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達坐著一輛蒙的嚴嚴實實的牛車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東京。
崔家在東京有有一座非常豪華的四進宅子,崔達的堂兄崔復禮一直打理著這里,當牛車路過崔家宅院的時候卻沒有停車,普通的牛車骨碌碌的駛過崔家高大的門楣,沿著曲折的小徑來到了順天門一個很不起眼的里坊,這里是東京商賈存放貨物的地方。
牛車駛進一座小小的院子,然后就關上了大門,頭上戴著幕離的崔達走進屋子之后,趕車的老漢就送進來一壺茶水,然后就退下去了。
里坊的地勢很高,崔達住進去的小院子恰恰是最高的一座院落,坐在自家的矮榻上就能看見城外的金明池。
金明池周長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圍墻,設門多座,西北角為進水口,池北后門外,即汴河西水門。
正南門為欞星門,南與瓊林苑的寶津樓相對,門內彩樓對峙。在其門內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橋──仙橋,長數百步,橋面寬闊。橋有三拱“朱漆欄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飛虹狀,稱為“駱駝虹”。
早年的時候,這里是太宗陛下檢閱水軍的所在地,現在,這里已經見不到水軍的蹤影了,倒是能看到無數的畫舫漂在上面。
每年⑩■長⑩■風⑩■文⑩■學,ww¤w.c◆fwx.n+et五月節的時候,各個青樓里的大家就會來金明池打秋千,這里的秋千是布置在船上的,蕩得越高,人氣自然就越足,也導致放蕩這個詞匯流傳了下去。
這些年青樓里的妓子們已經不滿足只是單純的放蕩了,而是選擇了更加驚險的動作,當秋千飛到最高點的時候。那些穿著薄薄紗衣的妓子就會像一條美人魚一樣的從高空中躍入金明池……
每年都有妓子被摔死,每年的蕩秋千活動卻變得越來越驚險,去年五月節的時候,惠春樓的妓子何武娘與百花閣的妓子春九娘合作一把,兩架秋千蕩到最高點的時候,春九娘竟然只用腿勾住秋千。空出一雙手把何武娘從她的秋千上拽了過去,場面據說驚險至極。
最后兩人竟然一同從秋千上翻落了下去,彩衣飄飄美不勝收,一場表演過后,這兩個女子的身價大漲,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豪客,竟然在當晚將這兩位美人一起收入房中,羨煞旁人!
金明橋中有仙橋,橋面三虹。朱漆闌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興,橋頭有五殿相連的寶津樓,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樓杰閣,奇花異石。珍禽怪獸,船塢碼頭、戰船龍舟。樣樣齊全。
每年三月,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紅似錦,柳綠如煙,花間粉蝶,樹上黃鸝。京城居民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即便是此刻已經是日暮時分,崔達依舊能夠看到金明池上游人如織。
金明池內還遍植蓮藕,每逢陰雨綿綿之夜。人們多愛到此地聽雨打荷葉的聲音。雨過天晴萬物清新,更有一番新氣象,故有“金池夜雨”之稱。
橋盡處,建有一組殿堂,稱為五殿,是皇帝游樂期間的起居處。北岸遙對五殿,建有一“奧屋”,又名龍奧,是停放大龍舟處。
仙橋以北近東岸處,有面北的臨水殿,是賜宴群臣的地方。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開放,允許百姓進入游覽。
沿岸“垂楊蘸水,煙草鋪堤”,東岸臨時搭蓋彩棚,百姓在此看水戲。西岸環境幽靜,游人多臨岸垂釣。
對這一片地方,崔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金明池周圍九里三十步,他曾經徒步走過無數回,現在即便是閉上眼睛也能在金明池上走一個來回。
崔家在金明池的東面有一座自家獨有的茅屋彩棚,雖說只能在那里停留兩月,但是依舊美輪美奐。
崔達今年不打算去金明池,如果有可能,今后再也不會來到金明池了,他只希望金明池是自己最后的一場噩夢。
在遼國西京苦守了五年,為此不惜自毀身體,也沒有獲得云崢的一具肯定的話,不論是淑妃娘娘的心意,還是自己的哀求,云崢都沒有回應的意思,他已經鐵了心要離開大宋了。
如果有云崢幫助,自己和淑妃娘娘的計劃的成功率至少會增加三成,達到機會完美的九成把握,現在,雖然只有六成,崔達依舊想要拼一下,淑妃娘娘認為皇帝越是到了最后時刻,就越是危險。
五月節之前,很可能就是最后的時間……
崔達此刻非常的想見見淑妃,這種念頭從未像現在這般強烈過。
淑妃還是在熬粥,即便皇帝已經完全吃不下去食物了,她依舊不愿意放棄,皇帝如今只能喝一點藥水,如果不是有大量的珍貴補藥支撐,他根本就無法支持到現在。
“母后,父皇已經吃不下去了,您何苦繼續熬粥?”
藍藍看看自己長得越發高大的兒子笑道:“習慣了。”
趙旭笑著捧過粥罐子,張嘴就要吃粥罐里的銀耳蓮子羹,卻被藍藍一巴掌打掉了,咣當一聲,粥罐子摔碎了,趙旭不由得愣住了。
藍藍惱怒的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有規矩,這是給你父皇熬的粥,你如何吃得?”
趙旭有點委屈的道:“父皇的粥孩兒如何就吃不得了?我偏要吃,說完,從地上抱起罐子底部殘余的一點粥,奪門而出,藍藍在后面緊緊追趕,趙旭拐過兩三個假山之后就不見了。
藍藍恨恨的在地上跺跺腳,只好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趙旭的面色難看至極,全身散發著無窮的戾氣,一路上遇到的宮人,宦官,無不低頭跪地,等暴戾的太子殿下離開之后,才會匆匆起身快速的離開。
回到東宮之后他懷里抱著的半罐子殘粥已經冰涼了,被他小心的放在桌案上,臉色一會猙獰,一會兒驚恐,過了好長時間之后,才命身邊的宦官把自己喜歡的貍貓大白給抱過來……
當大殿里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趙旭非常有耐心的喂大白吃罐子里面的粥,當大白吃飽之后,他又命人把自己最喜歡的獵犬拉過來,繼續讓這些獵犬把剩下的粥一點點的吃光……
這一夜,趙旭沒有睡覺,帶著一只貓和一只狗,靜靜地留在東宮哪里都沒有去。
天亮的時候,貍貓大白,和獵犬依舊活的非常精神,趙旭臉上的寒霜似乎已經褪去了大半。
“來人啊,招宮中獸醫過來一趟。大白和獵狗都有些不適!”趙旭瞅瞅活蹦亂跳的貓和狗,不確定的道。
不大功夫獸醫來了,仔細的給貍貓和獵犬檢查之后跪地稟報道:“啟稟太子殿下,貍貓和獵犬并無大礙,貍貓不過是因為閹割的緣故還有些不適應,至于獵犬,除了生了一點皮下蟲子之外更無大礙。
只要給貍貓多吃一些肉食就會無礙,至于獵犬,微臣這就配藥,去殺皮下之蟲。”
趙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賞賜了獸醫之后,匆匆洗漱了一下,就打算去母親那里賠罪。
藍藍跪坐在門廊底下,門廊上有一個小小的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個瓦罐,有香甜的味道從里面冒出來。
正在煽火的淑妃見兒子過來了,微微一笑,指著爐子上的罐子道:“你喜歡吃蓮子粥,母妃我今天熬了很多,你可以盡情的吃。”
趙旭羞慚的俯首道:“母親恕罪,是孩兒不對,今日特意前來請罪,無論母親怎樣懲罰,孩兒都沒有怨言。”
空蕩蕩的寢宮之中此刻只有母子二人在場,藍藍嘆口氣道:“昨日見你要吃你父親的粥食,我只是不愿意把你父親的病氣過到你身上,如何就引起你那么大的反應,難道你以為母妃會下毒害你父親不成?”
趙旭滿臉通紅,把頭杵在地上道:“兒,惶恐!”
藍藍把趙旭扶起來,看著兒子的眼睛道:“沒什么好惶恐的,你身處的環境就不對。
如果我們母子只是身在普通人家,你這樣無端的猜忌母親,即便是把你打死都不為過。
唉!誰叫我們身在皇宮呢,在這里不論多么小心都不為過,小小年紀就不得不多疑成這樣,怪難為你的!”
藍藍說著話,一面從瓦罐里裝了兩碗銀耳蓮子羹,一碗遞給了趙旭,一碗自己捧著慢慢地吃。
這一回,趙旭吃的極為香甜,不大功夫,母子二人就把慢慢一罐子粥吃的干干凈凈……
鐘鼓樓的鐘鼓響了三下,趙旭告辭了母親,準備去大慶殿聽太傅和皇后處理朝政,他雖然沒有處理國事的權力,卻已經有了聽政的權力。
看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藍藍臉上的笑容沒有了,自言自語的道:“這樣也好,起疑心的恐怕不止旭兒一人,正好給所有人看看也好,這里也就不會總是莫名其妙的丟失瓦罐了。”
藍藍背著手走進了幽深的宮殿,她決定好好的準備一下,四月里的時候,自己也該去金明池走走了,欣賞一下那里的美景,宮里面實在是太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