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黃庭經,陳逸并不陌生,哪怕之前沒有接觸過古玩時,也是有著一定的了解,黃庭經是道教上清派的重要經典,也被內丹家奉為內丹修煉的主要經典。
只不過他之前的了解,完全是建立在一幅著名的書法作品上,那就是王羲之的楷書《黃庭經》。
王羲之可以說是華夏最具影響力的書法家,有著書圣之稱,其書法兼善隸,草,楷,行各體,廣采眾長,治于一爐,擺脫了漢魏時期的筆風,自成一家,影響極遠。
其代表作《蘭亭集序》被稱之為天下第一行書,在書法史上,與其子王獻之,并稱二王,其所書作品,被后世眾多書法名家摹仿。
說起王羲之,陳逸不禁想到了一個成語,便是與其有關,那就是東床快婿,當時晉朝一位書法家,太尉郗鑒有一個女兒,年方二八,貌有貌相,只是尚未婚配,郗鑒對女兒非常疼愛,所以要為女擇一良婿,他與當時的丞相王導情誼深厚,又同朝為官,聽說其家中子弟甚多,個個都才貌俱佳,所以便將自己的擇婿想法告訴了王導。
王導隨即便答應了下來,讓郗鑒隨意到家里挑選,只要他相中的不管是誰,都會同意。
于是郗鑒命心腹管家,帶上重禮到了王丞相家中,王府子弟聽說郗太慰派人覓婿,都仔細打扮一番出來相見,尋來覓去,發現少一人,于是王府管家便領著郗府管家來到東跨院的書房里,只見靠東墻的床上一個袒腹仰臥的青年人,對太尉覓婿一事無動于衷。
之后管家回到府中,對郗太尉講述了此事,說王府年輕公子二十余人,聽說郗府覓婿,都爭先恐后,唯有東床上有位公子,袒腹躺著若無其事。
郗鑒急忙讓管家帶著他去王府,說他選的就是這樣的人,來到王府后,見此人既豁達又文雅,可謂是才貌雙全,當場便下了聘書,擇為快婿,這就是東床快婿的故事。
這既然是摹本黃庭經,那自然不會是道教經典書籍了,而只能是別人所臨摹的王羲之書法黃庭經。
陳逸緩緩打開了這一個隔子,準備一觀這沒有作者姓名的摹本黃庭經,究竟是何種模樣。
這由王羲之所書寫的黃庭經,又稱換鵝帖,是其楷書中最為著名的一個作品,傳說山陰有一道士,欲得王羲之書法,因為知道王羲之愛鵝成癖,所以特地準備了一籠又肥又大的白鵝,并專門找人打聽王羲之出游的路線,并在其路線上放鵝。
王羲之出游時,看到這一群白鵝,果然十分喜愛,想要買下,因為他認為養鵝不僅能陶冶情操,還能從觀察鵝的動作形態中悟到一些書法理論,于是他便找到放鵝的道士,商量著買下這群鵝,這名道士說只有王羲之為他寫一段經文,他才會將這群鵝相送,王羲之欣然答應,寫了六十行的經文,高興的籠鵝而歸。
只不過無論是黃庭經亦或是蘭亭集序,其原本真跡都已然不復存在,所剩下的只有后世的摹刻本,以唐代摹本最為傳神,而且極具價值,歷來被當做真跡看待。
如果是唐代的黃庭經臨摹之作,哪怕沒有作者款識署名,其價值也非同尋常。
陳逸緩緩打開這一個隔間,里面一幅裝裱好的卷軸,看其材料,應該是絹本。
紙在西晉以后才用于書畫,但是直到宋代才大量應用,而唐代盛行絹,紙的使用是非常少量的。
他之前在練習畫作時,也曾在一些絹上作過畫,只不過絹底色不如宣紙潔白,而且繪畫之前要做許多的準備,沒有宣紙那般的方便快捷。
近現代的許多書畫家,基本上都是使用宣紙寫書作畫,至于絹,其價值昂貴,而且不如宣紙易保存,特性明顯,不過是偶爾興起之時才會使用。
從隔子中,將這一幅絹本立軸作品拿了出來,其絹質十分的柔軟,看起來所用的裝裱材料,也是非同尋常,從此可以知道里面作品所用的絹質量如何。
這一次,陳逸沒有直接在原地拉開,而是將這幅絹本作品,拿到了書架一旁的桌子處,準備在桌子上將其展開,本來他覺得這一處地方,平常不會有人在這里看書,所以他還準備拿塊抹布將桌子擦一擦呢,可是到了桌子旁,向著上面一看,桌子卻是一干二凈,沒有半點灰塵。
用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手上沒有半點污漬,陳逸笑了笑,看來應該每天專門有人負責這里的清潔,這倒是省了他的事情,三清觀對于這藏書室的維護,超出了他的意料。
從卷起來的長度看,這一幅絹本書法應該有二米之多,這里的書桌基本上都是兩張桌子拼在一起的,所以展開來應該沒有絲毫問題。
陳逸將這幅作品慢慢放在桌子上,然后緩緩的展開,映入眼簾的便是黃庭經三個楷書字體。
不過這字體卻是給了陳逸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照著其他人的作品抄下來的,而不是自己臨摹出來的,看起來似乎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
臨摹,自然的照著別人的作品,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來,有些人臨摹原作者的書法,幾可亂真,這已然是其書法水平達到了與原作者達到了相差無幾的程度。
這所臨摹的不僅僅只是原作者的字體而已,還有其中的筆意與氣勢,而不是僅僅將字體照抄下來,就像是現在的書帖一樣,就是照著一些名家書法進行描摹。
描摹出來的只是字體的形,需時較短,盡管可以成型,但水平達不到更高,而臨帖,成的是神韻,一旦有韻便是佳品。
三個字并不能說明什么,陳逸慢慢的展開,向下面觀看著,王羲之所書的黃庭經,其實是黃庭外景經,在這一幅書法上,得到了體現,上有黃庭下關元,后有幽闕前命門……這正是黃庭外景經的內容。
只不過放眼看去,這后面的字,真的就如同前面的字一樣,是照著描摹下來的,簡單的說,只有其形,而無其神。
陳逸不禁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哪個人,描摹成型后,便迫不及待的用絹書寫,變成了現在這樣沒有任何神韻的模樣,本來還以為能夠看到一位不知名的唐代名家的書法作品,卻不料,只是一幅只有形體,而無神韻的東西罷了。
這形體上,倒是與王羲之的字體十分的相像,但是卻根本沒有王羲之秀美開朗,自然之態。
一直看到最后,陳逸不由搖了搖頭,果然沒有留下任何的款識姓名,而傳說中王羲之為了換鵝所書寫的黃庭經同樣是沒有落款,只在末行寫下了‘永和十二年五月二十四日五山陰縣寫’,為此那道士似乎還少給了幾只鵝。
只是,無論落款與否,這都不妨礙黃庭經成為一幅絕世的書法作品,引得后世名家爭相摹仿。
看到最后,陳逸又接著再仔細觀看了一遍,依然是與剛才一般無二的感覺,沒有感受到半點的神韻氣息。
這最后一個隔間的幾個書架,似乎專門是放置書畫的地方,而在此前的幾個隔間中,陳逸都沒有發現這樣的書架存在,恐怕這也是此幅有形無神的作品,能夠存在于這最后一個隔間的原因所在。
陳逸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絹質,就用手摸了摸,高存志曾跟他特別講解過各代絹的特點,而從晉代至唐代,基本上絹質沒有太大的發展,都是單絲絹,唐以后的五代到南宋時期,絹較前代有了發展和變化,除了單絲絹還出現了雙絲絹,元代的絹總的來說比宋絹顯得粗了一些,不如宋絹細密潔白,并且出現稀松的狀態,而明代的絹看起來也是比較粗糙,這也是造紙發達,用絹不多所導致的造絹工藝下降。
從絹的材質上,倒是與唐代或者說之前的絹相差無幾,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絹都是一種價值昂貴的材料,不知道是哪個敗家子描摹了幾天,便以為自己是書法大家,所以便在這絹上面書寫黃庭經。
只不過,哪怕是書寫的如此沒有神韻,也是有著一定的價值,原因也只是因為物以稀為貴,唐代的一些書畫作品,流傳下來的非常稀少,別說是描摹下來的,就算是唐代一個傻子寫出來的,保留到現在,也是有價值的。
當然,對于一些書法家來說,這一幅作品實在沒有什么價值,他們又不是搞科研的,收藏古代名家書法,主要是學習里面的筆意風格,而現在這一幅作品,只有形,沒有意,買下來臨摹,恐怕到最后連之前的水平都沒有了。
陳逸下意識的打開鑒定系統,準備鑒定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苦笑了一下,他還想著鑒定一下這幅作品,看看是不是唐代的作品,看一看鑒定術能否將作者鑒定出來,可惜的是,這一幅作品是唐代的,以他現在中級鑒定術,也只能鑒定距今一千年以內的物體而已。
以他對書法的了解,這個描摹者,完全描的是王羲之的字跡形體,所以哪怕不是唐代,而是處于一千年以內的宋代書寫出來的,也無法被鑒定出來。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陳逸鑒定了一下,果然得到的是鑒定失敗的結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