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隱隱于山,大隱隱于市。ſ零零ůƄ
小鎮上的萬通鏢局里,最近多了不少陌生面孔。一看那粗手大腳的樣子,都是些練家子。不過鏢局么,有些這樣的人,又有什么好值得懷疑的?
內里一間密室里,四五個頭目似的人物正聚在一起看信。
半晌,一個留著老鼠須的人才道,“我的乖乖,幸好那天聽鄭三的沒動手,要真傷了那位嘉善郡主,只怕可就誤了大事了。”
鄭三卻蹙起兩道濃眉,發出一連串的疑問,“她是前朝公主的女兒?要擁立她?可她才多大啊?這適合嗎?”
那老鼠須拍拍他肩,“這有什么不合適的?大將軍特意把外甥女派到她身邊當丫頭,查到的消息應該錯不了。你沒聽人家說嗎?沐氏女兒可是會顛覆天下的,說不定正是應在她身上呢。”
“對呀對呀。”旁邊頓時又有人附合,“那天你們也不是沒看到,咱們那么多的箭射出去,愣是連她片衣角都沒沾到,這可不是有如天助?說不定她就是上天派來光復大周的!”
這話說得鄭三也疑惑起來,恍惚想起從前曾經聽人說過,那位沐姐兒還是什么天女下凡,那么她,真的是天命所歸?
旁邊又有人道,“眼下既然咱們要擁立這位嘉善郡主,是不是應該保護她?她這出去搬救兵,回頭會不會跟晉王打起來?”
“蠢材,這不廢話么?信上可說了,那大梁皇帝沒這么快完蛋。咱們與其造反,不如伺機跟郡主交好。她若能建功立業,將來對我們舉事不也容易些嗎?鄭三,你跟她熟,這回可全靠你了。”
好!鄭三一口應下,他也覺得。應該尋個機會,跟沐姐兒再重新認識認識了。
京城。
念福再也想不到,高顯藏身的隱秘住所,竟然還在京城。而高顯,壓根就沒有離開的打算,依舊密切關注著朝堂之上的一舉一動。
將最新收到的線報回稟之后,承平什么也不多說,退到一旁。
大概想了有一盞茶的時候。高顯才神色復雜的做出一個決定,“讓崔公遠透個消息給晉王,希望他還能懸崖勒馬。”
王皇后在一旁聽見,心中未免有幾分唏噓。雖說皇上殺伐決斷,從未有猶豫之時,但落到父子骨肉手上,還是比旁人多了些憐惜。想想也是,就算是聽說過天家骨肉無情。可真正落到自家頭上,誰又肯信呢?
晉王府。
蘇澄的審查還未有結果,忽地聽說京兆尹的崔公遠來見。若是旁人倒也罷了。不過這崔公遠,晉王倒是要親自會上一會。
他能掌管京兆尹,做京城一地的父母官,除了是高顯的心腹,暗地里也不知還藏了什么后手。若是能將此人爭取過來,對自己的登基可是大大有利。
所以晉王不僅要見崔公遠。還要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親自到大門口去迎接。一路入了內書房,很識趣的把旁人全部遣散,晉王笑問,“崔大人今日前來,想必是有所指教,本王雖是個武夫,卻并非不懂禮義。況且軍旅之人,更重恩義,還請大人放心大膽,暢所明言。”
這一番明顯暗示的話,他不信崔公遠還聽不懂。擺明就是只要你支持我,跟著我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絕不食言。
崔公遠面色如常,“指教就不敢當,下官今日前來,只是有一蹊蹺事,不得不回稟王爺。”
晉王神色一變,“何事?”
崔公遠道,“陛下早年征戰之時,曾有一次跌折過手骨,后經治愈,并無大礙,但在下官令宮中杵作查驗皇上寢宮幾具燒焦的骸骨時,卻未發現曾有手骨折斷的痕跡。下官心中疑惑,便去詢問了太醫,皆說恢復得再好,但骨折的痕跡總是會有的。”
晉王面色瞬間陰沉了下去,語氣也變得不客氣了,“崔大人,你這是何意?莫非你是懷疑本王說謊?”
“不敢。”崔公遠又行了個禮,“或許王爺是被人蒙蔽了也未可知,但下官總以為,骨肉親情,父子天性乃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象我家的幾個孩兒,雖不爭氣,可若要有個傷風咳嗽,下官都是心疼無比,想來皇上對王爺也是如此。”
晉王不說話了,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他在哪兒?”
崔公遠故作不解,“王爺問的是誰?下官糊涂,聽不明白。”
晉王忽地拔劍,抵在他的咽喉之上,“崔大人是不是要本王把你的幾個孩兒都請來,才能不糊涂?”
崔公遠毫無懼色,“本官今日過來之前,曾將方才之事寫了個密折,若是一個時辰內還不回去,便有可靠的人送給賀憲姚璟李希烈三位大人。至于下官全家,倒是不勞王爺費心,若下官回不去了,自有人料理了他們。”
看他如此剛強,晉王恨得咬牙,那劍是刺也不是,收也不是。
崔公遠誠懇的道,“其實王爺也不必慌著下決定,不妨好生考慮一番,再下決定。”
終于,晉王收了劍,“你說得也有道理,可能本王也是被人蒙蔽。你走吧,讓本王再好好的查一查。”
崔公遠深施一禮,“王爺英明,告辭。”
然后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等他出了門,晉王卻是火速把自己的謀士死黨召了來,厲聲道,“眼下可真真是容不得咱們猶豫了。來人,去府外埋伏,殺了崔公遠。還有賀憲姚璟李希烈,立即帶兵將他們的住所圍起來,要是不肯聽命行事,格殺勿論!”
看這狗急跳墻的架式,閔業一驚,“王爺怎么突然有了這樣的決斷?”
晉王心中惶急。卻不敢言。
要說高顯多半還活著,只怕這些人便不敢下死力賣命了。而以父皇那樣雷霆萬均的手段。一旦歸來,怎么可能放過自己?
他派崔公遠來,多半是想誘騙自己投降,再一網打盡的吧?他才不上這樣的當!
所以晉王除了下了這幾道命令,還派兵包圍對自己威脅最大的齊王和楚王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連這兩個兄弟一起干掉算了。
幾乎是頃刻之間,京城大亂。
滿城的百姓只聽得一片捉拿亂黨的叫囂,然后士兵們就開始自相殘殺。炮聲隆隆,殺聲震天,然后不知何處冒起的狼煙,燒紅了半邊天。
老人們默默流淚,孩子們瑟瑟發抖。這安穩的日子才過幾年,怎么又遇到這樣的兵禍?
京城里的事情,念福全不知情。
此時的她,正跟霍奉世將軍一起,帶著喬裝改扮的士兵,往京城星夜兼程。
三萬人,不可能同時行動。一部分要去牽制晉王的兵力,一部分要去扼守京城要道。以防晉王外圍還有接應,再有一部分,得管著后勤。還有給自己人做接應。
原先,霍奉世安排的是念福隨后勤隊伍一起行動,那是最安全也最不容易出問題的地方。可念福堅決不肯,一定要沖到最前線。
她不僅是擔憂京城的情形不好,她更擔心自家人的安危。
她跟著皇上跑了,晉王會不會為難她爹。為難破園?
高顯給了她十日的時間趕到京城,可在念福的堅持,還有霍奉世的安排下,第一撥先頭部隊七天就趕到了京城。而此時,戰亂仍在繼續。
抓了個開溜的士兵來問,卻說不清楚個子丑寅卯。只說王爺和王爺也打起來了,王爺和大官兒也打起來了。他們聽上司的吩咐,打了個稀里糊涂。
不過這小兵倒是機警,瞅了個空子就往城外跑,想躲過這一陣子再說。
問話的親兵聽著不覺又好氣又好笑,“你一個當兵的,不聽上司的吩咐,就算是給你躲過去了這一時,可回頭追究,你又哪里跑得掉?”
小兵卻答,“小的雖不懂事,總也知道,若是有外敵來侵,自是要奮勇殺敵。可這自己人打自己人,又能打出什么好來?倒不如躲開來,保著自己性命再說。”
霍奉世聽得倒有幾分刮目相看,“那行,你也別跑了,以后就跟在我的帳下吧。”
那小兵還有些信不過他,念福道,“你跟著霍將軍,不會吃虧的。”
小兵奇問,“你又是誰?”
念福道,“我是嘉善郡主。”
她話音才落,那小兵忽地怪叫起來,“原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很會做飯,又救人無數的嘉善郡主?”
念福心中一緊,“怎么了?”
那小兵是真心替她著急,“你快回去吧,你家可出大事了!”
念福一顆心倏地往下沉去,霍奉世道,“郡主別慌,再怎樣都得等咱們打進了京城再說。”
可說著話的工夫,城門口已經樹起了高達六仞的升龍旗。
霍奉世抬頭一看,便是一愣,“這是陛下的旗幟!”
念福不懂這些,卻聽得見有傳令官在寬闊城墻上跑馬宣告,“諸位將士,諸位百姓,陛下已然回宮,朝堂已然安定!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交戰,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交戰!”
仗已經打完了?霍奉世有些茫然,那還把他叫來做什么?
可念福聽到這話,卻是縱馬前沖,“我是嘉善郡主,讓我進去,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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