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過上了一種很奇妙的日子。
每天睜開眼睛就去郡主府報到,侍候三個小祖宗吃飽飯,自己可以蹭個肚兒圓,然后跟著他們玩耍和練功,小小的跑上幾圈兒,揮兩下拳頭,踹幾腳不倒翁。
郡主府里的下人們都說好了似的,對于他的到來持觀望態度,不疏遠、不親近,很有禮貌。
阿圓經常與他相遇,或者夫妻倆共同陪伴孩子們,五口之家溫馨起來很讓人艷羨。
陰涼的假山附近,是避暑的好去處,府里編制了幾張吊床,距地面不高,可以很放心的把身子完全放進去,然后晃晃悠悠的仰望樹木的縫隙里灑下的點點金光……
這活兒白承光喜歡,自己找了藤子嘗試著編了個更舒坦的,還在兩頭兒串上了鑿了眼兒的木棍,吊床更平整舒服。
結果,郡主相中了傻漢子的手藝,又丟了一大堆藤條和繩子木棍出來,伴隨著十幾個臨時湊數的小廝,就把一個簡易的藤編作坊給初步建立起來。
白承光終于憑借自身的能力在郡主府謀得了一席之地,作為作坊的小頭目,他正在申請要一間臥室,或者叫做辦公室,能夠歇歇腳兒,光明正大有個屬于自己的地兒。
徐管事的老臉紅的跟紫茄子似的,嘟嘟囔囔的半晌兒才讓人家聽清楚:“郡主說——哪天想住下了,可以提申請,被批準了,就能去——郡主的——臥房——”。
徐管事撒腿就跑,這可是萬分尷尬的話題,郡主這次欺負人有點狠,傻漢子再傻也會發火的。
跑過了月亮門,都沒有聽到身后有響動,徐管事扒著門框偷偷瞧,數到了十位數,終于聽到了郡主說到過的那聲喊“齊阿圓——”!
或許這就是人家夫妻的相處之道。老徐管事深覺自己年齡大了。很多事情理解不了了。
白承光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熬著,每天侍候孩子們睡著了之后離開郡主府,回到自己那處冷冷清清的將軍府。
越是這樣熬著,阿圓越是來精神,本來對傻漢子的那點排斥情緒一點兒都不見了,剩下的,就是沒事兒時琢磨一個千般誘惑的場景,去白承光眼前晃……
這樣的日子才有過頭兒,郡主嘛,就要與別的女人有些不同才對。主動權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萬水千山的都走過來了。再要跟從前的小媳婦似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隨時等待著被垂幸,那可就忒給女性丟臉了。
白承光很堅強,流了鼻血也不肯就范,第二日還照舊前來接受新的摧殘,那一夜的旖旎放縱。竟然變成了回憶的盛宴,再也沒有實現過。
夫妻倆玩游戲玩的樂此不疲,袁縣令一家人,終于回京城了。
同時出現在郡主府的,還有一個不速之客——萬重陽。
京城里就根本沒有可以稱作稀罕的事兒,白將軍每天到郡主府上班的消息早就傳的滿天飛,萬重陽此次前來,除了公事,還有想親自確認一下的意思。
阿圓很歡喜的迎接了老朋友。袁縣令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小老二”,這個已經定下身份的小弟子可千萬別給教壞了,自己回京如果不走了,那就誰也搶不走這個好苗子。
袁夫人還是那樣安詳與恬靜,袁剛子在初初的生疏感之后,竟然回憶起來了阿圓的歌聲,就像是尋求某種接頭密碼似的,嘴里哼出一首難忘的歌:“快睡快睡——可愛的心肝寶貝——”。
阿圓接著唱:“快睡快睡——小寶真美麗——”。
這就算是接上頭了,只差那一句雙手緊握之后的道白:“同——志——”。
三個孩子歡天喜地的跟袁剛子玩在一起,都說剛子是傻子,他們真心不怕,“咯咯——剛——哥哥——”,小嘴巴叫的都甜著呢!
丫鬟小廝的都跟著呢,在自家府里走丟不了,阿圓擺擺手隨孩子們出去瘋玩兒,袁夫人往前緊跟了兩步,又釋然的坐下了。
難得袁剛子這般開心,歪著腦袋一聳一聳的跑跳著,嘴里總在唱歌……
萬重陽沒看到羈留在郡主府的白將軍,稍稍放下了心,按說依照阿圓的脾氣,就根本不是肯吃回頭草的主兒,也可能外面說的傳言,其實不符合事實。
結果,郡主為了表示歡迎,再次舉行了燒烤晚會,坐在凳子上拿扇子“呼呼”扇著火苗兒的,可不就是“銅鈴豹眼”的主兒?
兩個心里都揣了鬼心思的男人見了面,自然要在眼神中迸射出激光雷電,剎那間,白承光決定今晚去迎接女王的寵幸,讓事實去擊敗這個對手的癡心妄想。
燒烤的現場總是最熱鬧的,何況每個人都可以親手操作,萬重陽與袁縣令夫妻陪伴著阿圓,互相烤著肉串兒,交流分別后的經歷。
最主要侃侃而談的是萬重陽,胸中憋著一股子斜火兒,把祁陽縣如今的變化解說了一大通,還注明郡主投資的磚窯廠終于開始盈利了,鋪路的成本已經基本收回。
“要想富多種樹”“要想富多修路”的言論,現在被粉刷在祁陽縣的各個顯目位置,成為萬重陽振興祁陽縣的第一步,如今,邁的扎實有力,正在沖鋒下一個臺階。
這次皇帝召集有功之臣進京述職,也怪不得萬縣令也能與袁縣令同行,祁陽縣將會作為一個正面教材在金殿之上宣講,萬重陽有備而來,此刻就是在提前預習自己的演講稿。
果然,跟孩子們在一起燒烤的白將軍心不在焉,焦糊的味道就是從他那兒散發出來的,宋好好已經拽著他的袖子表示不滿了。
袁剛子“嘿嘿”傻笑著,笨拙的手也開始禍害東西,一只爪子抓著竹簽子,一只爪子去抖調料壺,“撲簌簌”的聲音落入火炭里,幾點火花飛濺,傻兒笑得更歡了……
有朋自遠方來,自然少不了美酒,白承光安心讓自己醉的更狠些,結果,今兒丟丑的可不是他,而是座中年齡最長者——袁縣令是也!
原因無他,醉醺醺的縣令收到了兒子送上來的孝心禮物——一串烤雞翅,外酥里嫩,滋味鮮美,咸淡適宜,總之,當爹的無法形容此刻的贊美之情,就“嗚嗚——”的哭了。
酒桌上有人哭不稀奇,燒烤架旁邊就更是司空見慣了,郡主府就這點好,只要不毀壞東西,哭幾聲笑幾聲就沒人在意,阿圓照舊與袁夫人跟蔬菜塊兒較勁兒,萬重陽扶著袁縣令的腦袋,要保證它不掉下炭爐里去……
酒至三旬得有絲竹之樂,郡主府新組建的吉他樂隊可以顯顯身手了,“叮叮咚咚”的還不夠整齊,但是,氣勢上有了,抱著吉他就得站著歪著奇形怪狀才正宗。
為了迎接袁剛子,郡主特意開始彈奏《催眠曲》,樂隊的和弦有些雜亂,但是無妨,群魔亂舞都沒有關系。
夏夜的風在假山附近最為明顯,別擔心蚊子,郡主所住的地方,艾草算是吉祥物,開宴前就狠狠的把場地熏了一遍,現在空氣里還有那種特殊的香兒。
沒有老神仙的劍舞助興了,張大山被提溜了出來,這小子自己舞扎了一會兒,又把吃的滿嘴流油的巴子給踹起來對打,叫好的起哄的那叫一個熱鬧,比鬼哭狼嚎的吉它樂隊還要受歡迎。
萬重陽看的有些傻眼,阿圓從哪兒弄來的這么自由自在的手下?整個郡主府就像一大家子親人一樣溫馨,主子和下人都笑的張著大嘴……
白承光在炫耀他的腹肌,從他系在腰間結實的布帶子就可以看出來了,最近活動量不小,贅肉已經消失,游泳圈根本不會存在。
他把烤好的雞翅子送到阿圓面前,這是全大宋烤的最美妙的幾串雞翅子,流著油光透著鮮香,再加上喝了酒的漢子眼眸里透出的炙熱與渴望……
“今兒晚上,你別喝的太多,直接睡著了就耽誤事兒了……”。
這不是應該私下里再說的話嗎?干什么守著人家小萬同志就張揚開來了?阿圓狠狠的斜睨了傲嬌的雄獸一眼,嘴里嗲嗲的答應下來:“好了啦……”。
萬重陽面色難看的厲害,雙手緊攥成拳頭,原本想要出口的質問,終于又按捺了下來。
你有什么理由去質問?你是什么身份去質問?
沒聽說連太后老人家都不搭理這件事了嗎?人家是夫妻,現在男人回來了,還叫白承光,是三個孩子的正宗的爹,只要郡主不鬧著休夫,誰都沒戲!
一大碗酒咽下去,萬重陽就到了巔峰狀態,一首《褰裳》吟誦的痛徹肝腸,昔日那個溫柔的執著的姑娘,早就沒有了一點痕跡。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豈無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豈無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
燒烤宴會以后真的不能再舉行了,每次都有哭到抽筋的人,萬重陽踉踉蹌蹌的吟誦著他的《褰裳》,熱淚灑在郡主府的小徑上。
為什么失去的東西總是尋找不回來?任憑你如何悔透了心肝肺,吐出了脾腎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