也就得謹慎辦差。若是叫本宮知道你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本宮身負打理六宮之權,可留不得你這樣的人在皇上跟前。”

聽了這句話,常樂怎么還不知道,丁貴妃果然是提防她狐媚惑主,那個華云可不就是殺雞儆猴給她看的。

“是,奴婢一定謹遵貴妃娘娘的教誨。”她趕忙表忠心。

丁貴妃這才停止了繼續盤問的心思,擺了擺手道:“皇上那邊大約也要辦公了,你還不回去伺候。”

常樂啊了一聲,才察覺到時辰,慌道:“幸虧娘娘提醒,不然奴婢又要耽誤時辰了。奴婢這就告辭。”

她忙不迭地轉身就走,繞過屏風的時候還碰了一下,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捂著肩膀匆匆跑走了。

羅姑姑在后面鄙夷道:“這么笨,怎么調到大慶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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