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師

第144章 身世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崔文君,第一次時,滿身狼狽,茫然不安,未敢細看就已低頭跪下。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這一次,她是以天樞殿的侍香人前來,自是無需下跪,因而,她終于看清了崔文君的容貌。

崔氏出美人,這話一點不假。

其實崔文君的美并不張揚,不似丹陽郡主那般光彩明艷,卻較之丹陽郡主更吸引人。安嵐說不清是什么,神韻,氣質,或者是身居高位養出的無形氣場,即便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也能讓人將目光投到她身上。

“見過崔先生。”安嵐走過去行禮,然后將手里的古畫送上,“這是洛神圖。”

崔文君微微點頭,言嬤嬤上前接過。

“殿中還有事……”

安嵐才開口,崔文君卻打斷她的話:“不急,你過來看看這幅畫。”

安嵐詫異抬眼,卻看到崔文君一點賞畫的意思都沒有,依舊坐在那,只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怪異。似打量又似探究,甚至還有更多說不清的情緒,她愈發不解,正待要開口,崔文君就命言嬤嬤將那幅畫掛起來。

安嵐趕緊道:“崔先生,我不懂賞畫。”

“烹茶煮酒,焚香撫琴,賞花評畫。”崔文君看著安嵐道,“入了香殿的人,這些事絕不能說自己不懂,若是不懂,就無須留在香殿。”

崔文君的聲音很溫柔,但聽著卻令人心頭生怯,安嵐怔然,摸不準崔文君究竟是何意,于是站在那惴惴垂下眼。

崔文君的目光依舊停在她身上,目中神色越來越復雜。

她第一次見到白純,就是在玉衡殿,當時的白純差不多跟這丫頭一般大,并且跟她見的第一面。也是在這廳內。

是她嗎?她又究竟是誰的孩子!?

崔文君悄悄握緊手心,仔細打量安嵐。

是個很漂亮的女孩,五官生得極其精致,不比丹陽那丫頭差。崔文君心頭微松。很滿意這一點,于是目中隱隱多了幾分急切。白純也很漂亮,但唯一不足的地方是,白純的鼻子不夠挺,一個美人,鼻子生得不夠挺,那漂亮自然是打了折扣。

這么一想,她的目光又落在安嵐的鼻子上,精致的五官,鼻子自然是秀挺的。崔文君再次滿意。只是,多看了兩眼后,她發覺安嵐的鼻子,生得似乎有點像那個男人!發現這一點,她眉頭微皺。不過想了想,又舒展開,若她的懷疑沒有錯,那生得像他是應當的。

只是除此外,似乎找不出別的明顯特征了。

她和白純都是鵝蛋臉杏仁眼,眼前這丫頭也是杏仁眼,但卻不是標準的杏仁眼。略有些狹長,并且眼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倔強,還是像那個男人。臉型,臉型其實也像,就連這垂目的樣子。也有幾分神似,崔文君再次皺眉,手心松了又緊。

難不成,這丫頭真是那賤人生的!死的那個,是自己的孩子!?

此時。言嬤嬤已將畫掛好,安嵐抬眼,卻忽然看到崔盯著自己的眼神極其陰寒,剛剛的溫柔早已不見蹤跡,她一怔,心里愈加不安。從一開始,她就弄不清崔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在銅雀臺時就莫名地找她去問話,今日又忽然留下她,此時朝她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在尋找什么,但是那眼里的恨意從何來?

身份懸殊如此之大,依的身份,怎么可能對她有這樣的情緒?!

“先生。”言嬤嬤走過來,輕聲提醒了崔文君一句,“畫掛好了,您請看。”

崔文君收回目光,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眼里的激動已經平復,隨后就對安嵐道:“你過來看看。”

安嵐不敢拒絕,應聲后,就上前兩步。

這是洛神圖的最后一卷,圖中甄妃正與傾慕之人告別,云髻高梳,衣袂飄飄,欲去還留,顧盼之間,纏綿悱惻,觀之令人徒生悵然。

洛神的典故她聽說過,說的是一個“錯過”的愛情故事,她當時聽了后并不喜。

既然喜歡,第一眼時就應該爭取,錯過之后再念念不忘又有何用。

這幅洛神圖她是第一次看到,畫上的神仙妃子卻是極美,她不懂畫,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好。

“如何?”片刻后,崔文君開口。

安嵐心中更加忐忑,琢磨著崔文君剛剛的話,遲疑了好一會才道:“輕云蔽月,流風回雪,仙氣裊裊,只是不適久觀。”

崔文君一怔,立即轉頭看向安嵐:“為何?”

言嬤嬤亦詫異,只是安嵐此時正好垂下眼,并未發覺她們的異樣。

“畫中分別的情緒令人感同身受,久觀會覺悵然。”安嵐道出這么一句后,又忙補充道,“只是我的愚見,讓先生見笑了。”

崔文君握緊手心,臉色一時間有些發白。

她還記得,當年,她同白純一塊看這幅畫時,白純也曾說過,這副畫不宜久觀,觀之悵然!

難道真的是——

言嬤嬤忙走到崔文君身邊,低聲提醒:“先生還有好幾盆茶花未修剪,這幅畫掛在這也不合適,不如先收起來?”

安嵐察覺到崔文君不大對勁,也不敢琢磨,即順著言嬤嬤的話再次告辭。

崔文君冷冷地看了她好一會,才輕輕點頭:“辛苦了,替我傳句話給景公子,就說多謝他了,這畫好,人……也不錯。”

安嵐應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崔文君讓廳內的下人都出去后,就盯著那幅畫道:“嬤嬤,你聽到了嗎?”

言嬤嬤微微嘆氣:“先生……”

崔文君握緊手心:“當年你也在一旁的,當時她也說了一句跟那丫頭一樣的話!”

言嬤嬤道:“先生,這也代表不了什么,湊巧罷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湊巧的事!”崔文君冷哼,“那賤人死了,算是便宜她了,但是她既然留下她的女兒,我就……”

“先生,也不一定就是白姑娘的。”言嬤嬤彎下腰,有些擔心地看著崔文君道,“您千萬別沖動,畢竟,也有可能是您的。”

聽了這話,崔文君似一下子泄了氣般,身子無力地往后一靠,好一會后,才道:“到底查得如何了?”

言嬤嬤又嘆了口氣,遲疑了一會才道:“如今有了線索,查起來倒是有跡可循了,但是,這么查下去,怕是也只能證明那姑娘是那兩孩子中的一個,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個。因為當年那幾個人,早都死了。”

秘密落入塵埃,已被層層掩埋,成了謎題,也成了護盾。

崔文君握緊手心:“已經確定她就是那兩孩子中的一個了?”

言嬤嬤小心道:“待明兒收到所有回饋后,就能確定了。”

“不用等到明天。”崔文君搖頭,“我知道是她,但是,卻不知道,是不是她。”

有些拗口的一句話,言嬤嬤卻聽懂了里面的意思。

先生跟白純牽扯得那樣深,加上這十多年來不懈的尋找,若真是白純的孩子,先生心中有所感應也不奇怪。

言嬤嬤沉默了一會,就道:“或許,找到孩子的父親,就能知道了。”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崔文君冷笑,卻沒說什么,只是片刻后,就交代一句:“這件事,絕不能透露。”

“老身明白,只是……”言嬤嬤說著就遲疑著道,“璇璣殿那邊,應該已經察覺,就是天樞殿那,照廣寒先生和景公子的態度,多半也都留意著先生這邊呢。”

崔文君道:“柳璇璣即便知道什么也不會多說,天樞殿那邊,隨他們去。”

安嵐滿頭霧水的出了玉衡殿后,就問了藍靛一句:“崔,是個什么樣的人?”

藍靛不解:“姑娘怎么忽然問起這個?”

“就是有點兒好奇。”安嵐想了想,又道,“崔看起來非常溫柔。”

藍靛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安嵐不解:“這是何意?”

藍靛便道:“我對不了解,只是記得公子曾說過,七殿,沒有一位是簡單的,姑娘也需記得這句話。”

安嵐點頭,隨后藍靛就道:“是公子!”

安嵐抬頭,果真瞧著景炎正往她們這過來。

“是從崔那出來的?”景炎走到她們跟前后,打量了安嵐一眼,然后笑著道了一句。

安嵐行禮問安,隨后點頭。

“要回天樞殿了,正好陪我一塊走走,崔文君跟你說什么了?”景炎說著就放慢腳步,走到安嵐一側,藍靛主動退開,遠遠跟在后面。

“也沒什么,就是讓我看了一幅畫。”安嵐說到這,就抬起臉看了景炎一眼,“前兩天的事,公子已經知道了吧。”

“嗯,聽說了。”景炎忽然站住,安嵐一怔,便也收住腳步,同他一塊停在那,然后不解地看著他。

景炎看著她道:“費了不少心思吧。”

安嵐道:“都是分內事。”

景炎微笑:“功過相抵,心里是不是有些不服。”

安嵐忙道:“安嵐絕沒有這么想,廣寒先生這么說,定是有理由的。”

景炎笑了,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彈:“小狐貍,你這是騙誰的鬼話。”