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落刃鋒
周廉徹看著小廝送上來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木匣,深深地先是吸了一口氣,這才又緩緩地打開了那層層包裹、慢慢地揭開了蓋子。
在那柄雕刻得幾近完美的木槳上,他彷佛在那么一瞬間、被人給猛地拉入了木刻中的景致里,寒冷與熏人的暖意并存、大笑和寂靜同時回蕩在天地之間,讓人舍不得眨上一眼──
與斯人舉杯澆醉、醉在那大雪紛飛的夜晚。宮里、飛檐亭的四周靜悄悄地一片,他們靜靜地處著,天地間只有那無垠的銀白。宮人架起的幾爐小火圍著亭里,兩人一同暢飲宮釀的醇酒,最后連有沒有說上話都不知道,只是相顧大醉于亭中、又相互靠著、無聲地汲取暖意。
酒未醉人人自醉,如湖心亭看雪,鵝傾的雪色蒼茫、飄絮灑脫又好比塞外蘆草漫天襲卷。
茫茫之際,周廉徹彷佛又看見了當年初嘗暗戀的青澀,想說又不敢表達的怯懦──連唯一一次過夜,也只敢找著眾人醉酒之時,悄悄地共處一禢、然后偷偷地、偷偷地偷了頰上一個又輕又淡的吻......
還記得那夜又濕又冷,熄了的宮燈里、淡淡的輕煙飄渺卷曲、斯人單薄的胸膛起伏是這世界上最溫暖的依靠,而唇角那份笑、正諭示著他正作著美好的夢境──
即便不能生同裘、死同穴......可有這一晚,一切也不會在那么遺憾了......
不──怎么可能會不遺憾──!
“呼──!”周廉徹驀地蹬大了雙眼,手里緊握著那跟木槳、另一手卻已經很狠地把本來裝著木槳的匣子、連同一應送來的包袱全都給‘叮叮當當’地掃了一地!
屋里的人俱是被這個突兀的轉折給嚇了面容失色,‘唰啦啦’地跪了一地,臉色慘白地悄悄看著他們那臉色極其難看的主子,心臟狂跳、不曉得今天又會是輪到誰倒霉......
“王爺還請息怒。”汪海和尚是這當中唯一一個沒有被嚇著的,這會兒、這個出家但沒一樣出家的胖和尚依然端坐在蒲團上,眼神炯炯地看著周廉徹,“不過就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咱們雍王府里又什么是沒有的?您想要、讓下頭的人再去尋一件來不就得了!”
喔喔喔......原來是任樓主送來的東西太好了。但是偏偏只有一件,讓王爺有些不想送出去罷了......幾個丫環小廝自然地順了汪海和尚的話去想,心中自然而然地沒有了初初的壓力、而是往其他的地方一路想差了過去。
但幾個下人聽不懂,不代表周廉徹會聽不懂這個假和尚話里話外的意思。
“本王不過是睹物思人,心有所至罷了......本王不會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有任何遲疑的。”他看著汪海和尚,眼神堅定,語氣鏗然的說道。
“阿彌陀佛──!”汪海和尚微微撇下了眉睫,唱了一聲佛,“您能心志堅定。手里刀鋒起落沒有猶疑。實是令貧僧甚感慰幸。但愛恨嗔癡是圣人亦不可免去的業障。王爺毋須太過糾結、只需謹慎地跨度即可。”
否則......否則以這位主子的性格,只怕過鋼而易折,生生地不小心把自己給掰斷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多謝師傅提醒。”周廉徹微微一點頭。“這次且當做一個教訓,本王定不會再犯了。”說完,他把東西交給了被喚起的小廝,“把東西給本王備妥,一會兒讓人去向北威侯府送上拜帖吧──!”
小廝立刻領命而去,而幾個丫環、也是同樣回過神,利落地將凌亂的書房給清理了干凈。
等到所有人都魚貫地退下之后,汪海和尚終于又重新張開了眼,看向神情冷肅、整個人緊繃地如要射出箭矢的弓弦的周廉徹。
“這次任鑰樓主的做事令人驚艷,您不好好考慮考慮?”
“他不是那種好招惹的。”周廉徹搖搖頭,“師傅別忘了,當初要不是陳家兄弟、這位可是輕易不受任何一派的拉攏、又或下.海幫忙做事的。”
“如果是這樣,您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把人給牢牢地握在手里吧?”汪海和尚只有外表入佛、心里可是半點都沒有出家人該有的慈悲的。“您的妃位空置,陛下看來也是沒有任何打算要為您考慮......但好在太后娘娘近來心軟還特別念舊、又與陛下有了諸多協議......若是您這時候主動提起,想來即便不能門當戶對、太后娘娘看您有心成家立業......只怕也會盡力替她爭取到一個側妃之位......”
“此舉不妥。”周廉徹還是搖頭,“走了太后娘娘的路子雖好,但她若入了本王的后院,只怕以后將再無半點可利用之處。”
“哦?”汪海和尚微微低了頭,轉動著手里的佛珠、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您一向不是喜歡將可用之人牢牢地鎖在身邊的么?......怎地忽然又收起了手來?”
“呵──!”周廉撤看著汪海和尚,眼神中是滿滿的諷刺,“你可是母妃臨死前找來給本王的,本王是什么樣的人你會不知道么!”
“正是因為如此、貧僧才會因為您這般近乎‘心軟’的舉動而感到驚訝無比。”汪海和尚站起了身,走向周廉徹,“不過就是個女半男裝的孩子,一十二歲的荏弱年華、家里又攤上一個倒向恭親王那黑心肝的繼母──眼看就要被人給隨意婚配了,如果是有您當了保護傘、還可以讓父親與弟弟徹底解脫......甚至殺了那個害母仇人......瞧瞧、她又怎么會不愿意與您合作呢?”
“齊玥可以在當年以那種狀態出府,然后還一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不緊緊是有仇恨、聰明和審時度事,才是她得以把玥陽樓發揚光大的主要原因。”周廉徹笑了,狹長的眼眸上挑、帶起了一股深深的邪氣,“現在齊家又再度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想來我那叔叔雖然會對我與哥哥不屑一顧、卻絕對不會放棄要把玥陽樓拆解入腹的機會!”
他還年輕、周伯良就是身體衰弱了也還有好幾年可活......
但周仲舒只比周伯良小了兩歲,再晚可就等不了了......
“您的意思是,做那漁翁?”汪海和尚有些驚訝地看著那不再詭智又堅持先下手為強的人,“可您也知道,恭親王......”
“師傅,您就先繼續替本王練兵罷!”周廉徹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語調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御璽的事,本王自有打算......就是父皇都沒拿到手的東西,我那好叔叔也是絕對得不到的!不管最后發生了什么事,您都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跟著本王一起坐看著結果!”
他的母妃忍辱負重多年,他也跟著韜光養晦了那么多年。
前朝的勢力一個個的找回、一個個的積攢,好不容易,慢慢地有了規模、慢慢地超越了幾個兄弟......
汪海和尚看著周廉徹的樣子,眉毛一抬,默默無聲地又攆了攆手里的佛珠,最后還是對周廉徹的話做了妥協,慢吞吞地坐回了自己的蒲團,再次閉上了眼──
既然周廉徹都這么說了,他身為導師固然無錯、但也該是要好好地讓他去放手一搏了!
琇院里,齊玥難得地沒有讓素娟等人準備男裝,而是妥妥當當地穿了一身嫩綠的水綾裙、戴著雙玉釵,眼神清亮地要去同戚氏‘請安’。
素娟等人對于她這般莫名其妙的動作嚇得半死,一早便是把整個院子里里外外弄得雞飛狗跳的好不熱鬧。
“娘子......您這是......”素娟擔憂地看著素心給齊玥做最后的整理,有些不解地說道,“昨兒老爺不是讓您不用管了么?為何這么一大早的、您又要去浣香院給繼夫人請安了去?”
“唔──!”齊玥輕輕清了清嗓子,有些頑皮地看著自家丫環,眼神狡黠地說道,“去請安不過是做個戲,我對那位只會在背后損人的女人沒興趣──卻對昨天那位剛到咱們府上的桑嬤嬤很有興趣!”
要不是這樣,她才懶得一大早不好好休息或是去陪齊南陽,而是自討苦吃地跑去那個糟心的院子呢!
“但那位可是戚家送來的人罷?”素娟這幾年替齊玥辦事辦多了,也學會要自己主動搜集信息給主子說道,“既然如此,那么她的立場只怕一開始就對您沒有好感、您這般示好,人家恐怕不會領情吧?”
“浣香院不過就是一群女人住的院子。”齊玥好笑地拍了拍自家丫環的肩膀,“不是充滿豺狼虎豹的牢.獄,妳且放心吧!”
誰對誰下刀,還未可知呢!
最近大家都很冷漠呢…
嗯…5/1假期到了,雖然蠢作者沒能放假,但大伙兒出去玩的要好好保重身體、注意安全;沒有的也要保持好心情、希望工作可以順順利利的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