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193節惹氣

顧延臻喝得有點醉。

他盥沐之后,倒頭便睡下了。

宋盼兒被他摟在懷里,貼著丈夫溫暖的胸膛,聞著他呼吸里的酒香,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翻了個身,推開了顧延臻的胳膊,下床撩起幔帳。

外間值夜的丫鬟乃是海棠。°

“海棠……”宋盼兒喊。

海棠聽到了動靜,忙批了大衣賞,掌燭進來。

“我有些渴了。”宋盼兒道,“你倒茶來。”

海棠忙道是,輕手輕腳給宋盼兒倒了茶。

吃了茶,宋盼兒覺得屋子里有點悶,索性也批了衣裳,起身下炕。

她和海棠在東次間說話。

“……端午節的禮,都備好了嗎?”宋盼兒問海棠。

再過幾天就是端午節。

今年不能回娘家躲午,大夫人大概會安排宴會,請她們的。

相好的人家,也要相互送禮:粽子、五毒餅之類的。

“都備好了。”海棠笑著道,“夫人,您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起來問端午節的禮……”

宋盼兒就微微嘆了口氣。

她拉了海棠也坐下,跟她說顧延臻告訴自己的話。

“……你幫我想想,大夫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宋盼兒問海棠,“我要是去告訴大夫人,會不會惹惱了她?依我說,二房肯定不知道,大房知道不知道就兩可的。萬一大夫人不知道,豈不是叫蘇家誆騙了?萬一知道,我去說了,豈不是點破了,大家不好看?”

原來在煩心這個。

倘若是六年前,宋盼兒自然相信大夫人不知情。

可這幾年有太大的變化。像上次大老爺想要皇帝賞賜顧瑾之的銀子,大夫人不是也幫襯著?

如今大老爺的官越做越大,大夫人也越來越不如從前爽快了。

誰知道大夫人現在到底什么心氣?

是堅持她的善良還是助紂為虐?

“這······奴婢哪里知道?”海棠笑著道。

她才來京里不久,這些事不可能清楚。

況且·她也不覺得宋盼兒是要問她。

宋盼兒不過是述說述說罷了。

海棠含笑陪著聽,不多言。

宋盼兒又沉思了片刻,最終決定明日去老宅那邊,試探試探大夫人的口氣。

二房要是被人誆騙了·丟臉的也是顧家。

不僅僅二房沒臉,三房也要受人指指點點的。

這些都是其次。

宋盼兒是覺得蘇家這樣行事,太過于齷齪,她著實忍受不了。

打定了主意,心里放下了一樁事,宋盼兒很快就入睡了。

次日早起,顧瑾之姐弟和朱仲鈞都到正院吃飯。

飯畢·煊哥兒和哥兒去念書,顧瑾之和朱仲鈞準備去藥鋪,顧延臻今日要去城南踏青。

宋盼兒也要更衣,準備出門。

顧瑾之就問她:“娘,您今日哪里去?”

宋盼兒道:“去趟老宅。”

顧瑾之哦了聲,沒準備多問。

結果,宋盼兒和顧瑾之一起出門。

從正院到垂花門口,沒有坐車·宋盼兒和顧瑾之慢慢走著。

顧瑾之就笑著道:“是去看大嫂嗎?”

宋盼兒搖頭,道:“有點小事。小孩子家的,多問什么?”

蘇如沂好男風·也不好在顧瑾之面前說,她還是個姑娘家。宋盼兒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顧瑾之笑,沒再多問什么。

傍晚顧瑾之從藥鋪回來,宋盼兒心情很不好。

她陰沉著臉。

顧瑾之忙上前問:“娘,誰惹您生氣了?”

宋盼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哪里生氣了?”她不告訴顧瑾之,推顧瑾之先回房洗漱:“……梳洗梳洗,等煊哥兒下學就要吃飯了。”

顧瑾之沒動,攀著母親的胳膊,非要問:“是生爹爹的氣嗎?”

宋盼兒失笑:“生你爹爹什么氣?”

“那是哥兒調皮了嗎?”顧瑾之又問,“要不·就是今日回老宅,跟大伯母和二伯母起了爭執?”

宋盼兒笑起來,臉色也緩和了不少,罵她道:“屬你最機靈!沒事,哪里生氣了?快回去洗洗臉,跟小花貓似的。”

顧瑾之見她執意不說·只怕是不好告訴自己的,只得先回了房。

顧延臻今日沒有回來吃晚膳。

晚膳的時候,宋盼兒心情不太好,孩子們都能感覺到。

煊哥兒和哥兒就小心翼翼吃飯,筷子都不敢重,只吃自己面前的菜。

等吃完了飯·兄弟倆借口還有功課立馬一溜煙跑了。

“瑾姐兒也回去吧。明日初一,還要進宮給娘娘問診,回去歇了吧。”宋盼兒也讓顧瑾之回去。

顧瑾之滿腹疑惑。

可宋盼兒不愿意透露,顧瑾之也尊重母親,只得轉身走了。

宋盼兒坐在東次間的炕上,拿起針線給小十一做肚兜。

上次給小十做了一個,這個是給小的。

她快一年多沒有拿針線了,做起來慢。

做好了,入了夏小十和小十一兄弟就可以穿著了。

宋盼兒故意用艷麗的顏色,很麗鮮艷。

可不知道,覺得針線很澀。

宋盼兒想去今日在老宅的事,越想越氣。

起了更,顧延臻才回家。

他手里提了好幾樣點心,都是城南的新鮮貨。

“都散了啊?我帶了好吃的回來……”顧延臻笑著問。

宋盼兒冷冷抬眸,瞧著他。

顧延臻的歡喜勁兒,頓時去了大半。

他不解看著妻子,問:“怎……怎么了?”

宋盼兒也沒多說什么,將他手里的點心接過來,交給海棠:“分分,給姑娘和少爺們都送些,說三爺帶回來的······”

然后對顧延臻道,“我有話和您說。”

宋盼兒從老宅回來,就是這個表情。

海棠忙道是拿著東西出去了。

顧延臻不由心里犯嘀咕:他又做了什么嗎?

仔細想想,沒有啊,最近出去喝酒,連個唱小曲的姑娘都沒叫清清白白的。如此一想,他心里稍安,跟著宋盼兒進了內室。

“您昨日回來跟我說,蘇家少爺好男風,可是真的?”宋盼兒問。

顧延臻道:“怎么不真?胡澤逾告訴我的。上次調戲王爺的那個,蒲宗恬,就是刑部左侍郎的蒲學汕的兒子。胡澤逾也是在刑部。他們自己衙門內的事他不清楚,還有誰更加清楚?京里跟誰蒲家公子要好的,叫得上名字的人家都知道。蘇家乃是蘇嬪的娘家,他們能不知道嗎?如今又和顧家結親。朝中多少眼睛盯著大哥?這還能有錯嗎?”

“這么說,反而挺真的!”宋盼兒突然冷笑,目光陰冷得駭人。

顧延臻很少見她這樣……

她只有看洪蓮母子的時候這樣……

“怎么了?”顧延臻賠著小心問她。

宋盼兒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去提醒大嫂,萬一大嫂不知道,豈不是叫人誆騙了去?大嫂果然不知叫了二嫂來問。你不知道她說了多少風涼話。那語氣洋洋得意,句句說我嫉妒她女兒嫁得好,捕風捉影去誣陷她女婿。

還說蘇三公子什么好男風的話二老爺早聽說了,專門去打聽。什么好男風?蘇三公子和蒲公子乃是同窗,為人純善,和蒲公子有點來往,兩人清清白白!還說,她上次見到了蘇三公子,蘇三公子很愛慕珀姐兒,怎么可能好男風?”

顧延臻錯愕。

“二哥和二嫂原來先知道的啊?”他反問,難以置信。

既然傳出來這樣的謠言,哪怕只有兩成真也不敢拿著女兒的終身冒險啊。

二哥既然聽說了,就該退了這門親事。

好好的去打聽,萬一人家刻意遮掩呢?

豈不是害了女兒?

他們兩口子真不把女兒當真啊!

“可不是!”宋盼兒冷哼,“糊涂至此!我好心,反而落了頓埋怨,氣死我了!我嫉妒她女兒做什么?她女兒做了皇妃我嫉妒得來嗎?不嫉妒她做了皇妃的女兒,反而嫉妒她要嫁到侯府的女兒,我傻嗎?你沒聽到她那口氣,氣死我了!”

顧延臻就安慰妻子:“你就不該多嘴····`·”

宋盼兒怒目一瞪,道:“是么,就是多嘴惹得禍么?”

“你就是太熱心了!”顧延臻連忙換了個詞,“管他們做什么?”

宋盼兒對二房的事才沒有興趣。

只是,要是顧家被人騙了,人家嘲笑顧家,三房也要跟著受牽連的。

宋盼兒是為了顧家和三房的名聲,不想被二房帶累壞了,才去問問的。

知道了外人要騙顧家,宋盼兒也不好悉數袖手旁觀。

所以她昨晚猶豫了那么久。

要是他們明知而為,宋盼兒也懶得管。

反正她對二夫人和五姑娘都沒有好感。

哪里知道,她好心問問,卻吃了二夫人一頓排揎。

二夫人那語氣,好似積怨已久,等著宋盼兒上門自討沒趣似的。

“就她女兒多!宋盼兒道,“等著她將來享女兒的福!”

宋盼兒打聽到的事,二房已經知道了,而且說是假的,是有人造謠中傷。大夫人都不好多管,何況宋盼兒?

到了五月初一,一大清早,老太爺身邊的小廝畫琴來了,對宋盼兒道:“老太爺說今日一起吃飯。”

老太爺的閉關終于結束了。

宋盼兒忙叫廚下添幾樣菜。

吃飯的時候,老爺子果然來了。

他仍是那么清冷,精神矍鑠,看不出半點病態,顧延臻和宋盼兒都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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