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話語,令得姬博弈不由得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面容粗狂,滿臉虬髯的中年人身穿皂衣,駕馭著一柄厚重的長劍,落到了他的身前。
“胡兄?”
姬博弈有點不敢確定的說了一句,后者哈哈大笑,周身竅穴之中溢出渾厚的近乎滿溢的法力。他一出現,四周水汽濤浪就開始緩緩平靜下來,似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蓬萊仙派的《天河真解》,號稱法力渾厚第一,可不是吹出來的。
“沒想到啊,十幾年不見,胡兄竟然精進如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夠破入金丹三重了吧。”
姬博弈甚少在鯤虛界走動,除去自家宗派的弟子之外,幾乎很少有人認識他。他拜入星宮之后,第一次出門就是去蓬萊仙派。而面前這個已經長成中年人的家伙,就是云挽歌的弟子,胡衍一了。
“哈哈,怎么都比不上你和方青華。我們這一輩中,破入金丹三重的,也只有你們兩個。”
姬博弈雖然很少出去走動,但是名頭之大,幾乎被公認為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他在清虛殿幫助魏抱樸煉制雷丹,展現的就是金丹三重的絕頂修為。
這個消息是從金妙真,魏抱樸乃至司空傾城三個絕巔人物親口認證的。
正好花青魚本來也沒有想要遮掩的打算,將這個消息放出去,提升一下星宮的威望。據說很是吸引了一大幫年輕才俊來到聚窟州,想要拜師。
“只不過是僥幸走對了路而已。不值一提。”
姬博弈沒有透露自己如今的修為,溫和的與胡衍一交談著。他可沒有忘記。這一次花青魚還寫了一封信要給云挽歌,說不定今后百年,少不了要與蓬萊仙派打交道。
“這駕輦車可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是星宮哪位前輩的法寶。”
胡衍一原先也是趕來瀛洲,無意中看到了這駕極其華麗騷包的千鶴輦。正巧姬博弈和此山君從輦車中出來,觀看接天神山頂上兩大神禁至寶的交鋒,熟悉的身影就被他認了出來。
“哪里哪里,在下無聊之中設計的。胡兄要是有興趣的話,與我一同進去坐坐,我們邊看邊說。”
“那胡某人就不客氣了,咦,不知道剛才那位?”
此山君的身份比較尷尬,所以在胡衍一過來之時。他就散去了所有的元氣,真靈躲入了三寶玉如意中。
“在下養的一只陰靈。無聊之時用來下棋之用。對了,我看胡兄渾身氣機飽滿,想來已經在祭練精氣神三寶了吧。”
正好輦車之中還擺著剛才下完的象棋,胡衍一了然的點點頭,也就沒有追問下去。鯤虛界的確有不少無聊人士,豢養陰靈打發時間。當然了。更多的人主要目的是為了戰斗之用。而且姬博弈后半句,完全把話題扯了開來。
“姬兄高看了,我最起碼要再磨個十來年,才能夠功候運滿,破入金丹三重。凝練三寶。有可能在一甲子內追上你和方青華的,恐怕也就是玉神宵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了。”
胡衍一滿臉唏噓的說著。這些年來,他逐漸接手蓬萊仙派,精力不可避免的分散。哪怕是有著整個門派供應資源,和云挽歌這個最接近至人大宗師的掌教至尊指點,也僅僅是臻至了金丹二重,初步涉及凝練三寶這個階段的邊緣。
“這么一說的話,不知不覺之間,我們這一輩人,也都已經四五十歲了,再過個十年左右,就要交棒給下一代的弟子了。”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鯤虛界三道默認以一個甲子六十年為界限輪回。超過六十歲之后,基本上就沒人會厚著臉皮自認年輕一輩了。
“哎,姬兄倒是不用愁,你們的星宮已經有了一個自凝道基的未來。而我們蓬萊仙派,依然是青黃不接,后繼無人啊。”
姬博弈知道胡衍一說的是秦瑤,按照年紀來說的話,等到他們這一輩陸續老去之后,接班的正好就是成長起來的她了。
“胡兄又何必著急呢,云掌教的三位千金,個個都是天資出色,才情過人。只要你和云師姐成長起來,就算是沒有未來,也已經是把握了現在。”
聽到這里,胡衍一神色微微一愣。要知道,就算是蓬萊仙派,知道云婉兒三姐妹的人也沒有幾個。而姬博弈這個外派之人,卻是清清楚楚,不由得令他感到詫異。
“是了,胡某倒是忘了,二小姐拜入了星宮,與姬兄你正好是同一輩啊。”
相比起姬博弈,云青衣才是真的低調啊。從祖洲回來之后,一心練劍,修為突飛猛進,但是在鯤虛界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名頭。很多修士,都以為如今的星宮,只有姬博弈一人未來有資格進階掌教至尊。
“不知道婉兒師姐是否還居住在三仙島。當年在下微末之時,如果不是師姐出手相助,恐怕也就沒有今日的我了。”
姬博弈心神微微一動,不由自主的問出了這句話。而聽到這里,胡衍一的面色猛然一變,眼中露出一絲苦悶。
“哦,胡兄,是否有難言之隱?”
“唉,實不相瞞,胡某人從小與云大小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云大小姐也許對胡某人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但是我的內心……”
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姬博弈已經明白胡衍一的意思了。他也可以知道現在自己的臉色恐怕有點僵硬。幸好對面的胡衍一現在也沉浸在自己的苦悶之中,沒有發現。
而在接下來,胡衍一爆出來的一個驚聞,也讓姬博弈忍不住心神一震。
“這一次天上人前輩渡劫,同時也替人上人那個家伙向家師提親,希望兩家能夠締結為親家,守望互助。當年蓬萊仙派處于危難之時,全靠天姥前輩照看,才讓家師有時間成長。因此,這樁婚事,蓬萊仙派無法拒絕。”
胡衍一唉聲嘆氣的沖著姬博弈述說自己這一段還沒有開始就已經開始夭折的戀情,全然沒有發現面前溫文爾雅的少年,瞇起的眼眸之中閃爍的光芒,微微發冷。
“人間界的天姥,據說乃是鯤虛界存活時間最長久的一位大真人了,不知道今日駕馭人道鼎的,是否就是她呢?”
姬博弈透過車窗,看著接天神山頂上,那一個巨大的仿佛金色云霞凝聚而成的虛影,輕輕的問了一句。
“應該就是了,天上人前輩不久之后就要引動天魔心劫,在這個關鍵時刻,應該不會妄動精氣。”
胡衍一有點不確定的回了一句,姬博弈雙目透出晶瑩的紫紅色光澤,左眼浮現乾天之卦,右眼流轉坤地之卦。
無數的虛妄消失,天地之間絲絲縷縷的無形道則悄然浮現在他的眼眸之中。同一時間,接天神山頂上,兩個隱藏在無數云霞,血光,雷霆中的身影也被他找了出來。
一個白發童顏,身披彩虹衣裳的女童鳳目含煞,無數金色的霹靂雷霆在她細嫩的小手揮動之間轟然作響。
而在他的面前,一個清逸出塵,卓爾不凡的青年文士背負雙手,無數血光凝聚成一只只遮天血手,在血紅色的閃電繚繞之下,與女童揮手轟出的金色雷霆不斷碰撞。
一圈圈金血交織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來,使得蒼穹顫抖,神山悲鳴。
“門羅生,你這是要逼姥姥我出全力嗎?”
女童的聲音格外尖細,白嫩的手掌握成小拳頭,數百道金色的雷霆在她嬌小的拳頭之上匯聚成一個巨大的金色雷球,隨后在一聲驚天巨響之中,爆碎了數十只遮天血手,將清逸出塵的門羅生逼退老遠。
“天姥說笑了,你的列缺霹靂威名遠揚,本座可不想領教。”
門羅生輕笑著言語,如果不是周身血光繚繞,頭頂虛空之上,幽冥血海不斷的傾瀉而下,恐怕誰也不會認為這個氣質飄逸,神色溫和的青年文士會是修羅魔教的掌教至尊。
“要打快打,老子等的骨頭都癢了,天上人那個小子真是個膽小鬼,竟然不敢出來與老子決一死戰。”
就在流淌出幽冥血海的虛空裂縫之上,一個身材魁梧,面色彪悍的老漢握著一個黑金色的寶鑒,無數龍鳳龜蛇等虛影從寶鑒周身的花紋之上泛起,中間緊閉的縫隙微微透出一絲遠古蒼茫的荒涼氣息,隱隱危險的氣息,令得“幽冥血海”都不敢往上潑出。
“‘萬獸寶鑒’,沒想到啊,今日七天魔門竟然會出動兩大神禁至寶,看來,你們是真的害怕我兒渡過天魔心劫。”
女童看到那面黑金色的寶鑒,稚嫩的面容之上泛起一絲慎重,白嫩的小手一招,青色的四方大鼎已經落在她掌心。
“嘿嘿,外道不需要出現第二個天帝尊,如果你們人間界愿意臣服于我七天魔門的話,今日未必不能夠放過你們一馬。”
血龍老漢說話之間,手中黑金色的寶鑒亮起一陣奇異的光暈,一聲仿佛冷入骨髓的異獸嘶叫之音響起。
“絲絲!”
只見在幽冥血海之上,一條通體漆黑,百丈之長的巨大長蛇瞪著碎金色的豎瞳憑空出現。它張開恐怖的大嘴,張口吞噬著虛空裂縫中傾瀉出來的滔天血水。
“‘幽冥玄蛇’配上‘幽冥血海’,不知道你這個小女娃能夠撐上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