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空郎幾個不禁動容,榮華藏所言若是真的,那這可是近幾百年來符陣部最了不起的一項成就。
難怪榮華藏連祛邪符都顧不上了,急著來跟仙主邀功。
史夜聽榮華藏說得如此有把握,自然起了興趣。
他目光由老實木訥的榮華藏身上掠過,似笑非笑瞥了紅箋一眼,道:“哦?看來她還給本仙主帶來了福氣。也罷,本仙主這會兒正覺著精神旺盛,瓶頸隱隱松動,你就在這里擺下法陣,本仙主試試,看能不能半日之內晉階化神!”
榮華藏領命。
紅箋同史夜目光一觸,連忙低頭避開,恍惚間她覺著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年時候,大師兄剛死,她為殺景勵假意投靠了老賊戴明池,一樣的恨對方入骨,卻又不得不違心地說著奉承話,暗自嘆了口氣,躬身道:“仙主鴻運齊天,福緣深厚,根骨資質更是屬下生平僅見,無人可及。再有榮部宗和壤駟部宗相助,天時地利人和齊備,仙主晉階化神屬下覺著必定水到渠成,根本無需半日。”
紅箋說這番話的工夫,史夜接連看了她好幾眼。
這結界當中人人都知道史夜狂妄自大,愛聽他人奉承,此時在場的花空郎、巴丘那說起來都是一套一套肉麻得很,可他們說得再動聽再有新意,在史夜耳邊叨念上百年,史夜也聽得厭倦了。
不如這個外邊來的人嘴里出來聽著新鮮。
而且這個身手不弱的女修還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什么“生平僅見”、“無人可及”聽著特別發自內心。唯一不足的是這女修長相普通了些,否則種下祛邪符之后就可以叫她貼身服侍了。
他審視著紅箋走了一會兒神,再看榮華藏法陣已經擺了個雛形。他稍加感覺,山洞里來自聚靈壁的靈氣果然濃郁了不少,不禁挑眉,同身邊服侍的花空郎道:“有點意思了。你們幾個先退退,讓開地方。”
史夜明顯有了興致。花空郎三人趕緊退至一旁,等著看法陣最后有多大效果。
榮華藏布陣的時候已經考慮到山洞里地方有限,法陣不大,看樣子僅容一人在其中端坐,不過這樣也足夠了,史夜本沒打算與人共享。
半個時辰之后大陣布就,榮華藏稍事退后,插下最后一面陣旗,法陣里一時光芒大作,數百處光點同時閃爍。在正中間匯聚成了六角星圖案,史夜插在天幕上的那件法寶發出“嗡”的一陣低鳴,大量乳白色的太虛元氣自天幕上分離出來,流入了法陣當中。
“補天律”突然熾熱起來,紅箋雖然早有準備,也不禁吃了一驚,榮華藏這個符陣部部宗暴露出來的新法陣果然不同凡響。
法陣效果無需入內,在外邊已是肉眼可見,史夜破例贊了一聲:“不錯。”他進入法陣。在六星光暈中盤膝而坐。
壤駟玉見狀趕緊奉上丹藥。
花空郎和巴丘見沒自己什么事,連忙預祝仙主此番能夠順利晉階化神,巴丘道:“咱們無名天道宗這近萬年來,仙主您是最年輕的化神。再過一段時間必能像柳仙人那樣飛升仙界,到時仙主可莫要忘了我們這些手下。”
史夜“哈哈”大笑,他確實感覺到濃郁的靈氣圍繞著他的肉身經久不散,自他每一個毛孔爭先恐后地鉆進來。帶動體內真元如潮汐一般不斷沖擊著壁壘,沖破它就是化神境,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史夜服下了壤駟玉適才進獻的那顆丹藥。
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史夜身體里積蓄的能量在不斷攀升。氣息越來越強。
山洞外邊隱隱有個炸雷打響,眾人放出神識,但見高空風卷云動,黑壓壓的云層越積越厚,壤駟玉和花空郎幾個互相望了一眼,俱都露出喜色。
劫云都有了,看來仙主突破化神果真就在今天。
史夜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胸腹間隱隱覺著有些火燒火燎的,但與此同時他也分明感覺到那一直阻礙他修為的壁壘慢慢有些松動,榮華藏沒有說錯,突破化神的契機果然來了。
之前史夜服食了那么多丹藥,藥效發散的時候他也有一種自己成為了化神的感覺,但今天完全不一樣。
他此刻神識鋪開很遠,山洞外劫云聚起,天地之威在悄悄醞釀,史夜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雙目低垂,面色泛赤。
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山洞外邊早已雷聲陣陣,金蛇亂舞,站在山上伸手不見五指。巴丘、壤駟玉都是元嬰圓滿,見狀不禁暗自咋舌:“化神晉階竟是如此大的動靜!”
狗腿子們尚且如此,別有打算的紅箋三人更是密切關注著外界的變化。夏不降明顯已有些沉不住氣,不時地偷看紅箋,好在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即將突破的史夜身上,顧不上留意他。
紅箋卻覺還是差了點火候。
她大聲道:“仙主入定快兩個時辰了,外邊劫云還在匯聚,想必是因為仙主實力太強,雷劫才遲遲不降。”
紅箋這話初聽很有道理,就連法陣中的史夜眉毛都隨之動了動。
看到史夜還有反應,花空郎幾個不甘落于人后,一時阿諛如潮,馬屁齊飛,唯恐少了自己的聲音再叫史夜在心里記上一筆。
史夜很想能夠真正“入定”,但此時極度敏感的神識加上身體些微不適,使得他完全靜不下心來。一邊是滿耳的奉承話,史夜聽得多了也覺著自己是神仙下凡天人轉世,一邊卻是該來的晉階遲遲不來,叫他心里一陣急躁。
突然間“咔嚓”一個炸雷,眾人頭頂的山石被削掉了一大片,有微風吹進山洞。
眾人心中都是一震:開始了!
銀色的閃電直劈進洞,打在法陣上,六角星芒驟然黯淡下去,法陣歸于沉寂。
法陣被毀導致史夜在化神壁壘松動欲碎之時,可以借助的外力猛然減弱下去。但這并不出乎眾人預料,區區一個法陣是不可能抗得住這道迅雷的。
史夜身體微顫,臉色由紅轉白,此時他遇到了對修士而言進階時最要命的關口:心魔關。
因為史夜修煉時投機取巧,靠大量丹藥堆積上來修為,他所遇到的心魔要遠遠厲害過尋常修士,史夜平日被吹捧的腦袋發熱,全未想到這個,紅箋卻提前想到了。
正因為估計到史夜晉階要比別人艱難,她才和榮華藏、夏不降兩人商量,先給史夜好處,引動他面臨突破契機,叫他陷在這么一個局面里,才出動殺招。
紅箋奉承的話說得自己都惡心了,終于等來這一刻,她不再遲疑,催動了“天罡心魔咒”。
這個功法紅箋是第一次動用,但她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史夜本來已被晉階時的心魔困住岌岌可危,突然一股外力加入進來,他頓時看到許多已經死了的人出現在眼前,那是被他折磨而死仙仆,是小時候曾對他關愛有加的宗門前輩,是奉承話說得不夠賣力被他放棄的手下……他們突如兇神惡煞將他圍在當中,欲向他討還公道。
史夜猛然揮了揮手,低頭“噗”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花空郎等人臉色齊變,除了沒有種祛邪符的紅箋和夏不降,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由自主手按胸口,露出了痛苦之色。
這還沒完,紅箋全力催動真元,“天罡心魔咒”屬于神識攻擊,無聲無息,唯一能有所察覺的史夜因為中招正陷在迷亂中,因為修煉了《大難經》,紅箋神識不弱,至少不比靠法寶丹藥升至元嬰圓滿的史夜弱,父母遇害的深仇大恨使得她迸發出了巨大的潛能。
史夜額上青筋暴起,不知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啊”的一聲尖叫,自地上跳了起來。
他全然忘了自己正在晉階,狀若瘋狂,赤紅著眼睛抬手拍出一記法術,正打在天幕上,沒有激起任何動靜,他轉頭便向壤駟玉惡狠狠望去,又是一抬手,一道白光疾飛而出。
只看這力道,分明是想致壤駟玉于死地,可誰都知道史夜若真的想殺自己的親舅,哪用這么麻煩,只要心念一動,便可通過祛邪符要了他的命。
露了天的山洞里被史夜攪得大亂,花空郎和巴丘都是叫聲“糟糕”,連連呼喚,試圖叫醒史夜,榮華藏卻捂著心口,面現痛苦之色叫道:“大家小心,壤駟玉的丹藥有問題。”
他這一嚷,花空郎和巴丘立時便受了他的引導,不錯,仙主先前好端端地正要晉階化神,榮華藏的法陣沒有問題,那么有問題致使仙主突然發狂的自是壤駟玉那顆丹藥。
可與此同時,榮華藏的話到是提醒了手忙腳亂的壤駟玉,他匆匆往自己嘴里填了顆丹藥,抽出空來又取出一顆,逼近神智不清的史夜,要硬給他塞到嘴里。
這么多年,壤駟玉自己也不是全無防備,他雖然是史夜的親舅舅,也怕他翻臉無情,他煉了顆抵御祛邪符的丹藥,此時顧不得其它,先行服下,欲給史夜的到是顆控制心魔恢復神智的丹藥。
紅箋哪能叫他如意,抬手一道金光沖著壤駟玉劈下,正是“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