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雄說得輕巧,實則這一擔子菜,花了他天大的功夫。△↗,其實他早就出院了,中間回了次老家,半個月前,就回了京城,一邊操持就業,有空便在薛向家變轉悠,幫著看宅護院。
尤其是,他熟悉了薛向的活動規律后,每到晚飯前后,便早早在小院左近高點觀望,若發現煙囪有炊煙冒起,吳英雄便知道自己的表演時間到了。
的確,他是有意攀附薛向,卻也知曉人情世故,明白再好的交情,若是無度揮霍,也會單薄,更何況他和薛向本就說不上交情,是他吳某人冒死一拼,才結下點善緣,實在揮霍不起。
是以,他一直不肯直接來尋薛向,希望得著機會,提留些得用的東西上班。
這個年輕領導,吳英雄是看出來了,是個好人家出身,弄不好就是貴胄,他吳某人有什么能送得出手的。
好在這個人腦子活泛,知道劍走偏鋒,便將主意打在了薛向的生活后勤上。
連續觀望了幾日,薛向皆未歸家就餐,吳英雄既是鐵了心,便也未想過退縮,繼續等待。
直到今次,瞧見小院高聳的煙囪,冒出了炊煙,吳英雄如獲至寶,奔馳著下了樓。
立時吩咐早就號下的王麻子夫婦準備上菜,這不,薛向的灶火方點起來,水還未煮沸,吳英雄便挑著食盒來了。
王麻子祖上是不是真出過御廚,薛向不知道,但在薛向看來,王麻子的魯菜的確做出了特色。
刀工精細,技法全面,調味平和。火候嚴謹,鮮香脆嫩,深得魯菜精髓。
見薛向吃得香甜,吳英雄心中熨帖,賠笑道,“首長若是吃得好。回頭我再送。”
薛向也不矯情,每日晚間吃飯,也的確是個問題,他一身懶肉,若非弟妹在,輕易不肯下廚,吳英雄愿意張羅這個事,那是再好也沒有。
當下,薛向掏出一塌錢。約莫上百張,拍到八仙桌上,吳英雄見狀,慌忙擺手,薛向揮揮手,阻住他的廢話,道,“吃飯給錢。天經地義,老吳啊。按說,你我也算是熟人了,什么話,都講到明處的好,我呢,的確在政府部門上班。其實,也就是個小干部,能幫你的不多。當然了,咱們既然有這個緣分,那就是朋友。是朋友就得互相幫助,這些錢你拿去,就當我的伙食費。”
“可這也太多了,太多了……”吳英雄連連擺手,有些語無倫次,他實是不想要這些錢,好像一旦收了,他和薛向的情分就薄了一般。
薛向擺手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你現在的情況,我也有些了解,繼續做倒爺,雖然勉強算個正經營生,可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左右你供應我晚餐,咱們就接個長久合作,這一千元錢就算我的伙食費。這王麻子的手藝我看不錯,你拿著一千塊到他小店入股,一來擴大經營,掙些營生;二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這筆伙食費也有了好去處,你說可好。”
薛向知曉吳英雄的心思,見大樹而附之,實乃人之常情,無甚可指摘處。
此人人品一般,心性超人,卻是可造之材,既然有份善緣,薛向不吝幫扶一把。
刷的一下,吳英雄的眼圈立時紅了,正要說些感激涕零的話,薛向道,“廢話不說了,你若愿意,就把錢揣上,不愿意,以后也別給我送飯食了。”
“愿意愿意,謝謝領導,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望。”
吳英雄梗咽說罷,拿起錢,揣進兜里,沖薛向深深鞠一躬,“謝謝領導,您休息,我回頭再來。”
說著,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便待告辭,沒走幾步,忽然轉過身,道,“有件事兒,要跟領導說說,這幾日,您家門口,有兩個人隔三差五的來晃悠,一個是暮春波這老賭棍,一個是長發年輕人,暮春波肯定是賊心不死,還惦記著這房子,那年輕人,我跟蹤過,進了銀河建材公司,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總之,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領導,您留點神!”
薛向點點頭,心道,“暮春波也就罷了,那地賴捏著房契,生活無著,不想著折騰著房子,那真出鬼了。至于長發年輕人,薛向也想不通怎么最近這么招人惦記,好在都是小事,知道有這么回事兒也就罷了。”
當下,謝過吳英雄,取出鑰匙串,拆了一把大門鑰匙丟給他,招呼他得空過來,幫著料理下家務。
吳英雄如捧圣旨般接了,歡天喜地地去了。
薛向撥出個電話,泡了壺大紅袍,拎著朝院子走去。
其時,夕陽已經下山,晚霞褪盡,西天的白光里就剩了一抹殘紅,晚風乍起,竹林沙沙,落花飛舞,暑意頓消。
薛向提了茶壺,在會客的花園圍攏的石凳中坐了,入鼻的滿是花香,沐浴微風,讓人頓生飄然之意。
每往此間坐上一回,薛老三心中就忍不住贊嘆一句原主任的奇思妙想,又如此玲瓏心思的女子,當是一妙人,惜乎,人已作古,天妒紅顏。
薛老三端起茶水,往地上澆了澆,聊作憑吊。
咿呀一聲,大門被推開了,一身中山裝的戚如生步了進來,四處打量一番,笑道,“這真是你住的地方,其實,光在外面聞聞味道,我就基本猜到里面是什么模樣了,你呀,這好風雅的脾氣,怕是改不掉嘍。”說話之間,跨進花園來,在薛向對面的石凳上坐了。
薛向拎起紫砂壺,往他面前的紫砂杯中注滿清澈的茶湯,笑道,“這又不是抽煙,喝酒,傷身體的嗜好,作何要改,難道要人人都像你老戚這般,如機器一般精準地過日子,那樣的人生,才是無趣啊!”
戚如生面色一苦,知曉斗嘴皮子,是不可能勝過這個口若懸河的少主,趕緊轉上正題道,“小首長誒,又出什么事兒了,我那邊正忙著呢,你有什么事兒,趕緊講,我好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