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番蓮離去的背影,陸士綸久久沒能收回視線。
過一會兒,他怕表兄擔心,把腳一抬,遂進了東邊的廂房。
“讓你跟店家提醒一聲,怎地去了那么久也不回?”見到表弟總算回來了,久候多時的蕭慶卿忍不住抱怨了一聲,瞅了一眼侍立在旁自己的長隨,孔坤笑道,“還打算讓他去瞧瞧你呢!”
陸士綸聽聞,跟著一笑,對他表兄道:“本來是趕緊回來的,不巧的路上的遇到了相熟的人。”
蕭慶卿眉毛一揚,一副等他下文的模樣。
陸士綸自顧自地坐下了,滿臉興味地解釋道:“那人表兄你也認識。”
聽說也是自己的熟人,蕭慶卿頓時來了興趣:“既是熟人,怎地不順道邀請過來坐坐?”
陸士綸嘿嘿一笑,忙解釋道:“人家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小弟哪敢造次?”
蕭慶卿不由眉頭一皺,不知他上哪碰到人家女眷的。
想到剛才的巧遇,陸士綸心里高興,也不賣關子了,遂將院子里發生的事,告訴了他表哥。
接著,他倒出自己心里的疑問。
“那位護衛也甚奇怪,竟然稱自家主子為文家姑奶奶?難不成是請的鏢局武師護送?”他搖了搖頭,補充道,“要不是這奇怪的稱呼,小弟一下子還搞不清他們的來歷。”
蕭慶卿聽后,想起當年救起舒眉時的情況,不由跟著猜道:“那也是有可能的。文家畢竟是書香門弟,比不得將門武將之家的家丁護衛。聘請走鏢的兄弟們沿途護送,還是要保險一些。”
陸士綸點了點頭,認為言之有理,遂跟表兄繼續談論起。他們那幫新晉的庶吉士,幾個月來在六部各處見習的事來。
突然,蕭慶卿似乎想起什么,抬頭朝表弟問道:“你剛才說,文家姑奶奶便是咱們先前讓出西院的那家人?”
不知表哥怎地倏然提起這個,陸士綸忙點頭:“不然,小弟也不會在院子里撞到那位婢女。”
蕭慶卿頓時沉默起來。
他想起之前見到她們住進院里時,行李輜重,好似在搬家的樣子,一股疑云頓時涌上他的心頭。
“你跟那婢女聊了多久?可以打聽出來。她們到底是走親戚還是搬家?”他眼睛盯著陸士綸問道。
陸士綸一臉怔忡。心想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印象中,表哥為人謹慎,而且一向守禮。怎地人家婦孺出行。他對人家的目的地感起興趣來了。
望了陸士綸臉上的訝色,蕭慶卿訕然一笑,解釋道:“為兄最近聽到一些風聲,似乎朝堂不太平靜。她們會不會特意是避離金陵城的?若是那樣,你們這般新科進士。以后可得擔心點……”
經他這樣提醒,陸士綸猛然一驚,納悶地跟對方請教:“難不成,曦裕先生要退離?”他想了想,覺得似乎不大可能,忙提醒道。“先生可是官拜太傅,六部剛有點起色。”
蕭慶卿搖了搖頭,解釋道:“具體是何事。為兄也不甚太明了。只是聽說,前兩個月,有人走薛家的門路,花錢想在南楚朝廷謀個一官半職。”
陸士綸聽了這話,“噌”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表兄:“不可能!咱們此次春闈,文太傅嚴格把關。選取的都是真才實學的……”
表弟這般激動,讓蕭慶卿有些始料未及,只見他忙抬起手,把他按坐在凳子上,安撫他道:“為兄也只是道聽途說。不過,科舉那一塊,有太傅大人把關自然是錯不了的。可你們這群人一下子也很難上手,剩下的那些缺口,還不得選用其他人。據我所知,就有人走了吳大人堂客嚴氏的門路,謀到了內務府的差事。蘇州方家就是走的他們的路子,才成了專供內宮的皇商。”
陸士綸聽到這里,不由傻了眼。
過了半晌他才囁嚅道:“陛下年幼,還沒來得及設置都察院。沒有御史們的監督,自然是有些混亂。小弟倒是有志去當一名諫臣。”
見表弟有如此志向,蕭慶卿甚感欣慰,只見他拍了拍陸士綸道:“那你就秉持公正,在六部好好干嘛,這種混亂的局面,恐怕不會持續太久的。”
陸士綸抬起頭來,正要跟蕭慶卿說起什么,突然,門口傳來的呼喊道:“蕭大爺,蕭大爺,您在里面嗎?”
兄弟倆聽了這喚聲,倏地一驚。
且說回番蓮將熱水提回西廂房。舒眉把文執初和小葡萄,都叫起來清洗了一番。
想到她們不久后就要上船了,到時在海上,以后用水不會那么方便,舒眉自己也清洗了一番。她出來的時候,見到丫鬟端硯正在幫番蓮揉腳,她不由大吃一驚。
“這是怎么啦?”舒眉忙湊過去問道。
番蓮見是她來了,收扯下褲腳,掩飾道:“沒什么,剛才出去時,外面太黑,一不小心扭到筋了。”
番蓮雖然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舒眉哪里跟信她,忙要幫她查看傷勢。
乘此機會,番蓮跟舒眉提起,她在院子里碰到的,先前讓她們院子,就住在隔壁的那兩人。
“姑奶奶,也不知那位蕭大當家跟陸公子,目的地是哪里,若是他們也是太平縣一帶,咱們正好同行。蕭大當家是水上討生活的人,有他們漕幫的人馬護著,咱們這一路怕是沒人敢打主意。”
吃驚地抬起頭,舒眉神色復雜。
沒想到番蓮腦子轉這么快,一下子就想到蕭慶卿身上去了。
她是擔心在海上出事吧!
舒眉不由想起,當初她第一次進京時,在瓜洲遇險落水的情景,渾身不由打了哆嗦。
如今她身邊不僅有小弟執初,還有小葡萄。這兩孩子再通水性,若是遇到大的風浪,怕是也應付不及。
舒眉想到這里,嘉許地望了番蓮一眼,贊道:“還是你想得周全。若是打聽出來,他們的方向跟咱們一致,不防一起同行。蕭大哥也不是別人的,這兩年雨潤跟他們的生意往來也不少。”
番蓮聽她應允了,心里一陣激動,忙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單腿躍到舒眉跟前,請示道:“奴婢這就上門去道謝,順道打聽一下,他們到底到哪個方向去的……”
舒眉點了點頭,看到番蓮不顧惜自己的腿傷,忙讓端硯把她扶了回來。
“此刻時辰已晚,還是明天早晨起來,等出發時再去問吧!省得打擾了人家休息。”舒眉忙走過去提醒她。
番蓮點了點頭,舒眉吩咐端硯:“她的腿受傷了,今晚就交由你照顧了!”
端硯聽了,朗聲地應下了。
事情安排妥當,舒眉將人打發出去后,就上床歇息去了。
原本,舒眉打算第二日,在結賬時跟蕭慶卿他們兄弟道謝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當年晚上,當地三十年不遇的颶風,帶來的瓢潑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
到天快要亮的時候,院子里突然有人叫道:“……不得了,院里進水了……”
被番蓮從睡夢中拍醒時,舒眉不由渾身一個激靈,從床上一躍而起。
“怎么了?有什么事?”她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腦際。
“姑奶奶,不好了,聽說院子里進水了。天上的大雨還沒停,恐怕一會兒就會漲起來,沖到房里來……”番蓮的語速又快又急,讓舒眉一顆心跟著懸了起來。
舒眉二話沒說,拎起自己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回頭吩咐了趕來的蔣媽媽一聲,讓她照顧好兩孩子。接著,就跟著番蓮出了門。
“辛護衛呢?他是怎么安排的?”舒眉一出門,就四處去尋找林府派來的那群護衛。
番蓮聽聞,嘴巴一癟,無奈地攤了攤手:“先前,放咱們行李的柴房進了水,他帶著一群護衛,去屋前堵漏洞去了,只有周護衛一人守在這里,其余的人都還沒回來。”說著,她指了指一旁的男子。
一打開房門,舒眉不由傻了眼。
院子四周,點燃了好幾處火把,先前的院子里成汪洋大海。火光映在水里,一片波光粼粼。
而直到此時,天上的雨水都還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像是天上的銀河決了堤,一個勁兒地朝地面上猛潑。
一陣狂風吹來,舒眉躲閃不及,被風刮進檐內的雨滴打到了臉上,讓她感到一陣生疼。
“姑奶奶,這下可怎么辦才好?還不知到底這雨要下多久……”番蓮焦急地在她耳邊念叨。
舒眉心里也是十分著急,照說能在這里修客棧,此地又靠近出海口,城內不會被淹的。她們院子之所以被水淹,完全是這雨下得過急。也不知這客棧的下水道,都是通向哪里的?或者像被什么堵了。至使才一晚上的功夫,此處院落就成了一片池塘。
一定是雨下得太急,雨水一時之間排泄不出去。
想到這里,舒眉就著火光,朝下面望去。只見院子里的水面,離她所在臺階上面,似乎只差一寸的距離。
舒眉不由也跟著急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從院子門口廂,傳來一男子的聲音:“那頭可是文家姑奶奶嗎?”
想到昨晚番蓮告訴她的話,舒眉忙出聲回應了過去:“是的,那邊可是蕭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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