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趙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準備仔細聽,養蠱選將之策在世家中屢見不鮮,不少的世家選擇家主的時候就是這么干的。
云崢攤攤手笑道:“微臣自己就是一個從底層一步步廝殺上來的悍將,一個將軍該有的心理改變微臣幾乎全部經歷過,所以知道陛下養蠱選將的危險在那里。
不知陛下發現沒有,猛將多怪癖!”
“怪癖?”趙禎奇怪的問道”。
“白起好射箭,李牧好磨刀,李廣利好色,霍去病愛美食,衛青喜合藥,哦,還要加上狄青愛翻墻,云崢喜睡覺。”
“朕,聞所未聞!”
“這本來就是微臣自己發現的,從未對別人說過,陛下自然不會知道,不過您只要看看歷史上那些不經意的記錄您就會明白微臣說的是否有道理。
既然能被史書記載,就說明這些人的這些行為就絕對不是偶爾為之,應該是平日里的生活常態。”
趙禎啞口無言,他從沒見過這樣解讀一個歷史人物的方式,半信半疑的道:“那你說說養蠱選將最后能不能選出一位合格的將軍?”
“不可能,您只能選出一個殺人狂,或者一個變態狂,這種人如果出現在微臣的麾下,微臣會在第一時間把這種人驅趕走或者殺掉。”
“或許,或許狄愛卿會有不同的看法!”
云崢呲著白牙笑道:“陛下可以去問問。”
趙禎嘆了口氣道:“云卿愛睡覺也是缺點?”
云崢苦著臉嘆息道:“微臣只有進入夢中才能獲得片刻的解脫……才會覺得自己不那么面目可憎。”
“你說狄卿愛跳墻?他跳了誰家的墻?”
“微臣家中的,而且還是后院……”
和趙禎說了一些毫無營養的廢話。云崢就背著手回自己的營地,幾只鴿子冒著雨撲棱棱的飛上了天空,這樣是不合規定的,下雨天鴿子就該留在鴿舍里而不是冒雨飛上天,這樣做是對信鴿生命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云家家規的無視。
云家的家規自然是凌厲而無情的,葛秋煙在挨了兩頓臭罵之后就喜孜孜的頂著自己的豬頭去找蘇軾,如果說整個軍營能有讓她將自己最丑陋的一面顯露出來的人,就只有云崢和蘇軾了,即便是在猴子面前。她也會用面紗把自己的頭遮蓋的嚴嚴實實的。
看了葛秋煙發布的密信原件。云崢苦笑著將原件燒掉,太行山盜匪如今真的算是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了。
花娘在得知太行山盜匪的事情之后,她就果斷的將星盤里的人塞進了太行山……
石中信為首的勛貴豪門對此事幾乎是一無所知,星盤中人本身就是江湖上的浪人。悄悄地進入各個山寨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一場秋雨過后。太行山的氣候就變涼了。炎炎的夏日終于過去了,夜間的山谷開始有霧嵐出現,蛇一樣的游走在山巔。這座山終于有了幾分莊嚴和神秘。
韓琦的會談在繼續,不論是遼國還是宋國,都在努力爭取讓自己的國家處在一種優勢地位。
哪怕是河流的界定,山頭的歸屬,他們也不放過,這可能是歷史上第一次出現的最明確的邊界界定了。
遼國的大軍開始大舉進入西京,宋國的軍隊也大批的開進了雁門關,和遼隊想比,進入雁門關的軍隊全部都是從全國各地抽調的還沒有完全換裝的舊軍隊,樞密院就想利用雁門關這個烘爐將大宋的老式軍隊全部鍛造一遍。
吳杰擔任了代州團練使負責訓練軍隊,褚大志成了代州防御使,李東楚成了雁門關守將,姜哲官進二級正式成為寧武關守將,郎坦因為在偏關打敗蕭火兒官升三級,成為了鎮守豐州的主將,呂夷簡長子呂公綽成了代州轉運使。
至此,文官們完成了對京西軍的分化和控制,不僅皇帝送了一口氣,即便是韓琦等人也在小心的關注云崢的臉色,生怕他會暴怒。
很可惜他們沒有發現云崢有什么異常,雖然他如今手底下只有不到三萬的部下,戰將也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家將,整個人已經成了標準的光桿司令,他依舊整日里在照顧葛秋煙,對軍隊的去留沒有任何意見。
云崢很老實的接受命運,所以他不能被罵,于是葛秋煙就變成了武將口中傳說的狐貍精,是她在迷惑云崢,使他忘記了一個將軍的立身根本。
葛秋煙瞅著鏡子里自己依舊花花綠綠的臉哀嘆道:“狐貍精長成這個樣子真是丟狐貍精的臉。
夫君,那些傻子難道就不知道您是多么英明的一個人嗎?”
云崢懶懶的翻了一個身,重新把自己埋進軟床里面甕聲甕氣的道:“隨他們去說,那些文官以為只要把姜哲,吳杰,褚大志,郎坦他們從我身邊調離就能分化我的力量那就太幼稚了。
一個我,一瞬間變成了五個我,你說我是賠了還是賺了?告訴你,一支軍隊只要形成自己特殊的氣質,想要改變那可是太難了,京西軍的氣質來源就是我這個首任主將,那么不管到了什么時候他都是我的部下,那些家伙為了摻沙子拼命地往他們四個人手下塞人,以為這樣就能淡化我對這支軍隊的影響,這樣蠢笨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每一個京西軍將士都是沙子里的金子那么明顯,人們只會在意金子,誰會去在意沙子?
三兩年下來,那些沙子最大的可能是變成金子,我的軍隊實力更加龐大,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可是周同……”
葛秋煙怯生生的說出了這個京西軍中極為忌諱的名字。
云崢笑道:“你以為我現在向周同發號施令,他會無動于衷?”
“周同是您安排的棋子?”葛秋煙驚訝的問道。
“別把我想的過于黑暗,周同喜歡富貴生活一點都不假,可是他身上已經有了我的烙印,即便是主動去追求高官厚祿,也得不到人家的重視,或許剛開始的時候有一點作用,時間長了就什么都暴露了。
告訴你,東京軍巡鋪首領的職位可不是周同想要的,有他當人樣子京西軍將士知道一旦離開了我,他們不但會受窮,還會沒前途。”
云崢其實并不在意自己的部下被分走,這樣的經歷已經有好幾次了,文官們瘋狂的分割,肢解自己的部下,最后造成的結果就是云崢的屬下遍布大江南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當無數的星星之火最后組成一道火墻的時候就能焚毀世界。
“我覺得這些文官正在把我往皇帝的位置上推!”云崢有些得意的對自己老婆吹牛!
平型嶺如今成了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宋遼各自兩萬最精銳的軍卒把這里守衛的水泄不通,剛開始的時候所有兵丁都歸云崢管轄,不知道那些文官是怎么談判的,談判到后來,云崢和耶律信也成了談判的條件之一,既然都上了談判桌成了可以交換的物件了,自然就不能有自己的意志,于是,云崢的指揮權就被剝離了,現在韓琦成了大宋一方一言九鼎般的人物。
捧日軍完了,石中信喝的酩酊大醉!
韓琦借助京西軍的威勢控制住了捧日軍,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就像是一個手藝高超的庖丁,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子就把捧日軍這頭壯牛肢解的七零八落……
石中信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麾下如今只剩下八千兵丁,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一千親衛家奴。
石中信喝醉的時候是在和云崢喝酒,他認為自己和云崢屬于同病相憐的那種人,所以云崢喝一碗酒,他就喝一壇子。
云崢喝了三碗酒,沒聽到石中信說什么話,他直愣愣的坐在那里,兩只眼睛早就沒有了焦距。
云崢拿手輕輕地推了一把石中信,老石就像是一根木頭轟然倒地。直到這一刻云崢才發現,石中信一句牢騷話都沒說。
他的嘴巴很嚴,非常的嚴實,他從不會說一句沒有用處的閑話,只要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都是很有用的話,從這個角度看來,石中信才是真正的君子!
酒興沒有過去,就只好另外找酒友,最后無意中碰到了耶律信,這才發現這家伙是個很好的酒友,此人的見識廣博至極,知道的甚至比云崢還要多,尤其對于北方的見解,真正稱得上是真知灼見。
“云兄說的甚是,越是極北的部族,戰斗力就越是強大,這和他們身處的環境有關,冰天雪地中為了一口吃食拔刀相見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部族間更是弱肉強食的厲害。
我大遼的戶部每三年確定一次蠻族的數量,結果發現那些小部族總是在消失,與此同時,一些大的部族卻會分崩瓦解,又會造成一些新的小部族,如此循環交替,好似永不停歇。
在這種環境下,凡是能留存下來的部族,無一不是強悍的。”
云崢抹了一把嘴巴上的酒漬笑道:“這才是真正的養蠱選將!你們小心了,這么下去,總會出現一兩個變異的毒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