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
明教的人已經全部退去,在面臨一個武功不知深淺的華發道士面前,在眼下他們縱有通天之能,卻也是生生的被壓下了心思。
至于明教內部的人是如何想的,這已經不再岳緣的考慮之內。
房間。
小和尚張君寶東瞅瞅那站在那里面帶柔和之色的岳緣,又側過光頭掃了一眼那同樣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少年,腦海盡是迷惑。眼前的局面,對他張君寶來說,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復雜的事情什么的,眼下對于張君寶來說還是太過困難。
而郭二小姐則是目光上下仔細認真的打量著傳鷹,上次的交手讓她自認自己比對方差了一籌,但她卻是怎么也沒有料到面前這個俊朗的少年乃是自己的大哥哥的兒。
那么……
對方是不是需要稱呼自己為長輩呢?
莫名的,郭二小姐的思慮直接跑歪了,當初輸了一手,郭襄琢磨著從其他的方面找回來。
先不說旁邊其他人的目光。
這個時候,岳緣與傳鷹兩人只是站在那里對視著。
一個眼帶有些許無奈內疚。
一個則是面色冷淡,但強行平靜下來的眼神,還是有著波動。
半晌。
岳緣將趴在自己背上,一直瞪著眼睛盯著傳鷹的小丫頭交給郭二小姐后,這便推開房門。出去了。
見狀,傳鷹也頓了頓。跟了上去。
屋頂。
西域的房屋普遍不高,一般情況都是由泥土巖石構造而成,這里缺少樹木。哪怕是悅來客棧,在這里也是入鄉隨俗的選擇了巖石泥土構造。在夜晚,站在這屋頂,抬眼望去,所見的沒有襄陽的宵禁,也沒有長安和洛陽的燈火輝煌。
這里只是一處小鎮。
入夜后。幾乎少見火光,有的只有銀輝遍地。
隨著那遙遠的方向隱隱傳出的蒼涼的狼嘯聲,給這里帶來了一種別樣的凄涼之感。
夜風帶起一頭的華發,吹的發絲不斷的朝后飄揚。
衣袂飄飛。
父與終究是并排站在了樓頂,兩人一起目視著遠方那幾乎算是小鎮里唯一的光亮處——那里是明教在這里燃燒的熊熊圣火。
“這些年……”
率先出聲的是岳緣,眼珠微轉,眼角的余光落在了身邊傳鷹那同樣棱角分明的俊逸臉龐上。開口問道:“過的還好吧?”
“哈!”
“沒有餓死!”
“也沒有被人追殺死!”
“在師傅的幫助下,我算過的還不錯了!”
似笑非笑,但語氣里的諷刺意味顯露無疑,傳鷹沒有任何的回頭,只是用一種稍微迷離的眼神眺望著遠方,繼續說道:“你說。我還過的還好嗎?”
說到這里,傳鷹終于轉過了頭,目光落在了面前這個華發道士的臉上。
心神一怔,那種怨氣,岳緣幾乎感受到對方的撲面而來。這是一種埋怨。面對傳鷹的這些話。一直以來還算言辭犀利的道公岳緣,在此時此刻確實突然發現自己有些詞窮了。
這不是佛道之爭。不是利益之爭。
也不是所謂的江湖正邪。
更不是飄渺的武道,不是破碎虛空,而是單純的父關系。縱論月缺劍再鋒利,他岳緣的劍法再美,面對這一刻卻是沒有任何的作用。他修的不是太上忘情,在經歷了這些世界后,岳緣已經隱隱的覺到自己這是在進行某一種奇特的歷練,或者是在追尋著什么。
道公走的路是紅塵,趟的湖名字叫江湖。
過的橋,卻是名叫情。
這難不成是道家俗語里所說的天命?
沉默許久。
岳緣終于是長嘆了一口氣,道出了一句:“對不起!”
這與曾經的岳不群不同,他只能算是自己后人,只是面前這人卻是自己的兒,是自己與赤練仙李莫愁兩人的孩,父與母某方面的不負責任,終究對他產生了影響。
總結起來,根還是出在岳緣自己的身上。
這樣的事情,千般萬語在最后卻是化作了一句最常用卻也是最無用的三個字。
“這話你不能對我說!”
轉過身,父再度面對面相對,那有些干燥的夜風直接吹的兩人的頭發朝一側飄去。在這一刻,黑白分明。所謂彼此的身份關系,兩人其實在古墓外的那一次相遇便已經在各自的心清楚知曉。
“你要跟母親說!”
四目相對,傳鷹沒有絲毫的退讓,在他的生命記憶,他對父親所有的印象不過是號稱一個大英雄的岳緣一句話而已,而記憶一直存在的都是自己母親的身影。
一直以來,傳鷹的心還記得當初母親說的話:父親不過是跟那南海神尼西行而去。但是在長大后,傳鷹在了解了這個事情后,他才發現故事的真實情況與印象的不同。
父親不是隨那什么南海神尼而去。
而是化為青煙凌空消失,據說那是傳聞的一種奇特的破碎虛空。
那么……
這在傳鷹看來,這就是一種拋棄妻。
更重要的是在現在,他又再度遇見了那個傳聞自己的父親。
這兩相結合與沖突下,如何能讓傳鷹接受?此次如果不是見到明教的圣女出現了生命危機,因為恩情緣故的話,他傳鷹也不會出現。
“你要跟我母親說!”
“跟我說又怎么行?”
在傳鷹的心,更多的倒不是對自己的緣故。而是因為母親的緣故。那一幕幕思念的場景,那帶著師妹徒弟。吟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詞兒,將自己交給了全真教,然后一步一步的踏遍天下,踏往西方尋找公的身影,死死的刻在了傳鷹的心里。
那是一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感覺。
似怨恨,卻又是摻雜著憤怒。
是一種矛盾的心情。
出山西行,傳鷹心一直尋求的便是尋找自己母親的身影。
“你是我岳緣的兒!”
“莫愁!永遠是我的莫愁!”
抬起頭。下巴有些昂揚,獨屬于道公的張揚展現在了傳鷹的面前,迎著對方那有些抵抗的眼神和情緒,岳緣好不容易尋到了自己的后人,這一次可不想是當初在笑傲世界那般情況。
眼下的岳緣不會退避,而是主動。
再說夫妻之間的事情,有些東西總不讓孩知曉。這不是岳緣不想承認。而是這事情不能在傳鷹的面前說明。
就在岳緣與傳鷹父兩人在樓頂談話的時候,明教據點。
“咳!”
“咳!咳!”
連續數聲的咳嗽后,女的手絹上已經沾滿了絲絲血跡,擦了下嘴角的血末,女呼了一口帶著血腥的氣后,這才對著站在面前的屬下說道:“這一次的失誤。我將會負責!”
“這不能怪圣女大人!”
阿麗絲瞪大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嬌美女,認真的說道:“是那道士強的離譜。”
“不!”
“這是我的責任,是我沒有查清來人的厲害,便妄下任務!”
搖搖頭,女否認自己貼身屬下的話。晚上那簡短的交鋒,幾乎使得這一次跟隨她而來的明教教眾大受重創。今晚前去的人除了她剩下的其他人幾乎全部功力被廢,變成了廢人。
而她自己,更是被傳鷹救了下來。
不過她也瞧出了傳鷹與那華發道士只怕關系不淺,否則的話人家也不會因為少年的一句話,而放了自己。
只是這么一來,那華發道士卻是在她的想法斬卻了一刀。
那份隱隱升起的念頭,對傳鷹的些許好感,有可能都會以此消逝。
這個,她舍不得。
舍不得的代價是什么?
她更是清楚。
深吸了一口氣,對站在自己身邊的阿麗絲吩咐道:“讓人發信通知四王,就說這里出現了紕漏!責任,我一力承擔!”
“圣女大人!”
阿麗絲一聽更是心一驚,滿臉的焦急。
“去吧!”
瞇了瞇眼睛,圣女輕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不過,我需要做另外一件事!”
福禍相依。
今晚的事情對于她來說,并不完全是壞事。
還有一點或許可以借助那華發道士的力量,不管怎么說,圣教的大業才是最為重要的。
而這件事……
第二天。
一早起來的郭襄在客棧大廳里見到了傳鷹。
在見到這曾經勝了自己的少年一眼后,郭二小姐挑了挑眉,雖說不清楚昨晚大哥哥與對方究竟聊了些什么,但是郭襄卻是知道自家大哥哥回來的臉色說不上好看。
這使得郭二小姐對傳鷹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哪怕對方是大哥哥的兒。
若不是現在不是時候,郭二小姐已經有了想要再度與傳鷹交手的意思,好好的替大哥哥教訓教訓他。
至于小和尚張君寶則是端坐在一邊,呆呆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淡定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心說對方頗為與佛有緣。只是諷刺的是眼下的小和尚已經破了好些戒。
除此之外,在一邊,小丫頭也是瞪大著眼睛怒瞪著傳鷹。
對于身邊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傳鷹彰顯骨里的安靜,繼續淡定的端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喝著茶,對一切視而不見。
而在這時。
還在房間里的岳緣卻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引人注意的詞匯。
那便是驚雁宮。
屋頂。
夜風呼嘯。
岳緣與傳鷹父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都烙在了對方的眼。
岳緣:“挺不錯的!”
傳鷹:“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
岳緣:“呵呵,也是!不過今晚我們上來,總不會是曬月亮的。你能叫我一聲嗎?”
傳鷹:“對不起!”
岳緣:“不錯,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傳鷹:“這三個字你不應該對我說,是對我媽說!”
岳緣:“我知道,我沒有成為一個好相公,也沒有成為一個好父親!”
傳鷹:“是啊,看看那可以做你女兒的郭二小姐,在看看那快可以做你孫女的楊念昔,不是每個大俠都能做出來的啊!”
岳緣:“能夠給我一個機會嗎?”
傳鷹:“怎么給你機會?”
岳緣:“以前是年少輕狂,辜負了太多,現在我想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傳鷹:“好啊!你跟我媽說!”
岳緣:“……)¥”
岳緣:“你這是想讓你爹被柴刀嗎?”
傳鷹:“對不起,那是我媽!”
岳緣:“我也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