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在化雪的夜晚,是那么的寒冷,我雙手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與蔚然一起走在被霓虹渲染的有些迷離的大街上,卻更加強烈的感覺到這座城市的空乏,而那些環繞著其閃爍的各種光線,不過是徒有其表的光鮮而已。
前面終于有了一間酒吧,我對他說道:“就這兒吧,進去喝上幾杯。”
“找個安靜些的地方吧。”
“安靜的地方倒是有,不知道你能不能適應。”
“安靜就行。”
得到蔚然的示意后,我帶他來到了以前在寶麗百貨工作時,經常會和方圓去喝酒的一個小飯館,人很少,做的都是家常菜,所以價格很實惠。
進了飯館后,老板娘還記得我,依舊是那么的熱情,卻把蔚然錯當成方圓,稱呼他為小方,我知道方圓可能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吃過飯了,而蔚然和他的體型也有幾分相像,所以印象模糊的老板娘才會記錯。
天太冷,在這暖氣都沒有開的小飯館里,我下意識的要了一個火鍋,然后要了一打青島啤酒,與蔚然在桌子的兩邊坐了下來,而桌子邊上那些用來裝飾的紫竹,更將這間沒有什么人氣的小飯館襯托的極其安靜飯菜的口味且不談,就安靜而言,沒有比這里更符合蔚然的需求了。
我啟開了一瓶啤酒遞給了蔚然,又將那些菜品逐一倒進了火鍋里,那不斷騰起的熱氣和在空氣中彌散的辣味終于讓這小包間里有了些暖意,我直接拿起啤酒瓶向蔚然舉了舉說道:“喝一個吧。”
蔚然也舉起啤酒向我示意,但并沒有碰在一起,兩人便各自喝了起來,我喝了小半瓶,蔚然卻一口氣喝完,我僅看著都嫌冷,要知道這可是寒冬,這么喝啤酒,是什么概念!于是,我也感覺到了他的挫敗感,是的,一個那么巨大的商業戰艦就這么沉沒在他的手上,這種感覺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且我知道他蔚然并不是一個無視家族產業的紈绔子弟,他是有抱負的,這點米彩曾經和我說起過,只是近兩年過于急功近利,過于高估了自己,才會陷在虧損投資的漩渦里,難以自拔!
我用筷子指了指正在火鍋里隨湯翻滾的鴨血說道:“這東西不錯,吃點吧,祛寒的。”
蔚然并沒有回應,沉默了半晌之后,終于對我說道:“昭陽,我很羨慕你不管你正在遭遇著什么,但至少還有期待,還有個依靠,你失意的時候,那個女人她總歸會回到你身邊的,而我”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我問自己,相比于蔚然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男人,我真的是幸運的嗎?也許吧,但就算是幸運,也只是剛剛才得到的,他根本不會看到,曾經我是如何在世事的苦痛中煎熬的。
將自己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我對他說道:“人最擅長的,便是在落魄的時候,把別人的生活想象的過于美好,實際上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而這個世界上也根本不會有圓滿的人,活著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場修行所以,你應該看到現在自己還擁有了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去想那些快要失去和已經失去的東西,這只會讓你越來越痛苦。”
蔚然凄然一笑:“集團已經這個樣子了,我沒有別的奢望,只希望這個時候她能在我的身邊,陪我走過人生中最黑暗的這一段低潮”
“你應該知道,她現在也陷在困境里,無法自拔!”
“所以我們更應該同甘共苦,一起走過這段人生中的低谷是的,從美國留學時代開始,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她會給我很多商業上的建議,我們對彼此充滿了信任,但自從你出現了,一切就變了,她漸漸變得閃躲,變得追求自我的她忘記了,我們曾經許諾:要在商場上做堅定的盟友,我們的利益甚至是人生都應該是一體的,她欺騙了我!”
我望著他,看到的是一種在落魄中的扭曲,但我能抱以理解,畢竟曾經的幾十年都活得順風順水,突然遭遇這么大的變故,對于活在順境中的他是不能夠承受的.....且不說他,就是那些成熟的經商者,在事業遭遇全面潰敗時,也會走了結自己生命這樣的極端,因為這種挫敗感,和潰敗帶來的連鎖反應,是無法承受的。
我輕呼出一口氣,對他說道:“每個人去追求自我的都是一種常態,我真不知道這么些年你是怎么看待米彩的,她并不是寵物,是有精神的個體你應該學會尊重,尊重自由,而且,我深深的相信,米彩她并不是背棄了承諾,只是自顧不暇。”
蔚然閉上眼睛,仰起頭,許久都沒有再言語.氣氛沉悶到有些可怕,而他保持了這個姿勢許久之后,又啟開了一瓶啤酒,不計后果的喝著,似乎想在這沒有溫度的液體里,找到一絲的安慰。
我沒有繼續陪他喝,只是有些失神的聽著屋檐上積雪化成水時落下的聲音,而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誰會真正理解另一個人的痛苦,他需要學會自我適應。
夜就這么深了,我攙扶著喝的有些發飄的蔚然離開了那個小飯館,而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向他問起,是否會堅持對卓美的投資,因為他所遭遇的現實已經給了我答案,如果不是巨大的商業危機,他不會把自己的狀態弄得這么糟糕,也許現在就差一份官方的對卓美的撤資聲明了。
街邊的路沿上,我和蔚然坐在一起,等待著他的助理,片刻之后,他的助理便來到了現場,在我的協助下將蔚然扶上了車,于是偌大的街上再也沒有了一個與我有關聯的人,這個時候我倒是羨慕蔚然還有喝醉的勇氣,至少對于他來說會換來一個安靜的夜,而掀起的卻是卓美的風浪
我沿著眼前的路,向自己住的地方步行著,心中卻因為與蔚然的這場偶遇,不斷的想起米彩,想起她與蔚然曾經歷的那些過去和承諾,也想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在情難自禁中與樂瑤在那雪天里擁吻的,剎那間有些混亂,雖然心中很想給米彩打個電話,卻遲遲無法付諸行動,不禁好奇:樂瑤她又是怎么面對曹今非的,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只是當作一場夢?
也許她真的可以做到
分神中,電話沒有任何征兆的在口袋里響了起來,我拿起看了看,這是我最期望接到的一個電話,可卻有些猶豫,然后在猶豫中接通了電話,隨即便聽到了米彩那一如既往好聽的聲音,只是聲音中多了些疲乏和對我的想念。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