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嘆/第二百五十章洞房(二)
沉重的鳳冠和壓發的紅寶石珠排摘下,云想容立即覺得頭上輕松起來,晃了晃酸澀的脖頸,道:“我的確是餓了,一大早就被母親喚起來,整日里也沒吃下什么東西。”
見她揉著脖子,沈奕昀笑著擁她纖弱香肩,讓她坐在鋪著大紅并蒂蓮花桌巾的八仙桌旁,不等她有所反應,已輕柔的為她揉捏脖頸肩頭,“鳳冠重吧?”
“是啊,很重。”云想容忘了反對他的肢體接觸,沈奕昀按摩的手法輕柔適度,引得云想容舒服的閉上眼,溫聲軟語的抱怨著:“母親和大伯母他們都太焦急了,原本晚上的婚禮,早起就給我開臉上頭,晌午沒用飯就戴上了那個勞什子鳳冠,穿上了吉服,我又怕將衣裳壓出褶皺來,只能端坐,簡直受刑一樣,往后我再也不戴那個鳳冠受這種罪了。”
紅燭搖曳的新房內,到處張貼喜字,入目的都是正紅喜慶,他的小嬌妻用那樣嬌憨的語氣慢條斯理的抱怨,最后一句“再也不戴那個鳳冠”卻可理解成一種誓言。
沈奕昀情難自已,折腰將她圈在懷里。
云想容一愣,桃花眼中水芒閃爍,他身上的溫暖隔著衣裳傳遞過來,有淡淡的青草香和一種似麝非麝的氣息,是上一次在馬車中她在他懷中聞到的。她猶豫著,并未推開他。
他摟著她柔軟纖細的肩,聞著她她青絲中淡淡的茉莉花清和少女特有的馨香,動容的道:
“六兒,與劉嗪拜天地是無可奈何之事,但我心目中,這一生中也只與你拜天地,只為你穿這一次紅蟒袍。”
他的呼吸輕柔就在耳畔。燥熱的吹拂在她臉頰,讓她身子僵硬臉頰燒紅。
如此良辰美景,他說這般話,可以理解為朋友的承諾,更能理解為濃濃的情話。她有些無措,倉皇轉過頭看他,紅唇卻不經意擦過他的唇畔和臉頰。
云想容的頭嗡的一聲響,慌亂的想要解釋,又覺得不知該怎么解釋。
她雙頰飛霞,欲語還休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流光溢彩的璀璨雙眸仿若點亮了點點星光。
沈奕昀知她在乎自己,知她怕男女之事,也知她并非有意。可心下依舊禁不住雀躍。湊上前輕吻她的額頭后直起身,似有些狡黠的道:“這樣就扯平了。”
即便答應了不經她的同意不能圓房,可她沒說不許他吻她。也沒說不許他爭取機會吧?
云想容原本羞澀,被他無賴的模樣逗的撲哧一笑。無奈的別開臉。
沈奕昀只覺紅燭搖曳只下。她姣好的模樣讓他舍不得移開眼,無奈的道:“我得走了,再不走可真走不出去了。”
也不等云想容領會他話中的意思,就快步出了門。到門前,卻見衛二家的、英姿、柳媽媽三人帶著幾個小丫頭子正端著紅木托盤,上頭擺著飯菜。像是等了一會兒了。
“伯爺。”眾人行禮。
沈奕昀笑道:“夫人餓了,快些進去吧,還有,伺候夫人歇著。不必等我。”
“是。”
見沈奕昀離開,衛二家的與柳媽媽對視了一眼,都是曖昧的笑,回了話進屋去。
伺候云想容用飯之后,衛二家的帶著玉簪等人退下,英姿收拾床鋪上的紅棗、桂圓等物,柳媽媽則拿了褻衣褻褲給他。
兜衣是半透的紅紗所制,只胸前處加厚了幾層,不至于看的太清楚。褻褲則是柔軟紅綢材質,要緊的是這種褻褲襠部是不縫合的——專為了洞房花燭夜準備,以免男女初次赤果相見尷尬。
云想容臉上燥熱,又不好違矩不穿,只能到屏風后換下,外頭穿了正紅色的輕紗寢衣,長發散開披垂腰間,到了桌邊用飯。
柳媽媽笑著問:“夫人,咱們只帶了英姿、玉簪、玉釵、玉墜和玉壺他們來,卿園里人手怕是不足。”
“卿園?”云想容揚眉。
英姿笑道:“小姐才剛沒注意到,上院的匾額是新換上的,取名卿園,想來是伯爺因您乳名而取的。”
柳媽媽聞言輕拍了英姿臉頰一下:“打嘴,怎么還口沒遮攔的亂稱呼,往后要稱呼夫人了。”
英姿一吐舌頭,道:“習慣了。”
“那也要改,叫伯爺聽了去怕不喜呢。”柳媽媽望著云想容,笑著道:“夫人,伯爺說要伺候您先歇著不要等他。”
云想容搖頭道:“我還是等他一會兒,他關心我,我也要尊重他。左右這會子也睡不著,英姿去預備醒酒湯,備著以防萬一,你們都下去吧。”
二人笑著道是退下。
云想容這才起身四處打量。
臥房十分寬敞,分為內外兩間,正門對著“卿園”院中,此時菱花格扇上貼著大紅喜字,十分喜慶。正對房門的那面墻放置楠木條案,上頭是紅燭、果盤,條案右側擺放一張金絲楠木的三圍羅漢床。床上鋪設彈墨雙喜臨門猩猩紅的坐褥,還放著一床淺綠錦緞的被褥,想是丫頭晚上在這里上夜。
羅漢床對面便是臥房內側,碧紗菱花格扇內,雙層落地圓光罩雕刻梅花,垂落雙層正紅霞光紗帳。
內室地上鋪設富貴花開地氈,地當間擺設八仙桌并四個繡墩,進們左手側為窗扇,同樣貼著大紅喜字,自左向右依次是金絲楠木狀態,楠木斗柜櫥,以及十分大的一張金絲楠木拔步床。風擺荷葉的折屏放置床尾,以供更衣所用,墻面上鑲著落地的西洋美人鏡。在往床后頭的隔間去就是凈室,凈室十分寬敞,還開設了小門,想必是方便仆婢送熱水所用。
云想容溜了一大圈,隨后回了床邊坐下,左看右看,發現除了外間丫鬟上夜睡的羅漢床,竟然沒有第二個能睡人的地方。
她貝齒輕咬紅唇,纖纖玉指絞著薄紗的衣襟,只覺得緊張。
她怕沈奕昀當真要求與她圓房。
若拒絕,怕傷害他。若不拒絕,自己又過不去這一關。原本想著新房里能有讓他睡覺的地方,好歹不用同床共枕太尷尬,誰知這屋里根本就沒預備。
她回頭望著鋪在大紅床褥當中那方雪白的元怕,有些不知所措,緊張的手心也出汗了。
不免又開始想,沈奕昀這會子應當已經迎了劉嗪去郡主府了吧?也該拜堂,喝交杯酒了吧?是不是會在那邊宴請賓客,最后回洞房去?
在郡主眼里,沈奕昀不過是尚郡主的儀賓,新婚夜老嬤嬤又不會攔著,郡主若要求與儀賓圓房,沈奕昀是不能拒絕的。
云想容嘆息了一聲。
或許讓劉嗪為沈奕昀繁衍后嗣是好事。不至于讓他膝下空虛,無后不孝。她對他的感情分辨不清,只知為了他可以不顧生死。但一想到那檔子事,還是覺得渾身雞皮顫栗,從心里害怕。她不能給他的,難道還能管著他不許去別人處尋找?何況劉嗪是明媒正娶的平妻。
再者說,即便她答應與之圓房,沈奕昀與劉嗪錦瑟和鳴也是符合道理的,她根本沒有理由介懷。
云想容瞬間覺得泄氣,螓首靠著金絲楠木床精致的鏤空梅花雕刻,素手把玩著銀鉤上的紅綃帳。
臨窗放置的自鳴鐘滴滴答答,已是子時。
云想容仍舊毫無睡意。沈奕昀應當已經在劉嗪哪里歇下了吧?
胡思亂想著,外頭傳來英姿的問候聲:“爺,您回來了。”
“嗯。”
外間格扇推開,沈奕昀一身大紅吉服,面色微紅,鳳眸璀璨的進了屋來。
云想容見了他,笑容便爬上眼角眉梢,迎上前去:“回來了。”到了近前,聞到他滿身酒氣,云想容道:“吃了不少酒吧?英姿,去端醒酒湯來。”
英姿笑著退下。
云想容便上前來替他更衣。
沈奕昀含笑望著玉手在自己身上忙碌的人,她輕紗寢衣下隱約透出的奶白色香肩和玉臂,酥胸高聳,蜂腰曼妙、玲瓏,墨發鴉青襯著白玉面龐,纖濃羽睫顫動著,專注于他領口的扣子。
他笑著抬起手,自省解開衣扣,只穿了雪白的中衣和長褲,道:“你用晚膳了不曾?”
“用過了,你呢?”
“吃了一些,因著去晚了,被恬王府那些親戚拉著死灌。六兒,我頭疼。”語氣撒嬌。
云想容見他俊顏紅撲撲的,鳳眼晶瑩剔透,一想今日他冒著被怪罪的危險先來迎娶她,心早已經軟了,拉著他在繡墩坐下,站在他身后輕揉著他的太陽穴,道:“這樣好些了嗎?”
“你手涼涼的,很舒服。”沈奕昀舒適的瞇著眼。
英姿這時端著醒酒湯進來,云想容端給沈奕昀,他一口飲盡后又吃茶漱口。英姿便識相的退后,為二人放下了霞光紗幔,關好了菱花碧紗格扇,預備去外間上夜。
沈奕昀這時道:“你回去睡吧,我不習慣屋里有人上夜。”
英姿雖是姑娘,許想到二人今晚要錦瑟和鳴,她不方便留下,紅臉應是,急忙出去,將房門也掩好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空氣就變得有些濃稠起來,云想容依舊揉著他的太陽穴。沈奕昀則是垂眸望著搖曳的燭火。
云想容心跳如擂鼓,緊張的開口:“那個,我……”
沈奕昀卻笑著起身,道:“你去床上睡吧,我找個地方對付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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