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吃苦受累為那樁三
雪又撲簌簌的落下來,內室里一片幽暗,僅有一盞瓜型燈在床邊的高幾上,孤獨的照亮床前一方光明。
慕越坐在床上,手里握著木簪,慢慢的用手指指腹摩挲著上頭的刻痕,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大嫂將程湘湘及藍慕絹分別送回致玫院去,命人看起來,因此柯統領去見母親時,她們兩并不在跟前。
以前對嚴氏,她并無什么特別的反感,可是重生之后,得知她與娘家兄長意欲置她于死,好讓藍慕雪取代她,好與東方朔結親,她就對繼母起了惡感,任誰都不會喜歡想殺自己的人吧!雖然知道她是父親的妻子,可是她真的無法對她有敬意。
今天之事,只令慕越更加討厭她。
外間傳來何媽媽的聲音。“姑娘,怎么還不睡?”
“就要睡了。”慕越揚聲回道。
何媽媽又道:“姑娘既然還沒睡,奶娘陪您說說話吧!”
“好。”慕越趕緊躺下,何媽媽掌著燈進屋來,看到慕越已經躺著,便將手上的燈放在圓桌上,自己輕輕的走到床邊。
何媽媽先為慕越檢查被褥,幫她掖好被角,才坐在床沿。“姑娘今日可累壞了。”
“嗯。”慕越輕應,黑亮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分外明亮。
“您可別將夫人的話放在心上。”
就知道奶娘是為此而來,慕越心頭一暖,綻出甜美的笑花來。“我知道,我親娘拚死也要把我生下來,可不是為了讓我生下來被人嫌的。”
“就是。夫人自己心不正,還敢怪您,真是天大的笑話。虧她還比您年長,竟會說出那種話來,真不知道嚴老夫人是如何教女的。”
也許是程湘湘主仆的行徑,逼得一直陷于自責、恐懼、怨妒種種復雜情緒里的嚴氏崩潰,在柯統領離去后,她便指著慕越大罵,怪為何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女兒,又怪藍守海偏心眼,有好的都只留給她,而非慕雪,慕雪死了,也不見他心疼難過,她瘋癲的亂罵一氣,就連京里的藍老夫人也被她罵是老妖婆。
何媽媽當時立即將慕越帶出來,潤福家的則試圖阻止嚴氏胡亂開罵,可是慕越還是將嚴氏的話全聽進耳了,何媽媽就怕她往心里去,想開解她,卻不知如何開口,這會兒見她燈未熄,猜她應是為了嚴氏那些話睡不著。
“奶娘,你放心,我不會把她那些話放到心里去。”
“還真是看不出來,夫人心里有這么大的怨氣。”何媽媽搖頭,外人看來,嚴氏的生活應是人人稱羨的,夫婿有為富裕,繼子已娶妻,家務有人幫著理,她只需將女兒帶好即可,誰知她竟有百般不甘萬種不平:繼子的婚事不由她做主,她著惱,繼女可能得攀龍門,她為女兒眼紅,婆婆難得來一趟,要她立規矩,她怨恨婆婆讓她在媳婦面前丟臉……
何媽媽邊輕拍慕越,哄她睡覺,邊在心里暗道,往昔不知夫人對姑娘恨意如此之重,如今知道了,定要小心防備著夫人,萬不能讓她有機會對姑娘下殺手。
致瀾院一個晚上雞飛狗跳,嚴氏亂發脾氣后,潤福家的忙著安撫她,還要忙著封口,生怕當時侍候的那些丫鬟、仆婦們出去亂說,忙里忙外的,幾乎把潤福家的給累壞。
大少奶奶聽了丫鬟稟報,忍不住嘲諷的笑了。
“大少奶奶?”銀心端來熱茶。
“沒事,只是忍不住覺得好笑。”嚴氏竟敢言她委屈?大少奶奶忍笑搖頭,接過茶碗,慢慢的掀著茶蓋撥弄著茶葉。
“夫人今兒鬧那一場,若是老爺知道了……”銀心憂心看著大少奶奶,深怕老爺將責任歸在自家主子身上。
“我一直以為她笨,倒沒想到竟也有精明的時候。”大少奶奶啜了口茶道。
銀心不解,一雙杏眼閃著疑問看著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低頭不言,銀芽則道:“你沒發現嗎?夫人雖是嚷著罵了一氣,卻是沒提嚴家二爺的死,她罵老爺罵七姑娘,罵了老夫人,但她可沒將她與嚴二爺做下的事嚷出來,可見那神智是清明的。”
“那與夫人精不精明有何關?”銀心難得犯傻,惹得銀芽、銀葉她們笑個不停。
“當然精明,她恨不恨七妹妹?當然恨,但是平常她不會說出來,可今天她卻說了,老爺聽說此事之后,只會當她因為連日的不順而一時腦子犯渾,才會將這種話說出口,就算知她罵了人卻不會為此責怪她,而且還讓她順勢撇清了,程家表妹主仆做下的事,她事先并不知情,否則怎會因此事而情緒崩潰失了神智,胡亂攀著人就罵。”
銀心恍悟訝道:“原來如此,夫人將平日憋悶于心,不敢說出口的全罵了出來,還順勢將自己摘開來,將表小姐犯的事與她隔開來,老爺知道此事也不好責備她。”
“嗯。”大少奶奶頷首,將茶碗放到炕桌上,“后園里的地勢雖不復雜,可也不是一進去就能順利摸到祈福院去的,程家表妹那個丫鬟是怎么知道路的?是誰跟她透了消息,好讓她往那兒去?”大少奶奶想到柯統領板著的臉,又道:“那丫頭可不是在邊上徘徊時被逮,而是已經摸到院子外,在門外窺伺才就逮,與鄒府別院那刺客,可就差那么一步之遙而已。”
因此留守的護衛才會如此緊張,柯統領才會特意將正事緩下,也要親自處理此事。
“也不知夫人會怎么處置程家表小姐?”
“不曉得,如果她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今晚就該立刻將人給送回去,最遲明兒一早,若她不明白此事鬧大的后果,她就不會處置湘湘表妹。”
銀心托著腮,想了良久,然后問:“那夫人到底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大少奶奶淺笑不語,婆婆到底是不是聰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犯不犯胡涂,就算不聰明,但在大事上不犯渾,那還好,就怕她是不聰明便罷,還在大事上犯胡涂,不分輕重,專扯人后腿,那才叫人氣嘔。
“大少奶奶,致玫院那里的丫鬟來說,程家表小姐一直在鬧,吵著要把她的丫鬟要回來,還罵七姑娘不幫著自家人,盡幫著外人欺負親戚,人還沒嫁出門就已經偏心眼……”來通報的丫鬟說不下去了,銀心幾個聽得氣紅了眼。
“這種話也是她一個姑娘家能亂說的?”
“這表小姐究竟曉不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錯啊?”
丫鬟們議論紛紛,大少奶奶抬手輕按額角,這位表姑娘真的被她娘親給寵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是吧?指使丫鬟擅闖皇子的住處,被活逮了她還有理了?要慕越去幫她把丫鬟要回來,憑什么以為人家皇家護衛會賣慕越這種面子?弄不好,反讓人家以為是慕越指使丫鬟去亂闖,意圖行刺呢!
大少奶奶輕嘆一聲,對那丫鬟道:“讓她回去跟管事媽媽說,請她多多擔待些,將院門看牢了,明日我再去看表姑娘。”
“是。”
銀心幾個心疼的看著大少奶奶。“您連著忙了好些天,早點歇著吧!”
大少奶奶點頭,讓丫鬟侍候著睡下不提。
嚴氏當夜發了高燒,大少奶奶匆匆趕至,正問著潤福家的情況如何,就見慕越裹著大毛斗篷打著呵欠,由何媽媽領著來了。
“怎么來了?”
“聽說母親發了高熱,不好睡著,就過來侍疾了。”
說是侍疾,但慕越畢竟年幼,大少奶奶怎敢真讓小姑苦熬著侍候婆婆,當下便命人將暖閣整理出來,讓何媽媽帶慕越過去歇下,自己則是守在嚴氏床前。
天亮之后,嚴氏還是未退熱,大少奶奶忙命人去請大夫,潤福家的讓人備了清淡的早飯,大少奶奶與打著呵欠的慕越一起用過后,將渴睡的慕越又趕去暖閣歇下,命何媽媽等人小心侍候,又交代青柳好生侍候嚴氏,然后自己帶著潤福家的往致玫院去。
致玫院的管事媽媽一宿未合眼,見到大少奶奶來,如釋重負的紅了眼,她道了聲佛,“大少奶奶您可來了,程家表小姐鬧騰了一晚上,方才睡下。”
“你辛苦了,我都記在心里,你放心。”
“謝大少奶奶。”管事媽媽露齒一笑。
“讓人去把她叫起來。”
聞言管事媽媽面有難色,“大少奶奶,她才剛睡下,這會兒將她叫起,只怕……”
“她姨母被她氣得高燒不退,我們擔心侍候了一晚上,她倒好,鬧騰一宿,鬧完了睡,這是什么為客之道。”
管事媽媽又勸:“可她畢竟是客……”
“客也得自重,當我們藍家是什么地方?由得她撒野?”
大少奶奶動氣了,旁人被她鬧的事拖累,無法安歇,嚴氏還為此發病高燒不退,她這罪魁禍首倒好,還能好好的擁被高臥?
管事媽媽不知夫人發了病,再細細打量大少奶奶及潤福家的,見她們俱是眼紅面青眼下烏青,想來是侍候嚴氏所致,趕忙去喚程湘湘起身。
西廂的藍慕絹一個晚上輾轉反側,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明明沒自己的事,卻讓大表嫂給關在院里不準出去,她好不容易盼到春宴,得以進后園去,沒想到才隨大表嫂在園里走不到一刻,便因程湘湘所為,而被連累,被她撞得一身狼狽毀了新上身的衣服,還被撞掉了她從慕越那兒得來的寶簪!
正想著今日求三姨母放行,好讓她去后園找寶簪,也好伺機與園里的丫鬟、仆婦們打交道,竟讓她聽到,嚴氏病了,還高燒了一夜!
她尋思著該怎么辦,一時想不出主意來,只得咬著唇站在西廂門口,望著大表嫂領著三姨母身邊的管事媽媽,走進東廂。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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