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由不得陳默是否愿意,便被宋風和陳震一左一右的架上了馬車。其實,陳默也沒打算反抗。
“你弟,是不是在生氣啊?”宋風小聲問了一句。宋風雖然為老三,但修為和年齡都比陳震高,只是因為入門晚,這才排在陳震后面。
陳默自打上車起,始終閉著眼睛,一句話也沒說過。
陳震笑道:“沒有的事,小默只是沒出過遠門,累了而已。”
“今晚在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們上迦藍山。”連續趕了四天三夜的路程,李格非終于舍得把馬車停在一間客棧前。
陳默從修煉中清醒過來,“還有多久路程?”陳默問。
陳震將他抱下馬車,回道:“明日一早上迦藍山,約莫晌午能到。”
“要逃就只有今晚了。”陳默心中暗道。
“我和三師弟住一間,你們兄弟住一間,沒問題吧?”李格非付完房錢,轉身問道。
陳默連忙笑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陳震一把摟住陳默,小聲嘀咕道:“你小子,不會是想半夜趁我睡著了,開溜吧?”
“哪兒的話,哥你怎么會這么想呢!”陳默一臉無辜地看著陳震,“能進迦藍城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我怎么可能跑呢,瞧你說的!”
“哈哈,你弟說的好,以后你們兄弟肯定會光宗耀祖的。”李格非朗聲笑著,拍了拍陳震的肩膀,“快去睡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起程上山。”
李格非是完全不知道情況,才會那么說。如果他知道陳默對入迦藍城一事百般抗拒,恐怕就不會睡的那么安穩了。
“半夜三更,你眼睛瞪那么大,嚇唬誰啊?”陳默沒好氣的道。心里直叫后悔,原本想著李格非和宋風修為太高,不容易逃。可誰知道陳震根本沒打算睡覺,早知道這樣,還真不如搏一把呢!
“小默,哥也是為了你好。奶奶和爹娘特別吩咐我,要把你看緊,別怪哥!”陳震躺在床上,悠悠嘆了一口氣,“放心吧,到了迦藍城。哥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感覺到來了不速之客,陳默心中一驚,剛剛張開的嘴巴硬生生合上。
“那小兔崽子居然被迦藍城那幫龜孫子帶走了,他姥姥的,可把老子累壞了。”拓跋鐵跟在拓跋鋒后面潛進客棧,嗓子眼兒里暗暗嘟囔著。
“小聲點,你這廝,若是把事情再搞砸了。老子扒了你的狗皮。”拓跋剛回頭罵道。
“嘿嘿,這客棧的人早就被咱們兄弟給……”說著。拓跋鐵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繼續道:“還怕他個鳥毛!如今他們就是甕中鱉,砧板上的肉。”
本來他們想等到迦藍城的人走后好下手,可誰知道“目標人物”跟著迦藍城的人一道跑了。無奈之下兄弟二人只好騎上快馬,奮起直追,好在對方是馬車。終于在進迦藍山之前追上了,眼看著陳默一行四人,住進了這家小客棧。今晚便是最后的機會,等陳默進了迦藍城,那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拓跋鐵想想都要偷笑。正是月黑風高夜,天賜良機!
拓跋剛將臉貼在墻壁上,聆聽了一會兒,大手一揮,對拓跋鐵使了個眼色。
“什么人?!”陳震大驚,翻身躍起。剛剛沖到陳默床邊,便被一個撲過來的黑影纏斗住了。而另一道黑影十分利落的夾起陳默跳窗而逃,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小默——”
房間里傳出陳震的怒喝聲。
陳默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心道:“哥看到信應該不會追了,有李格非和宋風在,不會有事的。”
“鼠輩!哪里逃!”
陳震的怒吼聲驚醒了李格非和宋風,二人見狀,一聲長嘯,立刻追了出去。
對戰中,拓跋剛本來已占盡上風,見到計劃成功,可是又追出去兩個高手,頓時無心戀戰,緊跟著也跳窗追了出去。
陳震大怒,正要緊隨其后,突然想起陳默剛才扔給自己一個紙團。
頓時心中起疑,顯然小默一直是醒的,既然如此,他何以不反抗?答案肯定就在這小小的紙團當中。
陳震連忙打開紙團,上面、陳默親筆寫著——
教我修煉魂力的世外高人帶我去修煉,五年之后定上迦藍城,家族那邊你看著辦吧,父親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
陳震氣結,一跺腳,追出客棧。
于是,嘉郡境內出現一幕奇景,前前后后四個人影,腳跟兒不著地的在黑夜中、沒命的狂奔……
“三師弟,賊人狡猾得很,為兄先走一步追趕。”原本和宋風并肩而行的李格非突然開始加速。若真把陳默給弄丟了,連他也不好給師父交代。
“也好,我隨后就到。”宋風點頭,瘋狂運轉起魂力,一秒也不敢怠慢。
陳默剛剛還高興自己不費吹灰之力逃掉了,卻忽然看見李格好像喝了雞血一樣,速度突然暴漲了一倍。
反觀扛著自己跑的這位仁兄,已經出氣多進氣少,明顯快要被追上了。
陳默暗中著急,心生一計,暗中將自己的魂力偷偷傳給背著自己的人。
原本拓跋鐵馱著個人跑,累得跟狗一樣,一路上把別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遍了。突然間,覺得一陣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就好像當你迷路在沙漠里,渴得半死的時候,突然有人遞給你一杯涼茶,溫柔的告訴你“請喝吧!”簡直爽到了極點!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拓跋鋒越跑越開心,感覺自己有源源不斷的魂力。
李格非在后面追的郁悶到了極點。本來眼看著就要追上了,誰知道對方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跑的比兔子還快。不過他李格非也不是吃素的,盡管如此。兩人之間的距離仍然沒有拉開。
“他娘的,迦藍城的人都是屬狗的,都追了老子十幾公里了!想我拓跋鐵也是一代人杰……”拓跋鐵扭頭瞟了一眼忽閃的白影,忍不住罵娘。
“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兀響起。
拓跋鐵愣了一下,四下望望。
“別找了,是我。”陳默道。其實他正琢磨著怎么得知來人身份。這下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拓跋鐵、拓跋峰……原來,自己還一直被人惦記著!想那拓跋峰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還派人從嘉郡一路尾隨至此。陳默心中冷哼,此人絕對留不得。
“你醒了?”拓跋鐵的語氣中帶著驚訝。
“一直醒著。”
拓跋鐵心里犯嘀咕了,“那你……”
陳默打斷他的話,眨眨眼睛,“迦藍城的人把我抓走了,你是爹派來救我的吧?”
拓跋鐵一愣,轉即連連點頭。“是啊,是你爹讓我來救你的。”
陳默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看長相就能看出來。”拓跋鐵憨憨一笑,心道:果然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娃子,傻透了!
“三師弟,別追了。”陳震從后面追了上來,停在宋風身邊、道:“說來慚愧,那兩個人,舍弟好像認得。你看這個——”說著,他把紙條遞出。
宋風看完后。把紙條還給陳震,笑道:“的確是有一些行事作風古怪的世外高人,剛才那二人修為雖不高,但魂力充沛,連大師兄都拿他沒辦法,的確有兩下子。很可能是那位高人派來的。這也是小師弟的機緣,那我們就等五年吧。待我召回大師兄。”
陳默問:“聽說你們拓跋族的魂技‘白瞳咒’天下聞名,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
拓跋鐵咧咧嘴,“你不用套我的話,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有關‘白瞳咒’的任何消息。”
陳默重重的嘆了口氣,“原本,我有件寶貝想跟你交換‘白瞳咒’,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可惜……哎!”
“什么寶貝?”
“你不覺得現在魂力充沛,源源不絕嗎?”
“太有感覺了!別告訴我是因為你小子。”
陳默暗暗拔下千菱噬魂花的一片陳子,拿在手上搖了搖,“就是這個寶貝。”
拓跋鐵眨眨眼睛,使勁兒嗅了嗅,點頭道:“果然上面充滿了精純的魂力……你、你別拿走啊,有話好好說么。”看到陳默收起陳子,拓跋鐵頓時急了,“我是真的沒有,‘白瞳咒’只傳歷代族長,連長老都沒有機會修煉呢。”
“那‘白瞳咒’一共有幾咒你總該知道吧?”
拓跋鐵皺眉想了一下,“聽說有四咒,不過第四咒從來沒有一個人練成過,包括創造這門魂技的祖先。”拓跋鐵急忙道:“你先把寶貝借給我,讓我甩掉后面那只瘋狗啊!”
“借什么,我直接送給你了。”陳默嘴上帶著笑意,眼神里卻一片寒冷。
“哈哈,算你小子識——”聲音嘎然而止,拓跋鐵忽然覺得脖子一陣冰涼,下意識摸了一把、溫熱的、是血,脖子竟然被手指刺穿了一個洞。
“你……”拓跋鐵極不甘心的盯著他,隨著口唇的開合,血沫合著呼吸從頸部冒出,染紅了大片衣襟。
拓跋鐵完全沒有防備,所以陳默只用了一招“雷暴殺”就終結了他的生命。到死拓跋鐵都全然沒有察覺到殺意,誰說殺氣強大才是厲害的殺手,真正的殺手是能夠完全隱匿殺氣,取人性命于無形!
“你是拓跋峰派來的吧,如果我失蹤了,你們一定會為難我的家人,我不能冒這個險。”在陳默自言自語的時候,拓跋鐵已經停止了呼吸。陳默幫他合上眼睛,回頭看著遠處,心道:“還剩下一個。李格非就要追過來了,我得趕緊把尸體藏起來。”
就在這時,后方亮起一道白色的亮光。
哥應該是看到留言,為召回李格非而發出的信號。
事實證明,陳默的猜測沒有錯,李格非果然沒有再追過來。
等李格非跑遠了。陳默才灌木叢里探出頭來,他必須抓緊時間布置陷阱。陳默沒有一點把握,能夠正大光明的殺掉比陳震還厲害的拓跋剛。所以他必須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他打算先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然后用“禁斷絕命殺”一擊必殺。其實陳默并不認為暗殺、偷襲這些可恥,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真正的高手。是不會讓任何人有接近自己的機會。
拓跋剛和拓跋鐵雖然是親兄弟,但兩人性格完全不同,拓跋剛心思顯然縝密很多。
只見他遠遠看到拓跋鐵靜坐在樹下一動不動,頓時就起了疑心。
拓跋剛緩緩接近,叫了兩聲拓跋鐵的名字、無果,隨后用武器碰了拓跋鐵一下,“噗通”拓跋鐵應聲倒地,連姿勢都是僵硬的。
幾乎同時,“咻咻——”兩道暗箭射在了拓跋剛剛剛站立的位置。如果他慢半拍,那后果就是直穿心臟。
“迦藍城的龜孫子,有種出來啊——!”
“給大爺滾出來——!”
拓跋剛憤怒的兩眼冒火,破口大罵。他根本沒懷疑到陳默身上,因為陳默太弱小,太不起眼。在拓跋剛的概念里,他弟弟是不可能死在這樣一個人手中的。
正因為這句話,已經蓄勢待發、箭在弦上的陳默突然停了下來。
對他而言。殺多一兩個人沒什么,但要考慮后果。拓跋剛認定殺拓跋鐵的是迦藍城的人。那么他就沒空理會自己這種小角色,反正迦藍城和烈火宮一向不對盤,拓跋世家又是烈火宮的附庸家族。
相反,如果在這里殺掉拓跋剛,那么派他們來的拓拔峰一定認為跟自己有關,那倒霉的就是陳家。
于是。陳默又重新掩藏回去,毫不猶豫的把黑鍋丟給了迦藍城,“讓他們狗咬狗去,迦藍城也不是吃素的。”
拓跋剛叫罵了許久,連周圍的樹都被他掃平了。直到聽不到任何風吹草動的聲音。陳默方才爬起來,看著光禿禿的地面,嘆息,“那拓跋鐵到死都是一個糊涂鬼。”
“傳聞末日峽谷水屬性魂獸出沒的比較多,我們去那里碰碰運氣吧……”陳默看好方向,扛著父親鑄造的玄鐵棍,邁著大步出發了。
三個月后。
在前往末日峽谷的這三個月里,陳默終于突破到了九星巔峰,身體素質方面,經過長期的負重訓練,也得到了明顯提高,原本只能扛著三百多斤的玄鐵棍走路,現在,舉著它翻山越嶺,輕若無物。
陳默仿佛一只大鳥,站在枝頭,極目眺望了一下,“前面有個村莊,已經非常接近末日峽谷,估計有魂獸出沒。”
村莊并不算大,一路上、陳默只看到熙熙攘攘的幾個過路人,偶爾一兩句小商小販沿著土路吆喝的聲音。
叫賣豆漿的小販,挑著扁擔走著,四十出頭的年紀,個頭不高,衣服雖然破舊了,倒也漿洗的干干凈凈。
“誰家的娃兒,怎么一個人擱這兒晃,你爹娘呢?”小販將擔子擱下,大咧咧問了一句。
“我家離這兒不遠,這就回去了……給我來碗豆漿吧。”陳默隨手指了指不遠處那排土房子,然后笑道:“大哥,這窮鄉僻壤的,有生意嗎?”
“還成,這里靠近末日峽谷,經常會有一些魂師大人們路過此地,指這個也就是混口飯吃。”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前頭的挑子,拿個缺了口的碗,極為熟練的舀出來,滿滿一大碗溫吞吞的豆漿。
“多謝。”陳默接過豆漿,遞過去兩個銅刀幣,“這兩天進去的魂師多嗎?”
“每天都有個兩三批,可出來的就寥寥無幾了。”小販半掩著嘴說完,上下打量了一番陳默,“娃兒,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家別亂跑了,小心沖撞了魂師大人。”
陳默笑了一下,剛準備喝豆漿,就聽到有個聲音霹靂般的炸響。
“快點滾開!不要在這個村子里出現!”
陳默眉頭皺了一下,朝著聲音的出處望過去,是個包子鋪。鋪子前面正杵著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娃。
“滾遠點!掃把星!我還要做生意呢!”
小女孩驟不及防,噗通一聲被推倒在地。
一條街上的鄰居全都探出頭來,開藥鋪的老漢,賣燒餅的大娘……然而,大家卻只是在一邊看看,沒有一個人上去幫忙。
小女孩拾起瘦弱的身子,又朝著旁邊的燒餅鋪走過去。
“嘭!”
賣燒餅的中年婦女十分干脆,直接把門甩上。
小女孩吃了個閉門羹,仍不放棄,張了張干裂的嘴唇,細細的聲音道:“趙大娘,我已經好些天沒吃東西了,您就行行好,給點吃的吧!求求您、求求您……”
任憑小女孩在外面不停的求,不停的拜,門那頭依然沒有回應。
一眨眼功夫,剛才看熱鬧的住戶,全都乒乒乓乓關窗的關窗,關門的關門。小街道冷冷清清只剩下小女娃孤身一人。
“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陳默也顧不上喝豆漿了,隨口問道。
“你有所不知,那個女孩是這村子出了名的掃把星,爹娘被魂獸害死都一年了,她竟然還能活下來……”
“她小小年紀爹娘給魂獸害了,你們這些大人不獻出點愛心,撫養她長大,怎么還嫌她活的久?”陳默聽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小販連連擺手,“她克死爹娘,走到哪兒,哪就會有魂獸出現,誰沾誰倒霉!我勸你也離她遠一點!”
陳默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