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和齊峻抬頭望過去,道邊站著一位約摸近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
五官深邃立體,目光銳利冷峻,面容剛毅有型。唇邊圈著一道青青胡茬印跡,兩鬢有幾根凌亂的發絲垂下,身材高大魁偉。只穿件青布厚棉道袍,腳下蹬著一雙極普通的云靴。整個人略顯滄桑,卻有種讓人一見難忘的氣場。
那人一眼望過來,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舒眉忙垂下眼簾,還敢再打量人家。
齊峻當下反應過來,忙上前抱拳見禮:“不瞞這位兄臺,小可與拙荊回鄉祭祖,路途中確實遇到一些麻煩。車輪好似斷裂了,正一籌莫展呢!”
那男子跨步走上前來,到他們馬車兩邊打量了一番。
果然,有一邊的輪子裂開了道很深的口子,估計行不了多遠,就會散架的。男子查看完畢,直起腰板,朝齊峻一抬臂,抱拳向他說道:“這兒離武渠鎮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若兄臺信得過在下,就在這兒稍候片刻。離此處不遠的地方,有座廢棄的山神廟,那兒好似有個被扔掉的車輪還可用。或許在下可拿來助賢伉儷先頂一頂。”
一聽這話,眾人大喜過望,齊峻馬上派車夫紀叔,隨那人去取。同時,他還拿出幾兩銀子,作為對這人仗義相助的酬謝。
“兄臺就這般小覷在下?區區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要知你這樣看低葛某,當初就不告訴你們了!”那男人憤然地推辭道。
眼看著那邊就要發怒了,齊峻忙躬身賠罪,好言勸解了一番。見這邊不再提錢財的事了,那男人臉色才稍稍好了一點。
末了,齊峻再三謝過那男子,并打聽起他的名諱:“多虧這位兄臺指點,不知您高姓大名?家住何方?”
那男子拱手一回禮:“山野村夫,賤名不足掛齒。在下姓葛,家中排行五,你就喚我作葛五便成。”
齊峻忙以葛五哥呼之。兩人寒暄了幾句,葛五領著紀猷就去尋物了。
望著那人飄然而去的背影,齊峻若有所思,舒眉也是一臉怔忡。
“葛五哥定是一位不簡單的人物。”齊峻喃喃地說。
舒眉想也沒想,接口就道:“想來是位有故事的人,從他身上,我想到‘落拓江湖’這四個字。”
齊峻倏地轉過頭來,驚訝地望向妻子。后者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舒眉埋怨自己:怎地這么托大,當著他的面贊別的男人。若他哪天抽風,這不又是一樁詆毀她的把柄?!
她不由后悔萬分。
離開大約半炷香的功夫,紀猷終于將車輪取來了。
眾人紛紛望了過去,跟他們車輪果然一般大小。
舒眉很是詫異,忙上前詢問紀叔。對方告訴她,大楚開國太祖帝統一了地方割據勢力后,在立國之初頒布的政令中,不僅要求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連馬車的車輪直徑都有所規定,是以,剛才那人提到有廢棄的車輪時,齊峻他們才會那般欣喜。
舒眉恍然大悟,連聲稱贊太祖爺英明。
齊峻在旁邊見到舒眉趣味盎然,且虛心求教的樣子,突然萌生了興致,想來逗她幾句。
“你不是從小跟在曦裕先生身邊教導嗎?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齊峻斜睨著她,一臉不過如此的表情。
舒眉瞟了他一眼,答道:“不許我將一些事情給忘了啊?”
“這都能忘?九齡童子都知道的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齊峻繼續乘勝追擊。
懶得與他多費口舌,舒眉向他施了一禮,恭謹地答道:“妾身是女子,不用考功名。父親所教之物,自然跟男子不同。君不見,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哪能人人像你,從小就是神童。”
說完,她目光灼灼地望著齊峻,故意裝出無比仰慕的模樣,半張著嘴唇扮花癡。暗地腹誹道:膩不死你這孔雀男,姐就不是穿越的……
果然,齊峻見到她這副神情,臉上立馬露出嫌惡的表情,避閃開來。
見目的達成,舒眉腹誹道:此人那么容易上高家姐妹的當,神童的名號只怕也是圖有虛名。
不過,她隨即轉念一想,智商往往跟情商還真不能扯到一起去,現代不是有許多木訥的傻博士嗎?
想到這里,舒眉唇邊不覺露出幾分笑意,被暗中觀察她的齊峻,敏銳捕捉到了。齊峻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
不過,總算逗得她多說了幾句話,開始伶牙俐齒地拽文了,齊峻心里甚感欣慰——三年前那個靈動百變的丫頭又回來了。想來這旅途將不會那么悶了。
而被觀察的對象舒眉,則垂著頭,心里琢磨另一個問題。
她得盡快找些這時空的書來啃。
首先,起碼得通讀法典和社會的民俗,不然,若是犯了忌諱和違背法律,掙再多銀子說沒就沒。
到一個新環境中,想要適者生存,首先得掌握游戲規則,無論是明文規定還是潛規則,心中有數才能氣定神閑、游刃有余。想到這里,舒眉不由瞟了一眼對面的齊峻,心里暗忖:這人不守禮法,不知其他方面的規則,他腹中裝有多少?
見妻子眼風掃過來,齊峻心里不由一蕩,暗暗想到:這丫頭除了黑一點,長得其實還是不錯的。這幾年又長大一些,眉眼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介于純真和成熟之間……
咦,她才多大年紀,怎會比蘭妹妹都多出那種嫵媚?
齊峻心里糊涂了。
見他的目光不停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舒眉腦中警鈴大作——這是什么狀況?難不成這小子發現自己不對勁了?沒道理啊,連施嬤嬤和雨潤都沒發現的。
舒眉頓時收起視線,恢復到平常“眼觀鼻,鼻觀心”那種老和尚入定的狀態。
見妻子恢復到平常的樣子,齊峻心里頗為失落。美好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剛才她的靈動和嫵媚曇花一現,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還沒等他哀嘆多久,紀猷那邊已經將馬車修好了。
齊家夫婦倆重新進了車廂。
齊峻開始不停逗妻子說話,而舒眉則以失憶為由,盡可能從他套出一些自己不熟的規則。
到達小鎮,找到客棧打尖住宿時,兩人間已沒了初時那種拘謹和劍拔弩張。雨潤在旁邊冷眼旁觀,心里暗暗竊喜,姑爺和小姐終于不是冷冰冰的樣子了。
可是,住宿的時候舒眉又遇到了問題。
云來客棧是武渠鎮唯一還有空房的客店,可他們到達得太晚,那兒也只剩下一間了。雨潤、車夫和尚武,都只能住到下房的通鋪那兒去。
舒眉面臨一個選擇,要么跟雨潤寧愿挨凍,到馬車上湊和一晚,要么跟齊峻合住同一間。
為此她十分糾結,心里將大伯齊屹罵了無數遍。
這都叫什么事兒啊?剛逼他寫下休書,就面臨這等尷尬的局面,還讓她有苦說不出。
進行了數遍的心理建設后,舒眉終于鼓起勇氣,打算跟齊峻攤牌。
沐浴完畢,絞干頭發后,舒眉將避出去的齊峻,重新請了進來。兩人坐定后,舒眉戰戰兢兢地試探道:“今晚,咱們該怎么安寢?”
書河高速,本章節是第四十六章途遇義士地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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