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緊不慢地道:“在下最近新練了一門功夫,還從沒有在對敵中使用過,想以此來和前輩打個賭。”他站起身踱著步子,邁出二十步后站定。然后道:“晚輩站此不動,若是三十招之內,前輩能逼近晚輩身前五步之內,便算前輩贏了,否則,就請前輩忘了這段恩怨罷!前輩你看如何?”
在場的人聽他這么說,都是大吃一驚以為他瘋了,胡青牛夫婦當即臉色一白,就連殷離也忍不住道:“你這人怎么如此狂妄!怕是要吃苦頭得哩!”
金花婆婆怒極反笑:“三十招,虧你也說得出口,胡青牛,你看看你找了個什么靠山?哈哈哈!”
陸離卻是依舊微微一笑,仿佛對她的譏諷完全不以為意道:“前輩可是同意了?”
“同意,我當然同意,既然你自取其辱,我為什么不能成全你?我就讓你三招,三招后,老身再動!”
陸離搖搖頭道:“前輩還是不要想讓晚輩這門功夫,是以劍氣作為攻擊,因為新才練成,甚至還把握不了分寸。晚輩不想因此傷了前輩。”
金花婆婆此刻已經收了笑聲,她縱橫江湖多年,深諳比武較量,最忌心驕氣浮,陸離盡管狂妄,但是神色間不似說謊,江湖奇人異術數不勝數,焉知此人不是其中之一?當下也不再提讓招之事。
陸離見她已然準備好,便道:“前輩當心,晚輩這就來了。”雙手拇指已然向前按出,嗤嗤兩聲,兩縷洞金劍氣如閃電一般,瞬間已至金花婆婆面前。
金花婆婆大驚失色,于千鈞一發之際運用絕高輕功躲過這兩道劍氣,肩上衣服卻已被其中一道劍氣劃破。金花婆婆這才知道,陸離適才之言,絕非恫嚇。
陸離既已出招,當下十指如彈琵琶,少商劍,中沖劍,少澤劍,關沖劍,商陽劍,少沖劍接二連三地從十指中激射而出,旁人只聽得嗤嗤破空之聲不斷,卻哪里知道此刻身受者金花婆婆之苦?
這是陸離第一次用六脈神劍與同等級的對手過招,他有心想看看六脈神劍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便全力施為。
金花婆婆此刻幾乎將所有武功都用上了,但是六脈神將乃是陸離用指力將一身內功集中與一點,這種劍氣根本無法以一般招式抵消,除了閃避之外,別無他法,但是一味閃避卻終有躲閃不及的時候,何況這劍氣幾乎無跡可尋,速度又是奇快無比。就連金花婆婆的金花暗器,也根本阻擋不了,被劍氣一沖,不是擊飛,就是被切割成兩半。
此時金花婆婆全靠著鬼魅般的身法左躲右閃,實在躲不過了便用手中的拐杖擋一下,十余招下來,這拐杖上,竟已經是斑斑駁駁,凹痕遍布。金花婆婆這拐杖可是用靈蛇島旁海底的特產,一種叫作“珊瑚金”的材料制成,削鐵如切豆腐,砍石如撞棉花,實是堅硬無比,卻仍然被劍氣劃出一道道的凹痕,金屑紛飛。此刻金花婆婆休說移動靠近了,就連勉強保住自身不受劍氣所傷都已十分困難。
又過了十余招,眼看就要到三十之數,突然喀地一聲,金花婆婆的拐杖竟然被削去了一截,劍氣不停,擊到了金花婆婆的肩上,金花婆婆悶哼一聲,身子被這道劍氣擊得飛了出去。落地之后,勉強站住身形,卻已是一臉的驚懼與不可思議之情。
陸離早在劍氣擊中對方之后就停止了攻擊,他知道盡管劍氣最后擊中金花婆婆,但是有那拐杖一擋,以金花婆婆的武功,最多也就是輕傷,待得看見她往后飛出那么遠,更是放下了心,他可不想小昭都沒見到便傷了丈母娘。
此刻場中一片死靜,誰都想不到這一場比試竟然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收場!胡青牛夫婦更是覺得死里逃生,大喜過望。
金花婆婆看了看手中的殘杖,嘴里輕聲低喃:“天下竟然有如此武功!”抬起頭問道:“這是什么功夫?”
陸離微笑道:“前輩明見,此乃大理段家至高武學六脈神劍,晚輩無意中練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前輩不要將今天的比試泄露出去!”
金花婆婆眼一翻,冷冷道:“此刻我性命都在你手中,還有什么說的?只是我不明白,外面傳你乃是獅王的徒弟,依我看,就算是金毛獅王,恐怕也教不出你這等武功罷?”
陸離笑道:“前輩高見!我與獅王,并非師徒關系,只是獅王于我有恩罷了!”
金花婆婆見他不愿透露來歷,當下道:“如今你待如何?我已經敗在你的手下,甚至你要殺我滅口,也在一念之間。”
“殺前輩?我為什么要這么做?”陸離驚異道。
“既是這樣,那么我便就此告辭,你放心,終此一生,我將不再涉足中原,自不會透露你的武功!”她心高氣傲,卻敗給一個晚輩,還敗得如此之慘,心灰意冷之下,倒也不是說的負氣之話。
“前輩請慢走!”陸離連忙挽留,開什么玩笑,昔日江湖第一美女就在眼前,若不看一下,豈不枉自來到這里?就算她是小昭母親,不能碰,還不能看了?
金花婆婆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怒道:“你待要如何?”
“前輩不要誤解,我是想說,前輩已經見罪于波斯宗教,又和中土明教一刀兩斷,難道就此隱姓埋名的躲一輩子?須知紙包不住火,總有暴露的一天,那時前輩又將如何面對來自總教的興師問罪?”陸離知道此刻要留下她,不下點猛料是不行了。
果然金花婆婆身子猛地一顫,眼中流露出極度恐懼的神色,她啞著嗓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一切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接著狠狠地道:“興師問罪又怎么樣,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我也早都不想活了!”
她神情狀若瘋癲,多年來一直壓抑著的情感頓時迸發而出。她頂著壓力嫁給韓千葉,既違背了總教圣女不得嫁人的宗旨,又將明教幾乎所有高層都得罪了個遍。但是總算是絲蘿得托喬木,從此有了依靠,可偏偏老天無眼,丈夫死于仇人之手。就算這樣,那么多年以來,她也依舊沒有放棄生的希望,一方面忍痛讓自己年幼的女兒潛入明教繼續盜取那乾坤大挪移秘笈,希望有一朝就算行跡敗露,總教找上門來也可以以此將功補過;另一方面則將自己扮成又老又丑的金花婆婆,以掩人耳目,順便尋找能夠提高自己武功的辦法。她不顧交情想要從謝遜手中得到屠龍刀便是尋求一種安全感。而讓小昭盜書,既是為了有將功補過的資本,又何嘗不是切斷小昭與自己的關系,萬一自己終被總教除以那殘酷的火刑,小昭還可以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她苦心孤詣,為女兒,為自己生存,一直苦苦支撐,但是她再怎么堅強,也不過只是個三十出頭,要是在陸離原來的世界,還當是黃金時期的女子。
陸離的六脈神劍,仿佛將她心中最后的堅持都擊了個粉碎,而之后的話,卻讓她再也沒辦法回避,這七年來所承受的苦:丈夫的死,對女兒的牽掛,前途的晦暗。這個年紀的她,不是應該享受丈夫的恩寵和撫養女兒的快樂么?為什么她只能找一個替代品(殷離TT),去感受那母女之情?
陸離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但是陸離明白,想要讓金花婆婆變回黛綺絲,就必須先破而立!必須推翻她現在堅持的一切。
當下淡淡道:“你可以選擇一死,但是你的女兒呢?據我的了解,摩尼教的規則,若圣女犯了淫戒,與他人生了兒女,則兒子當處于火刑,女兒則當承母親之職。難道你忍心讓你的女兒,重蹈你的覆轍?”他句句誅心,句句都擊中金花婆婆心中最薄弱的地區。
當金花婆婆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張雞皮鶴顏的面具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傾城傾國,魅惑眾生的俏臉:膚如凝脂,白里透紅,溫婉如玉,晶瑩剔透。比最潔白的羊脂玉還要純白無瑕;比最溫和的軟玉還要溫軟晶瑩;比最嬌美的玫瑰花瓣還要嬌嫩鮮艷;比最清澈的水晶還要秀美水靈。明艷不可方物,天女下凡莫過于此。
包括陸離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這張面容所帶來的視覺沖擊下呆呆站立,甚至連同為女子的紀曉芙等人也不能例外,這一瞬間,天地萬物,仿佛都因為這張臉失去了色彩。
這就是金庸筆下最具靈魂沖擊效果的第一美女——黛綺絲?在這個時刻,陸離忍不住在心中一聲嘆息——假如,假如給他一個機會,他愿意回到這個世界更遠的十多年前,在卿未嫁之際,在碧寒潭水之旁,擄獲卿之芳心。
當陸離重新收拾起心情之時,金花婆婆,不,現在已經是黛綺絲了!她已經摘下了面具,拿掉了背上的墊子,挺直了腰板,她本輕盈窈窕,腰肢纖細如柳,步法靈動飄忽。盡管經過了一次生養,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但見她款款走道陸離面前,竟深深施了一禮,倩倩地道:“黛綺絲究竟應該如何是好?還望少俠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