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難道他知道……”

姬博弈聽到這里，臉色也有些變了，這樣子的話，他以后真的沒有臉面去見石泰了。

“不，他不可能知道，知道南宗出自華山道統的只有我一個，現在再加上你和林丫頭。應該石小子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冥冥天意讓他斬斷這一因果，他現在的修為恐怕連我都只能夠望其項背，真是一代新人勝舊人啊。老道真的應該找一個洞天福地將自己埋了，在大限將至之前坐生死關，看看能不能突破天人之限。”

這一個瞬間，一向是意氣風發，比少年還要精力旺盛的劉海蟾難得的臉色暗淡，彎下了腰桿。

“師傅到底從哪里得出這個結論，還有《悟真篇》你不是說早就有了嗎，怎么會不知道‘玄關一竅’呢？”

對于姬博弈的疑問，劉海蟾示意他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吩咐廚房做幾個小菜，自己先拿了兩壺好酒回來，隨后師徒兩人上了黃鶴樓頂層，好好地述說了一下離別之情。

“《悟真篇》乃是我華山道統內丹術的精華，而內丹術是道家最重要的一種修煉方法。講究以‘人身一小天地’的‘天人合一、天人相應’理論性命雙修，以人的身體為鼎爐，修煉‘精、氣、神’三寶，達到‘成仙’的目的。”

“師傅，仙人真的存在嗎？”

聽了姬博弈的問話之后，劉海蟾只是默默無語，喝了一口悶酒之后，長出一口氣：“我也沒有見過，只不過從我們華山道統的典籍之中，記載有仙人的存在，只是在先秦之后，仙人開始消聲覓跡，逐不可聞。”

“陳摶老祖成仙了嗎？”

對于這個問題，姬博弈憋了很久，在民間的傳說之中，這位睡仙可是天上帝君，在仙人之中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

“雖然很想承認，但是祖師還真不是仙人，留在蓮花峰的手書記載著他說自己只是一位‘真人’，在世俗雖然算得上仙人，但是與那些長生久視的真仙相比，是天與地的差別。”

“真人又是什么境界？”

今天姬博弈的問題特別多，這是對于自身道路的疑惑。道家玄功修煉，最終的目的無非是修煉成仙，但是自先秦以來千多年，卻再也沒有確切的典籍記載有修士成仙。對于萬事萬物都存在著強烈好奇心的姬博弈，自然要弄清楚一切，以便堅定自己的道心。

“《黃帝內經》中第一篇《素問·上古天真論》中記載有‘真人’，‘至人’，‘圣人’的境界，回去好好翻翻，雖然這是醫書，但是里面的一些內容都是我道家先賢留下的，對你沒有壞處。”

劉海蟾伸出手在姬博弈頭頂一磕，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這小子拜師以來，最喜歡的就是兵法韜略，治國之策。按照專業術語來說就是塵緣未盡，六根不清，偏科嚴重。要不是找一個能夠傳承道統的弟子不容易，劉海蟾早就將他逐出師門，任他自生自滅了。

“那也只有‘真人’，‘至人’，‘圣人’的境界，沒有‘仙人’啊。”

也只有在劉海蟾的面前，姬博弈才會露出自己的小孩子本性，凡事都要狡辯。

“哼，你小子還要不要聽下去！”

“聽聽聽，師傅你喝著，二十年的梨花酒，清香甘冽。”

姬博弈立刻一縮頭，很是乖巧的將劉海蟾已經干了的杯子滿上。

“哼，別以為‘真人’境界就很容易了，先秦之后，能夠鑄成道基，修煉成真就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至少老道我這輩子是沒什么指望了。”

“為什么？難道是陳摶老祖藏私，沒有把他的真本事傳下來。”

姬博弈開始發散他獨特的思維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官場混的多了，考慮事情都開始往陰暗處想。

“臭小子，還無法無天了，欠揍啊！”

劉海蟾勃然大怒，舉起手中的打芭蕉扇，就要扇過去。

“飯菜來了，劉道長久等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外面偷窺，劉海蟾剛要動姬博弈，馮蘅就提著一個大的飯盒走了進來，看她皺著秀眉，不堪重負的樣子，貌似飯菜的樣式還不少。

“勞煩蘅小姐費心了。”

姬博弈見機躲了過去，來到了馮蘅的身邊，搶過她手中的飯盒，自覺的打開盒子，將東西拿出來擺上去。

“喔啊，這是什么菜啊，怎么這么香？”

劉海蟾聞到香味，也顧不得打人了，放下了手中的芭蕉扇，拿起筷子就要動手。

聽到夸獎，馮蘅嫣然一笑，啟朱唇發皓齒細細解釋道：“這是二十四橋明月夜，旁邊的是玉笛誰家聽落梅，花炊鵪子、炒鴨掌、雞

舌羹、鹿肚釀江瑤、鴛鴦煎牛筋……”

姬博弈毎拿一樣出來，馮蘅就報出菜名，總共十二樣下飯的菜、八樣點心、四碟精致細點，不帶一樣重復。吃的劉海蟾是胃口大開，嘴里手下就沒停過，一邊吃一邊喝，不一會兒，兩壺梨花酒就見底了。

“我去拿。”

還沒來得及阻止，馮蘅就很自覺的走了出去，剛才在門口聽了一點點，她隱約明白這是他們師門最高的機密。聰慧的做法，讓劉海蟾不停的點頭。

“這姑娘不錯，比林丫頭那個假小子好多了，要我看啊，徒兒你就娶了她吧，這樣子老道我也好享清福。”

將牙齒中的肉渣剃干凈之后，劉海蟾調笑著說了一句，讓姬博弈十分尷尬。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馮蘅這一個無論是才學，心意，做事都非常符合他觀念的美女。只是對于這種話題他始終臉皮較薄，聽到劉海蟾說，立刻岔開話題。

“師傅，你還是繼續將玄關一竅吧。”

“哦，我剛才說到哪里了？”

“祖師爺是‘真人’境界。”

劉海蟾很沒有公德心的將手中剃過的牙簽扔出了窗口，然后打了個飽嗝，吐出了一口悠長的氣息之后，慢悠悠的講述華山道統最大的秘密。

“陳摶老祖在大限將至之前，將畢生所學，所悟都記載了下來，就是我華山道統的九門經典。只要有人能夠將九功融會貫通，達到他老人家的‘真人’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

“咦，師傅，貌似我們這一脈道統很是占便宜啊。”

他們這一脈秉承張無夢，傳承了六門經典，再加上現在的《悟真篇》的“玄關一竅”。清虛老道掛了，他這一脈的《先天圖》和《龜鑒》留給了林朝英和周伯通，借來一看也不是問題。這樣想想的話，九門經典都已經落入了他們師徒倆的手中了。

“別做夢了，每個修士的真人之道都是獨特的，陳摶老祖的九門經典頂多讓你少走一些彎路，踏法祖師只靠《悟真篇》就取得了不遜色于祖師的成就，邵雍祖師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如果他們都像你想的那樣，我們華山道統三脈早就自相殘殺，傳承斷絕了。”

劉海蟾翻了個白眼，阻止了姬博弈不切實際的想法。

“師傅，雖然如此，但是你貌似得到了‘玄關一竅’的修煉方法之后進步不小。祖師經典對你真的沒用嗎？”

聽了姬博弈的挪揄，劉海蟾老臉一紅，不在糾結這個話題。

“我們接著說《悟真篇》，當年我將《指玄篇》和《紫霞功》教給張伯端，從他手中換到了《悟真篇》，就是想要知道‘玄關一竅’的修煉方法。可惜這么多年來，卻是入道無路啊。”

說道這里，劉海蟾嘆息一聲，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老了，大道已到盡頭。

“石泰真不愧是奇才啊，早知道當初就該撕破臉皮將他搶過來傳承道統的。”

“師傅，‘玄關一竅’的作用真的這么大嗎？”

“聽說過一句話嗎，玄竅開時竅竅開！”

“什么？”

姬博弈一臉的疑惑，雖然天賦異稟，卻將大部分精神都放在儒門治國之策上，對于道術中的專業術語表示無知。

“玄關一竅為丹家之秘，又有玄竅、玄牝、玄牝之門，虛無窟子、偃月爐、西南鄉、戊己門、谷神、天地根等異名。道家各派傳承不同，對玄關一竅理解不一，有無定位和有定位兩種說法。”

“然而揆諸丹經，根據祖師爺留下的手書上說‘此竅不著于幻身，亦不離乎幻身。不著于幻身者，非一切有形之物；不離乎幻身者，非可于身外求也’，可確定玄關一竅的特征：不在身內，不在身外；亦在身內，亦在身外；無形物可覓，無方所可指。”

“《悟真篇》講述的就是內丹修煉之術，最重要也是最精華的就是修煉‘玄關一竅’的方法。此竅一開，百竅俱開，全身八萬四千毛孔，三百六十骨節，一齊爆開，百脈流暢，神炁沖動，先天藥物隨之化生，內丹仙術便可自然運行。”

聽到這里，姬博弈總算是明白‘玄關一竅’的修煉方法到底是多么珍貴了，而能夠將這一法門傳給他的石泰到底是什么修為也能夠勉強估量了。難怪劉海蟾聽到這里，就自認為不是對手了。

“根據古籍記載，內丹煉氣大成之后，需要練開周身諸多竅穴，按照醫學來一個個測量的話，就算是有著前輩古人的經驗，工程量也是十分浩大。而這‘玄關一竅’就是道門先賢另辟蹊徑想出來的方法，練開這一竅穴，從而凝練周身百竅。”

“這就是丹書上說的‘玄竅開時竅竅開’，無論是放在哪個門派，都是至高秘術，壓箱底中的壓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