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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薛子鎮國
日落時分,薛紹捧著一個紅布包裹的木匣走上了含元殿的龍尾道。把守這里的仍是千騎,但與以往不同,他們對薛紹不再有任何的盤問,而是整齊劃一的抱拳而拜。
“將軍!”
薛紹微微一笑,“弟兄們辛苦了。太后在里面嗎?”
“在!”
薛紹道:“這個木匣里裝的是匪首李仙童的人頭。你們要不要檢查一下?”
“屬下不敢。”千騎將士忙道,“將軍請進,太后正等著你的好消息。”
“規矩就是規矩,你們還是要檢查一下。”薛紹示意,“來!”
千騎衛士只好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還按例收下了薛紹的佩刀、讓他脫了靴子,并對他進行了簡單的搜身檢查,然后連連致歉并恭請薛紹入內。
“記住了,以后無論是誰將要入內覲見,仔仔細細的卸劍搜身必不可少。”薛紹道,“包括我和太平公主在內。”
“屬下謹記!”在場的千騎衛士個個一臉通紅,因為他們以前追隨武攸歸時,在搜身檢查這方面做得很松散。
能夠前來面見太后的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宰相尚書,武攸歸執掌下的千騎,一般都不會去搜別人的身,頂多也就是隨便掃兩眼做一做樣手機看小說哪家強手機閱讀網子。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能不冒犯就不冒犯,這是武攸歸給他們傳授的能在北衙混上一口好飯吃的“錦囊妙計”。
薛紹正準備往里面走,身后來了一人,遠遠的就在甕聲甕氣的道——
“這新官上任,就是不同啊!以身作責雷厲風行,第一天就把規矩給改了!”
薛紹回頭一看,是武承嗣。
懶得理他,薛紹準備往里走。
武承嗣自顧笑呵呵的道:“來,這是本閣的寶劍你們先收好了,再來仔細的搜一搜身。可千萬別讓本閣帶了什么禁物或是利器入內覲見。”
千騎衛士都挺為難的愣著。
“愣著干什么,快來搜啊!”武承嗣故意大聲道,“這可是你們將軍剛剛立下的新規矩,你們膽敢抗命不遵嗎?”
薛紹回過身來,淡淡的道:“這不是我剛立的規矩,而是從李唐開國以來就有的御前禁令。當年長孫無忌因為緊急事務忘了卸劍入殿,險些被御林軍當場斬首。太宗皇帝陛下親自出面擔保求情方才免罪,因此長孫無忌仍是受了重罰。”
“薛駙馬博古通今好記性,果然是非比一般哪!”武承嗣有點皮笑肉不笑,“當著這么軍士的面教訓本閣,很好玩嗎?”
薛紹淡淡的一笑,“甚是無趣。”
“你!……”武承嗣頓時氣結。
“搜身。本將親自在此監督。”薛紹仍是很淡定,“連貼身的內衣褲也不得放過,否則爾等都將犯下嚴重的瀆職之罪,足以判處軍法梟首!”
“是!”
得到了薛紹這么硬氣的命令,眾軍士哪里還敢耽擱,上前對著武承嗣全身上下七手八腳的就是一頓亂摸,當真是連內衣褲的邊邊角角也沒放過。
武承嗣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氣又急又被撓了癢癢,于是發出既像哭又像笑還帶著憤怒的咆哮聲,“夠了!你們夠了沒?!……哈哈嘿嘿……混帳東西,簡直豈有此理!我乃當朝……嘿嘿哈哈!”
薛紹扭身就走了,忍不住笑著低聲嘀咕,“我乃當朝嘿嘿哈哈——這是個什么破官兒?”
御書房里,武則天正余怒難消又滿懷期待的等著薛紹。
有人想要殺自己,武則天其實一點都不奇怪。風風雨雨這么多年,她算是什么都經歷過了。眼前這幾個小小的刺客雖并不足以讓她耿耿于懷,但這次事件讓她覺得相當的沒面子。
因為,行刺發生在她積極邁向皇帝寶座的節骨眼上,在她經營多年自以為“仕人效忠百姓稱頌”的神都洛陽大本營,還是在上元佳節萬民矚目的這個非常時刻。原本她想趁機好好的塑造一下自己與民同樂的親民形象,并在自己重新上臺稱制之后,發布一些重要的惠民新政用以收買民心鞏固自己的地位。
一切都計劃得很好,沒想到全被刺客給搞砸了!
更何況這個“搞砸”的過程當中,還有一個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好侄兒武攸歸,推波助瀾的幫著刺客制造混亂,害了得許多的仕民兵丁。如今這則天門外的遍地狼籍怨聲載道和洛陽城里的風言風語草木皆兵,簡直就是朝廷失策與軍隊無能的表現,簡直就是在叭叭的打她武則天的耳光——豈不令人惱羞成怒?
于是,寄望于薛紹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輯兇成功并且穩定洛陽民心,成了武則天想要補救這一重大損失的最迫切愿望。否則,她也不會冒著大不韙把滿城兵權都交給了薛紹一個人。其實輯拿幾個兇手根本用不著這么多的軍隊,她除了焦慮過甚,更希望能夠借助此舉表達自己強硬的態度和強大的信心。
薛紹來了。
武則天頭一次在薛紹參拜之前,就先站起身來,“捉到了?”
“李仙童首級在此,臣特來覆命!”薛紹雙手奉上。
武則天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辛苦你了。”
“臣份內之事,應該的。”
“來人,把那賊人首級,拿去剁碎喂犬!”武則天指著那盒子下令,可見她有多憎恨這個鬧事的李仙童。
“太后且慢!”薛紹突然叫停。
武則天微微好奇,“為何?”
薛紹道:“這個首級,或許還能有些用處。”
武則天擺了擺手示意侍人退下,問道:“有何有處?”
薛紹先把首級放到了一邊,說道:“李仙童早年就秘密加入了孟津水梟,在綠林當中頗有影響力。后來突厥叛亂,他為了謀求退路又暗中投靠了突厥謀主元珍。這些事情想必太后都已經知道吧?”
武則天點了點頭,“說下去。”
“這一次魏元忠奉命打擊水梟,頗有成效。水梟實力大大折損,按理說他們應該躲起來或是逃亡去,借此才能保存實力。”薛紹說道,“但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選擇了刺殺中宮做魚死網破之爭。這太反常了!”
武則天“咝”的吸了一口氣,顯然是被薛紹點醒了,“本宮只想著則天門前的亂局,卻忽略了這一層——你繼續說下去!”
“以臣對元珍和李仙童二人的了解,再仔細的分析和推斷,臣以為這一次的行刺,很有可能是突厥再一次南侵的前奏!”薛紹說道。
武則天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起身離座,她開始來回的踱步思考。
片刻之后。
“你的推斷,不無道理。或者說,我們應該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武則天說道,“如今李仙童敗亡,元珍計劃敗露大唐豈能不究?如此一來,兩國豈不是又要戰火連綿了?”
“李仙童是元珍的鷹犬,此次行刺若能成功,對元珍來說就是以小博大一本萬利。”薛紹說道,“就算現在李仙童失敗了,元珍也大可以矢口否認說不認識什么李仙童。畢竟,李仙童是唐人而不是突厥人。”
薛紹這話再度提醒到了武則天的,她的眼中都閃過了一道精光,看著那個木匣子說道:“本宮大概明白,你說的用處了。”
薛紹微微一笑,“太后英明!”
“再過兩個月,就是突厥部族最重要的諾魯孜節,相當于中原的春節。”武則天說道,“朝廷正準備派一批使臣攜禮前往草原,做節日之慰問促雙邊之盟好。如今看來,還可以把這顆首級一并給元珍捎去。就說有心懷鬼胎之人詐稱是突厥細作在洛陽行刺中宮,以圖挑撥離間掀起兩國戰爭。”
薛紹拱手一拜,“如此一來,李仙童的行刺就只是一次純粹的個人復仇行為。朝野上下不會猜測紛紜人心動蕩,軍隊上下不會激起強烈的邀戰情緒。而突厥那邊,也會認為我方早已識破他們的計策并且出師無名,從而暫時停止這一次有可能發起的南侵軍事計劃。”
“妙。”武則天重重的贊嘆了一聲,“雖然我們都知道突厥狼子野心不可馴服,雙邊的和平相當的脆弱,但是現在我們太需要和平了。哪怕它是虛假的,暫時的。”
薛紹點了點頭,有些話不必說破,現在武則天最希望的就是邊關無戰事,她才能夠放開了手腳解決國內的問題。
“唉……”到這時,武則天才算是真正的長吁了一口氣,漸漸的眉開眼笑和顏悅色了,“薛郎,謀國謀軍你都是那么的得心應手,真乃是社稷之能臣,朝廷之福將!”
“太后謬贊了。”
正當這時武則天的心腹內侍來報,說宰相武承嗣求見。
“太后,臣請告退。”薛紹準備回避。
“你不用走。”武則天的臉色有點不好看起來,“他來沒別有的事,專為武攸歸求情開脫的來了。”
“這……臣還是回避一下吧?”
武則天一揮袖示意薛紹不必再說,端端的坐了下來,“叫武承嗣進來。”
武承嗣進來了,彎腰下拜九十度,“侄臣參見太后。”
“免禮。”武則天的聲音挺冷漠,“你有什么事情?”
“這……”武承嗣抬眼看了看薛紹,示意摒退閑人。
“有事就說。沒事你先退下,我和薛紹正有要事相商。”武則天顯然沒打算給他面子。
武承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好道:“侄臣……沒事。”
“你不說本宮也知道,是來替武攸歸求情的吧?”武則天冷冷的道。
“呃……”武承嗣低下頭,既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
“不管你是不是為此而來,本宮今天可以當著薛紹的面,跟你說一句大實話。”武則天的語氣很強硬,說道,“武攸歸不配當千騎使,他沒這份能耐。再讓他當下去,非但是誤國誤君,遲早還會誤了他自己的性命!”
“是,侄臣明白!”武承嗣碰了這樣的硬釘子哪里還敢多言,惶惶應諾。
“他當了這么久的千騎使,御前禁衛屢犯錯誤,本宮多次姑息容忍。豈料這一次,他居然還讓刺客直接威脅到了本宮和皇帝陛下的性命安危。”武則天道,“知道那些刺客為何如此膽大妄為嗎?——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護衛中宮安全的千騎使,是一個無能的廢物!這次若非薛紹明察秋毫并力挽狂瀾,說不定本宮都已經人頭搬家了!!”
“是、是是……”武承嗣的冷汗都下來了,只剩下彎著腰頻頻點頭不敢多說半句廢話。
“現在本宮讓薛紹重掌千騎,并將洛水大軍的兵權也全都交給他。”武則天說道,“本宮就是想讓天下子民和異邦諸國都瞧瞧,薛子鎮國,誰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