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子敖術雖然驍勇,在五只星宿神獸的圍攻之下短時間內仍然不得脫身追趕,莫問趁機快速南逃,長子敖極很快就可破陣而出,需在其破陣脫困之前盡量拉開雙方的距離。
前行不久,莫問離開山林進入田野鄉村,此時他已經將雙方之間的距離拉開了百余里,敖極和敖術仍然被拖在原地,莫問有感,心中大喜,若是抓住并充分利用眼下的這個機會,就有可能徹底甩脫敖極和敖術。
又行六七里,前方出現了村莊,莫問提氣向村莊掠去,到得村內略加觀察沖進了一處大宅的后院,闖入其中一間房舍,房中有一年輕婦人正在對著銅鏡梳妝,聽得聲響驚慌回頭,發現莫問手提長劍,頓時大驚尖叫。
“若想活命,閉嘴噤聲。”莫問挑眉橫劍。
莫問話音剛落,那婦人便陡然閉嘴。女人受驚之后發出尖叫并不完全是一種本能的舉動,其中還夾雜有放肆和矯情,倘若性命真的受到威脅,她們能夠馬上閉嘴。
莫問環視左右,發現房中并無太多的金屬器皿,唯一一件能夠盛放尺木的是一個銅質夜壺,但尺木乃是圣物,豈能放于溺器之中。
目尋無果,莫問開始動手翻找,拉開床柜之后發現了一只存放女子私房的銅盒。
那婦人見莫問拿了銅盒,心中瞬時一片冰涼,此時真正屬于女子的財富只有首飾,盒子里裝的是她這些年婉轉承歡,撒嬌求取的所有財物。
令她沒想到的是莫問竟然行了買櫝還珠之舉,并未拿走盒子里的首飾,而是將首飾倒了出來,自懷中摸出一只木冠放進了銅盒。
做完這些,莫問隱去了自身靈氣,與此同時凝神感知敖極敖術的龍氣,此時敖極和敖術可能并未進入百里之內,龍氣不得察覺。
那婦人先前的尖叫驚動了府上的丫鬟和其他妻妾,沒過多久便有人前來查看,莫問快速出手將其逐一封點,那婦人見狀唯恐步入那些人的后塵,雙手捂嘴,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就在莫問封點府中下人穴道之時,敖極和敖術的氣息出現在了西北方向,片刻之后消失于西南方向。
莫問有感,長出了一口粗氣,坐到桌旁提了桌上的水壺倒水解渴,隨后低頭看向自己腳下,提氣飛掠在騰空之時需要猛然踏地,鞋子損耗嚴重,鞋底已被磨穿。
那捂嘴的婦人見狀,懦懦的指了指床柜,莫問不解其意,面露疑惑。
“那里有一雙新鞋。”婦人說道。
莫問聞言直身站起,邁步過去自床柜內找出一雙新縫的黑布綿靴,目測之后發現可以穿著,便將其快速換上,自懷中取了一段黃金放于桌上,出了宅院,快速北掠。
一口氣回掠了兩百多里,莫問改道西北,繼續趕路,直到掠出五百里方才真正放下心來,尋了一處小鎮歇腳休息。
甩脫了東海龍族,莫問暗道僥幸,先前已然施出了渾身解數,若是再不能逃脫,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除了僥幸,莫問心中還有幾分沮喪,與東海龍族的對戰讓他看到了自己實力的不足,原本以為靈氣的增長可以彌補失去天狼毫所帶來的實力大降,未曾想靈氣根本無法與天狼毫的神異相提并論,若是天狼毫沒有損毀,畫寫符咒召請的神獸就不會在龍族的攻擊之下不堪一擊,更有甚者,還可以越級畫寫金符,直接擊敗東海龍族。但此時天狼毫已經損毀,靈氣再充足也無法畫寫金符了。
喝了幾杯白酒之后莫問心中的沮喪逐漸消淡,他想通了天狼毫的損壞乃是天意所致,若是天狼毫沒有損毀,以他此時的靈氣修為,可以輕松斬殺龍族和散仙,凡間就無有敵手了,上天不會允許凡間有這樣一個不受管制的無敵存在。
打尖過后已然是午時三刻,莫問啟程南下,先前為了甩脫龍族,他走了不短的回頭路,需要盡快趕到建康與南海龍族會和。
由于時日尚短,鄴城巨變尚未傳至外郡城鎮,趙國境內并無民變,但先前數年的西北戰事令趙國國力耗損嚴重,路上災民成群,餓殍填塞溝渠。
衣衫襤褸的災民拖家帶口往南行走,南方的晉國是他們的目的地,至于能否在餓死之前走到晉國他們并不知曉,亦不知曉走到邊境會不會有胡人士兵阻攔他們,更不知道晉國會不會接納他們。
沒有比較就沒有好壞,雖然見多了難民和災民,再次見到難民還是令莫問暗自后怕,若不是當年機緣巧合的修習了道法,他此時的境遇不會比這些難民更好,甚至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一定,正是因為修習了道法,才令他不但于亂世之中保全了性命,還受到各國君主的敬畏和尊敬,拋開大的差別,單就趕路而言,他人翻山越嶺每日不過行出百十里,而他提氣凌空,日行千里輕松從容。
傍晚時分,莫問到得清平城,這里是趙軍和晉軍對峙的區域,趙軍起寨百里,屯兵無數,與固守清平城的晉隊對壘。
莫問到得此處,看到了慘烈的殺戮,殺戮并非發生于趙國和晉國的戰爭,而是趙隊對趙國南下逃命難民的瘋狂殺戮,這些難逃的難民被冠以叛國罪名慘遭屠殺,手無寸鐵饑腸轆轆的難民在趙軍的箭雨之下紛紛倒地,幸存的難民只能調頭回返,實則他們并非幸存者,逃過了今日的箭雨卻逃不過明日的饑餓。
“道長,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一瘦弱男子抱著一腹部中箭的孩童跪在莫問面前痛哭哀求,他并不認識莫問,但是在他的印象當中道人都是懂得醫術的,所謂病急亂投醫就是如此。
莫問一路南下,見到了很多難民,卻少見孩童,孩子都哪兒去了,他不愿想也不敢想,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子年紀當在三十歲上下,瘦骨嶙峋,五官幾乎瘦成了骷髏,但是他還帶著孩子,在生死面前,這個陌生男子表現出的濃濃父性令莫問心中為之大動,這是一個不愿易子而食的好父親。
莫問探手撫向那男童寸關尺,根據脈相確定他生機未絕,轉而抬手發出靈氣試那羽箭入體的深度和位置,在確定其可以醫治之后以靈氣震出了那男童腹部的羽箭,轉而自懷中摸出一粒丹藥一分為二,喂其半粒,捏碎外敷半粒。
這丹藥是阿九當年自無名山煉制的,阿九飛升之前二人回到無名山時莫問將其帶在了身上,這些丹藥藥效神異,得到醫治,那男童很快止血,睜眼蘇醒。
“道長,求您收了犬子做徒弟吧。”那瘦弱男子磕頭如搗蒜。
莫問聞言搖頭長嘆,若是父母在世,沒有誰會舍得將自己的孩子交給道人和僧人做徒弟,此人求他收自己的孩子為徒,實則只是為自己的孩子求條活路。
莫問醫治那孩童的舉動被其他災民看到了眼里,見到那男子的舉動之后知道莫問能夠醫治箭傷,紛紛圍攏過來跪地求醫。
莫問如何能夠醫的了這么多人,只能閉目搖頭,無言拒絕。
眾人苦求無果,只能離去,最后只剩下了那瘦弱的男子留在原地,他之所以不走是因為已經饑餓暈倒。他那五六歲的兒子以為父親也似其他人那樣餓死了,拉著那瘦弱男子的右手悲痛欲絕,連呼父親。
見此情形,莫問心弦受到觸動,探手握住那男子的寸關尺延出靈氣將其喚醒,那瘦弱男子蘇醒之后再度趴伏在地,哀聲哭求,“求道長收下犬子,給他一條活路。”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抬手入懷取了一方黃金與那男子,他先前試過那孩子的經絡和氣息,并不適合練氣修道。
消瘦男子見莫問拒絕,知道他心意難改,收下黃金磕頭道謝,轉而抱著受傷的孩子邁步北行,但他身體虛弱,步履踉蹌,沒走多遠便摔倒在地。
莫問轉身上前,將其扶起,“貧道敬你為人,今日便開條生路與你。”
人在垂死之際得到援手,其感動程度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那消瘦男子抱了孩子在懷,沖莫問磕頭不已。
“在此稍待片刻,貧道先行開路。”莫問轉身向南走去。
前行百余丈,莫問止步站定,探手掏出了符盒,但掏出符盒之后他并未立刻畫符,他此時正在被龍族追殺,若是做法無疑會暴露行蹤,此處離黃河已然不遠,那追丟了他的敖極和敖術以及先行趕往黃河的敖梅都知道他想將尺木送到南海,故此才率眾在他的必經之路阻截于他,此時即便是悄然靠近黃河都不見得能夠偷渡,若是暴露行蹤無疑是留生路于他人,陷自身于絕境。
短暫的躊躇之后,莫問開始提筆畫符,亂世之中人性泯滅,道德淪喪,易子而食已然成風,那瘦弱男子即將餓斃卻不肯效仿,極力的想要保全自己孩子的性命,此等厚重的父子之情,當賞,當重賞。
莫問所畫皆為白虎符咒,片刻過后身旁已然站立了六頭龐大的怒睛白虎,但莫問并非停止畫寫符咒,要沖破重兵把守的關隘,非六頭白虎所能見功。
畫到十四頭白虎之時莫問停了下來,他停止畫符有兩個原因,一是他自忖這群西金兇獸可以沖破趙軍關隘,為難民打開一條逃生的道路,二是不加節制的連番畫符終于令其體內靈氣有了枯竭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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