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簡單至極,沒有任何變化余地,攜滔滔原力一線垂落,恍若瀑布自九天以降。
一劍落下,宋子安攻來的劍光就消失大半。
東岳劍勢去盡后再生變化,反挑橫掃,余下凋零月芒就盡數破滅。
破掉宋子安的明月天心,千夜當即雙手運劍,轉守為攻,對著宋子安一陣狂劈亂斬,這下簡直就是胡砍,連基礎劍式都看不出了。
然而千夜每記攻擊,劍勢都沉重無比,其威可斷山,可覆海,甚至有月沉星墜之勢!
高臺上,魯老雙眼一亮,當即拍案大贊:“好劍法!”
安國公夫人在侍女奉來的清水中洗了洗手,竟也緩緩點頭,道了聲:“說得過去了。”
這可是宋家老祖宗的評價!放在年輕一代子弟身上,能有一句‘說得過去’已是極高贊譽,好幾年都未必聽得到一次。宋閥數百名本家子弟中,也就宋子承和宋子寧得過類似夸獎。
一旁的大長老臉更加黑了,老祖宗這句極高的評價,顯然不是給宋子安的。
此刻宋子安劍上不斷綻出片片月華,虛空中妙像萬千,顯然已將明月天心練到了相當造詣。無數月華連成一片,漸漸將他環繞起來,看上去就象身處在一輪巨大圓月之中。
了解這套秘技法門的人不由驚嘆,這是天心將成之勢,一旦圓融無缺,就會發出至強一擊。
千夜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他好像打出了興致,猛然一聲長嘯,東岳劍勢再次變化,忽而沉重如山,忽而細膩若絲,輕重慢疾間的轉換,如羚羊掛角全然無跡可尋。他的步伐也更加從容隨心。
然而場中形勢變化卻極為清晰,東岳每一劍劃過,那輪巨大圓月都會虛弱幾分,始終不得圓滿。到了最后,宋子安額頭滿是汗珠,他要把明月天心催到極致,才勉強支持圓月不滅。
臺上魯老不斷撫掌大贊:“好,好,打得好!”
大長老臉色黑如鍋底,魯老這話,豈不是說宋子安活該被打?
不過此時的宋子安沒有那么多亂心雜念后,倒是顯出了韌勁,雖處于劣勢,卻還能支持。而且以他戰將的位階,續航力理應比千夜強得多,相持下去,還是會取得勝利。
千夜雙瞳中忽然泛起深沉藍色,里面清晰映出宋子安的身影。
宋子安突然覺得心臟一緊,雖然感覺初起就被壓了下去,可是他手上動作依然一滯。千夜就抓住這小小氣力不繼的破綻,東岳陸沉海傾般連斬三記,一舉擊墜了宋子安的圓月!
宋子安大驚之下剛想反擊,可是手中長劍卻變得忽輕忽重,自己全身行動都是一滯,仿佛四肢粘了蛛網,說不出的別扭。就在關鍵時刻,他心臟忽然間又痛了一下。
宋子安瞬間原力不穩,千夜卻沒有搶攻,反而后退數步,東岳緩緩提起。
千夜大喝一聲,閃電般再出三劍!
第一劍切碎月華,每二劍震破宋子安護身原力,第三劍直奔宋子安小腹而去,輕輕一挑,將他甩上半空。
千夜左手拎著東岳,右手拔出原力槍,對著剛飛到最高點,正要落下的宋子安連轟數槍,一直打到一口原力不繼!
臺上大長老霍然站起,暴喝道:“豎子!爾敢!”
千夜手中是宋閥配給的五級手槍,威力遠不如雙生花,然而此刻宋子安原力防御剛剛被破,即使身為戰將,也經不住這么密集轟擊。
宋子安一聲慘叫,身上不斷迸射血光,軀體在空中幾個翻滾,那幾槍竟然無一落空,吃了個結結實實。
大長老一聲怒吼:“小輩找死!”他躍出高臺,以掌代劍,遙遙向千夜斬出,一道匹練般的月華跨越遙遠距離,劃向千夜。
同樣是明月天心,在大長老手下用出來卻是有劃開天地的威力。
“住手!”在場邊掠陣的宋屠一聲怒吼,合身攔向月華。
然而這是大長老含恨下全力一擊,宋屠當即被撞得倒飛出去,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那道匹練月華雖經宋屠一擋,暗淡許多,但剩下小半仍是飛向千夜。
千夜雙瞳已經完全變成深湛藍色,鎖定了那道撲面而來的月華。
圓融至極的月華突然有了輕微扭曲,雖然很微弱,可是原本凝聚堅實的劍芒卻終于看到破綻。千夜扔開原力手槍,雙手握住東岳,凝神屏息,重劍如同拖著千萬噸海水,艱難揚起,向前,直刺月華劍芒。
當兩道鋒銳相遇時,千夜身后忽然展開一雙明亮光翼。
虛空中如有春雷炸響,大長老斬出的月華竟被東岳就此一劍劈散。
千夜全身劇震,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背后光翼也陣陣扭曲,漸漸消失。他雙手虎口染血,手臂也顫抖得厲害,身體卻仍站得筆直。
千夜竟然接下了大長老的一劍!
滿場之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長老在宋閥中戰力可列前十,這一劍就算被宋屠擋去了大半威力,也不是尋常戰將能夠接下的。
就連凌空而立的大長老也怔了怔,完全沒想到自己全力一擊竟然沒有奏效。他旋即大怒,提手揮出,又是一道月華如虹而出。
可是這道月華只飛到一半,就忽然被一物從中截斷,整道光芒就此消失。高臺上眾長老看得分明,截斷大長老月華的,竟只是一顆剝了皮的荔枝。
而安國公夫人手里的那顆荔枝已不知去向。
“仲埕,這象什么樣子?”安國公夫人緩緩地說。
大長老忙飛回高臺,躬了躬身道:“子安已經敗了,那小輩還下此毒手,實在心思不正,我這才想出手教訓教訓他。”
安國公夫人淡淡地說:“我早就說過,武功大考不計生死,就是他當場將子安殺了,那也是我宋閥子弟學藝不精。我這還沒死呢,定下的規矩就沒用了?”
大長老額頭見汗,忙道:“兒子不敢!”
安國公夫人嘆了口氣,“你這一出手,倒是讓天下人都看到我宋閥連點容人之量都沒有,今后還有誰敢來投?你下去吧,自己去交卸了長老之職。今后五年內,你這一支的一應用度全部減半。”
大長老頓時臉色慘變,族中用度減半,這可是相當嚴厲的懲罰。雖然只有五年,但是意味著這五年中,他這一系發展必會受到壓制,此消彼長,更加難與宋仲年一爭長短了。
安國公夫人又道:“把我房里的天風玉露酒倒一杯來,給那孩子服了,免得傷了根本。”
兩名侍女立刻躍下高臺,匆匆而去,長老們也微微動容。
老祖宗收藏的天風玉露酒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不但是療傷圣藥,還有培育扎實修煉根基的好處。
千夜接了大長老一擊,最主要的傷還是月華劍氣入體,難以清除。要治療這種傷勢,在場的長老們都能做到,安國公夫人居然拿出了這樣的珍品,這實際上是變相的補償了。
演武場上自有人將宋子安抬下去處置傷勢,他連中數槍,最深的傷口已達肺腑。這種傷再有好藥,也至少要養上幾個月,也就是說,他后面的考核項目是廢定了。
不過事情還沒完,這場沖突過去后,眾人回想起千夜展現出來的光翼天賦形態,不由很多人都露出異色。
一般來說,天賦形態要到十三級以上戰將才會顯現,不過提前凝聚也不算太稀奇,每個門閥世家都有一些這樣的天才。千夜八級打敗了戰將,就不能以常理而論,所以大家并不特別驚訝。
但這雙光翼,又是哪家的血脈或秘法?
實際上,千夜以第一的身份從客座淘汰賽中脫穎而出時,已有人開始私下議論,懷疑他是世族子弟隱藏身份來助拳的,甚至可能出自其他門閥或是上品世家。
這雖然不違反比賽規則,而且要知道,在門閥世家、士族、平民等級森嚴的帝國,能讓高門子弟瞞起姓氏來做一個客座武士,絕對是一種值得稱道的本事。可當此人實力如此破壞平衡,就免不了引起非議。
宋子寧安坐不動,恍若根本沒有感覺到四下里的目光。千夜服了些藥劑,雙手裂開的傷口也做了處理,就抱著東岳靠在椅背上養神,當然也對周邊的議論充耳不聞。
高臺上長老們的質疑就隱晦得多,只有幾人互相交換目光,低低說一兩個詞。
脾氣惡劣的宋仲行卻是冷笑一聲,道:“什么云空之羽,在座諸位又不是沒見過白閥的秘傳戰技,哪里是一回事。況且就算是,我宋閥的面子就能算保住了?白閥的小輩難道就應該比我宋閥強?”
不等他再說下去,閥主宋仲年連忙使個眼色,止住了自己這個開口就要得罪人的親弟弟。
此時,魯老說了句,“的確不是云空之羽。”安國公夫人更是連眼睛都懶得轉動一下,于是各位長老沉寂下來。
接下來的戰斗再無懸念,都是強者勝,弱者敗,終于決出了最后八強。
這八人將在明天再行廝殺,最終決出大考第一。到了這一步,客座戰士中只剩下千夜和宋子安的一名客座武士。普通戰士和世家子弟的差距由此體現,他們雖然經驗豐富,卻遠遠彌補不了物質和幼年根基方面的巨大差距。
也難怪大長老宋仲埕如此失態,很顯然,他那一系為了這次大考是下足血本的。尤其武功這項,有備而來,決意一舉拿下高分第一。卻被千夜在八強賽的時候就擊敗了宋子安,以至于全盤落空。
這一晚,千夜飲下天風玉露酒,當即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明時分方才醒來。
一覺睡醒,他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異樣,于是急忙內視,這時才發現第九處原力節點居然在不知不覺中點燃,而傷勢已經完全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