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警告
“你先起來。”王掌事滿臉陰沉,可此時更陰沉的是他的心情,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玉娘剛一進來,連過場都沒走完,竟就慘遭毒手。
不同于王華的悲痛和憤恨,此時的王掌事,心里除了憤怒外,還感覺到一絲絲的恐懼。因為位置不同,所以考慮事情的方向也會不一樣。對王玉娘的死,王掌事首先想到的,不是香奴們因不忿而下毒手,而是,這是白香師給他的警告!
他知道白香師如今對他已有很大的不滿,卻沒想到,這個警告來得如此迅猛。
白香師是知道他和王媚娘之間的關系,也清楚他對那個女人確實有幾分喜愛,但是,當他將王媚娘送過去領罪時,白香師竟毫不猶豫就命人當著他的面,狠狠打了王媚娘三十大板。并且,故意留著一口氣,看他將人帶回去后,是救還是不救。
他當然沒有救,救了,便是他對白香師的責罰有不滿。
他狠心舍了王媚娘,以為如此白香師多少會消些氣,卻沒想,他下一步準備才剛開始,白香師竟馬上又給了他一個警告!
兩條人命,已足夠證明白香師的決心。
王掌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王華只當王掌事是為王玉娘的死而這般,依言站起身后,就接著道:“叔叔,玉娘才剛進這里,不可能就跟人結仇,除非,除非是有人覺得玉娘擋了他的路,心里生怨恨而對玉娘下了毒手!”
桂枝垂下眼,藏住眼里的喜色,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王玉娘的死,別人不但不會懷疑到她頭上,反會將矛頭對準安嵐。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陸云仙微微皺眉,王華這話已明顯是在針對安嵐了,而香使的考試,是她舉薦的安嵐,不管出了任何事,她都有一定責任。因此王華的話一落,她便道:“剛剛仵作已推算出王媚娘遭毒手的時間,想查出兇手究竟是誰,只需問一問,那個時間里,每個人都在何處,做什么。”
王華頓了頓,沒有異議,就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陰著臉沉默久許,才點點頭,許可了王媚娘的提議。既然白香師已經下了決心,那他就更不能不為自己著想。
揀香場干活的香奴,首先被排除出去,只是當名單念到安嵐和金雀時,王華怔了一下,桂枝亦是不敢相信的抬起眼。
怎么可能!?
“今天參與香使考試的香奴,皆可休息一日。”連喜兒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安嵐和金雀,“你們倆怎么,是不知道這個事?”
安嵐道:“今日去揀香場干活可以計分。”
連喜兒一怔,這才想起香院里規矩。香奴們每個月都有一天的輪休日,但凡這種日子,有還愿意去干活的,揀香場的嬤嬤們便會給香奴另外計分。當分數達到一定量后,便可以用來換香品,雖都是極普通的香品,但還是有不少香奴指望著這點東西。
陸云仙瞥了連喜兒一眼,將揀香場的日常冊子拿過來,翻出安嵐和金雀今日進出的時間指給連喜兒和王華看,連喜兒便不再說什么了,王華雖不愿相信,但在事實面前,他說不出別的,只得轉頭看向王掌事。
王掌事本就沒有懷疑安嵐,但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毒手,是誰被白香師收買了,暗中對付他。他一定要找出這個人,不然他就得每日都過著如芒在背的生活。
王掌事沒有理會王華的眼神,今日去揀香場干活的香奴都被排除后,余下還有五個香奴是外出辦差。其中三個已經回來了,連喜兒一一叫出來仔細盤問,時間上都沒什么可疑的,而另外還未回來的那兩位,暫時擱下。
除此外,還有荔枝和桂枝未被問到。
荔枝的臉色早已蒼白,瞧著連喜兒看向自己,忙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一直在荷塘那邊,禾香使可疑為我作證的!我跟禾香使說過,還有,還有安嵐和金雀也是知道的!”
連喜兒問:“就你自己去了荷塘那邊?”
“她,她們都不愿去。”荔枝著急得快哭了,求救地看向禾姑,禾姑不敢惹上這事,便看向別處,別的香使也都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幕。雖不是每個人都鐵石心腸,但誰都知道明哲保身。
安嵐即悄悄看了陸云仙一眼,陸云仙遲疑了一會,便道:“荷塘那一直就有兩婆子看管,你過去時,她們可有看見你?”
荔枝被陸云仙提醒,即想了起來,趕緊點頭:“有,有的,張嬤嬤還叫我別摘那些蓮蓬,對,就是張嬤嬤,可以去問張嬤嬤!”
吩咐人去找張嬤嬤過來的時候,連喜兒看向桂枝:“你呢?”
桂枝瞟了王掌事一眼,才道:“我回去休息了一會,是跟安嵐和金雀一起回的。只是才歇了片刻,想起掌事前些日子跟我說,喜歡吃我做的玫瑰花糕,我便又起身采玫瑰花去了。”
王掌事瞥了她一眼,面色依舊難看。
連喜兒悄悄看了王掌事一眼,見王掌事沒說什么,便又問:“是去花圃那采的?”
“不是。”桂枝搖頭,將目光從王掌事身上收回,“花圃那有人看著,不讓采,掌事院舍后面也種了幾叢玫瑰,開得正好,我便去了哪里。”
“可有人看到?”
“有,石竹。”桂枝看向石竹,“一開始石竹還不讓我摘,聽說我是給掌事做花糕后,才沒再攔著。”
連喜兒看向石竹,石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至此,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連喜兒有些為難地看向王掌事,王掌事的臉色愈加難看,事情肯定沒有這么簡單。但他身邊并無有斷案之才的人,若想查出這個人究竟是誰,只能交給刑院的人去查。可是,將這事交給刑院,也就等于是交給了白香師。
這就是白香師給他的警告,他只能認了這個啞巴虧!
而就在這時,看門的婆子匆匆過來說,白香師派人過來了,因有白香師的手牌,她們不敢攔著,已經開了院門讓人進來了。
王掌事沉著臉冷哼一聲,就甩袖轉身離開。
王華頓時懵住,有些無措地左右看了看,再瞧了瞧王玉娘的尸體,咬了咬牙,就轉身跟上王掌事。
陸云仙若有所思地看著王掌事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后,她才收回目光,看向安嵐。
連喜兒摸不準王掌事究竟是什么意思,遲疑了一會,只得開口讓香奴們先回去,只是跟著又寒著臉道:“今日之事,誰都不許亂嚼舌根,否則——”
香奴們慌忙諾諾應聲,兩個院侍抬起王媚娘的尸體,從安嵐跟前經過時,蓋在王媚娘身上的白布忽然滑落,露出那張發白腫脹,死不瞑目的臉!
似有陰風襲來,安嵐只覺渾身寒毛直豎,金雀這嚇得一聲驚叫,趕緊轉過臉。
跟在她們身邊的香奴也都驚懼地連連往后退,有些年紀小的,甚至嚇哭了。
半個時辰后,連喜兒派人通知她們,下午的辨香考試照常進行。
此時,安嵐已經將上午她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桂枝和石竹的私情都道了出來,金雀聽完后,震驚得許久都沒回過神。
傳話的人走后,時間也差不多了,安嵐和金雀便起身收拾,然后出了香舍,往前院的品香室走去。
路上,安嵐一直沒有說話,金雀則因看到王玉娘死后的那張臉,令她想起已過世的親人,當時她父親也是這般死不瞑目,沉默的氣氛令人有些難過和壓抑。
行到一株香樟樹下時,安嵐忽然站住,轉頭道:“你是不是覺得我tǐng冷血的。”
“什么?”金雀一愣,隨后才反應過來安嵐指的是什么,即搖頭,“沒有,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再說咱跟她又沒什么交情。”
“其實我知道桂枝一定會對王玉娘不利,我是故意沒有去提醒王玉娘,我甚至等著桂枝去做這件事。”安嵐垂下眼,纖長濃密的睫毛掩住眼里的情緒,聲音平靜得有些冷,似說給金雀聽,也似說給自己聽,“愿賭服輸,日后,或許我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但我不會怪任何人……”
金雀怔怔地看著安嵐好一會,眼圈慢慢紅了,隨后握住安嵐冰冷的手:“你別這么想,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你別這么自責!”
安嵐依舊垂著臉,默默站著,陽光從她身后落下,令她的整張臉藏在陰影里。
金雀緊緊抓著那只冰冷的手,聲音開始哽咽,一邊低泣一邊道:“我們自顧都來不及,哪有本事去救別人,那王玉娘是死得tǐng慘的,可誰叫她要進來爭奪這個位置呢,還一進來就招惹了桂枝那賤人!若是,若是在別的地方,她不小心落水了,咱瞧見了自是二話不說就下去救人,可在這里,在這里,誰救得了誰……當年我小妹和我爹也沒招誰惹誰,卻死得那般慘,又有誰管了!”
安嵐這才抬起臉,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嘴角邊還露出一抹淺笑:“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金雀愣愣地看著安嵐,因安嵐抬起臉的關系,使得她整張臉都跟著亮了起來。午后的陽光穿過頭頂的枝葉,浮動的光斑落在她的睫毛上,隱隱反射出一點微光,似未干的淚。
其實她沒有哭,可是金雀知道她在哭,她只是沒有流淚而已。
這么些年,她一直就是這樣,就連之前差點被院侍玷污,她也沒有掉過一滴淚。所以金雀代她流出淚,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止不住地抽噎:“安嵐,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不用再害怕被趕出去,不用怕病了沒錢醫,不用怕明天沒有飯吃,不用怕晚上沒有地方睡,不用怕會有人對我們圖謀不軌,也不會再挨嬤嬤們的打……安嵐,我們會每天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還能讓婆婆安享晚年,欺負過我們的人,我們都能叫他們好看!”
聽她含含糊糊絮絮叨叨地說完后,安嵐才抬手替金雀擦去臉上的淚,微笑著道:“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死,我們會好好活著!”
金雀點點頭,掏出自己的手絹擦了擦臉,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眼睛腫不腫?一會要讓她們瞧出來就不好了。”
“一會去洗把臉再過去。”安嵐拿出自己的手絹遞給她,接著道,“你放心,依我看,馬貴閑現在絕不好過,白香師連王掌事都不放過,怎么可能會放過他。”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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